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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母来中国

2014-10-30rock叶飙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14年7期
关键词:瓦良格航母土耳其

rock+叶飙

徐增平:

中国航母启航的功臣

文/rock

提起航母“瓦良格”号,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要说起当年是谁把它从乌克兰买回来的,恐怕知道的人就不多了。当年买回“瓦良格”的那位香港商人,他的名字叫徐增平。

这位部队篮球运动员出身,年近六旬的全国政协委员,身材高大、热情豪爽,言谈举止间明显有着山东人的印记。提起购回航母的事情,徐增平却变得非常低调,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这是个百年不遇的机会,真的是千载难逢啊。”短短的话语,让人体会出了当年他毅然挺身而出的那份侠肝义胆。徐增平的几位 朋友谈起了当年他购买“瓦良格”号的惊险、曲折、艰辛以及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

原名曾叫“里加”号

说起“瓦良格”号航母,人们都知道是香港创律集团1997年着手投标买回的。其实早在1991年,乌克兰就曾想高价出售“瓦良格”,而且还向中国抛出过“橄榄枝”。

1991年底,曾经辉煌的苏联轰然倒塌,其庞大的家业由参与独联体的15个加盟共和国来瓜分。前苏联的第二艘航空母舰“里加”号(以苏联加盟共和国拉脱维亚的首都“里加”命名,也就是后来的“瓦良格”号)在解体前只完成了70%的工程。苏联解体后该舰归乌克兰所有,而乌克兰无力完成它,俄罗斯又不需要它,不愿提供资金造完。在费了一番周折后,乌克兰终于打出高价出售的招牌。

一开始,乌克兰叫价4亿美元,可不久又提价到20亿美元,并承诺造完它。转眼6年过去了,“里加”号改名“瓦良格”号(为纪念在日俄战争中沉没的“瓦良格”号巡洋舰),乌克兰既没有造完它,也无人再去关心它,“瓦良格”号就一直停放在尼古拉耶夫黑海造船厂的船台上,任凭风吹日晒,直至整个船体锈迹斑斑。世人的目光再也难以聚焦在它的身上,它好像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原先动辄数亿美元的要价,似乎再难以提起。

首次谈判秘密进行

1997年10月下旬,身为香港创律集团董事会主席的徐增平看到一则路透社的消息——“乌克兰拟出售一艘未竣工的航母”,报道称“因为乌克兰同俄罗斯就履行苏联时期合同的谈判宣告失败,前苏联曾向这个项目投入了5亿美元的资金,但1991年苏联解体以后,这个项目就搁浅了。由于俄罗斯缺钱,乌克兰只好被迫寻找外国买主”。

得知消息的徐增平马上赶赴乌克兰,声称要将其改造成一个大型海上综合旅游设施——包括舞厅、旅馆和博彩设施等,日后将其停泊在澳门附近海域。

乌克兰对购买“瓦良格”号提出了四个条件:首先要提供由一流银行开出的资信证明,证明其公司在银行有5000万美金以上的存款,而创律集团当时的银行存款只有3000万港币;其次必须证明购买这艘航母不做军事用途;同时这个商业项目要获得国家级批准,并且要获得目的港所在国家签发的进口许可证。

了解清楚这些,徐增平迅速作出决策,公司人员兵分四路马上开展工作:第一路人马赴乌克兰进行初步接触;第二路寻求多种可能,满足乌克兰方面提出的有进口许可证等方面的条件;第三路利用多种渠道,筹集资金,保证资信证明符合要求;第四路在北京设立临时办事机构,沟通多种关系,搜集各个方面的信息。

回忆起那段时间的情况,徐增平感慨:筹集资金的工作虽然艰难,总算能一笔一笔地不断落实,而满足招标条件的工作却比想象的更加艰难,也更有戏剧性,几乎像一场赌博。

根据当时澳门的特定情况,徐增平制定了一个颇为有效的战略:找一个在澳门各方面都“走得通”的人,花钱把各种手续办下来。

他很快就找到了这样一个人。坐下来一谈,那人开价就要1000万港币。徐增平还价到500万,先后谈了10多次,最后以600万港币成交,商定手续两个月完成,徐增平先付一半定金,双方只有承诺,没有合同。最终,这场“豪赌”徐增平赢了。1997年12月底,那位商人把有澳门政府确认的项目批准证书、进口许可证正本交到了徐增平手中。

1998年1月24日,农历除夕,创律集团筹集的资金全部到位,香港汇丰银行为其开出了5000万美元的存款证明。这时离2月1日乌克兰要求的最后日期只有一周时间了。这一天,徐增平带着200万美金现钞,先飞回山东老家陪父母过年。大年初一又从济南飞到北京,年初三登上飞往莫斯科的班机再转机飞往基辅。

竞拍航母一波三折

1998年1月27日,徐增平从基辅登上了开往尼古拉黑海造船厂的火车。来到造船厂后,在厂长的陪同下,徐增平和助手登上“瓦良格”号,考察了全船。“瓦良格”号簇新完整的舰体,精密的结构布局,每一样都让徐增平购舰的决心更加坚定。尤其是那四个巨型发动机,每个造价就要2000万美元。接下来的四天时间,徐增平被两件事占据着:一是说话,二是喝酒。徐增平说,那四天他是泡在伏特加中的,一顿饭十来个人,一喝就是几十瓶伏特加,感觉每个毛孔排出的汗水都是伏特加。零下20多度的严寒中,开着门窗,还满身大汗。就是在这种气氛中,徐增平赢得了乌克兰所有官员的信任和好感。其中一位负责人私下对徐增平交了底:“我们一定给你最优惠的价格。”

谈判进行得很顺利,初步定价在1800万美元,乌方不负责“瓦良格”号出港后的任何事情。可当徐增平又提出需要航空母舰的设计图纸用于改造成旅游设施时,乌方代表坚决不同意,说这是国家最高军事机密,需要报请国防部批准。徐增平说,我们回去要改装成娱乐城,没有图纸怎么行?我宁肯多出点钱,也要把图纸带走。

乌方几个代表低声商量了一会儿,坚决地说那就2000万美元。徐增平装作与助手商量后很不情愿地说:“2000万我们认了,但图纸一张不能少,而且从现在开始,请你们派兵保证‘瓦良格号的安全,不允许任何人未经许可登上该舰。”

徐增平当时与乌方谈判承诺以现金交易,先交200万定金,余款由中国银行以电汇形式分期还清。这对当时的乌克兰很有吸引力,因为他们迫切需要大量现金,卖航母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之后的几天,徐增平满以为事情差不多了,就打算跟公司几个随行人员去欣赏一下基辅的美丽风光,放松一下心情。临行时中国大使馆工作人员一再叮嘱他们不能走得太远。还郑重提醒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因为当时的乌克兰是各国特工的乐园。

果然不出所料,徐增平他们在去基辅大教堂游览时,就发现了问题,两个经常在黑海造船厂门口转悠、明显不是东欧人的游客,老是在他们身边不远处跟着。徐增平分析,他和乌克兰的这桩秘密交易已经引起某些国家的注意。

果然事情变得不太顺利。随后几天,乌克兰方面一直没有任何消息。直到第10天,乌方才打来电话通知见面会谈。他们通知徐增平,由于某些原因,“瓦良格”号将在三天后通过公开拍卖的形式正式拍卖,请中国朋友做好准备。

听到这个消息,徐增平火了,质问对方定好的协议为什么轻易就变卦?乌方有关人员当时只是微笑,不作任何回答。

在乌克兰方面随后举办的答谢会上,乌方一位负责人悄悄透露了实情:有几个国家和地区给乌克兰发了外交照会,其中美国、俄罗斯、日本、法国、韩国、越南和中国台湾地区都对徐增平这次购买航母提出质疑。

另外,这些国家和地区还反对私下交易,要求将“瓦良格”号公开拍卖。

乌方解释说,他们既要尊重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要求,又要照顾到与徐总的谈判实际,所以才决定三天后公开拍卖。因为在这么短时间内,别人绝对来不及准备,只有中方能满足他们提出的条件,自然也只有中国人也就是徐总的公司能中标了。

三天后,在基辅市最著名的佳士得拍卖行,“瓦良格”号航母拍卖会正式开场。

根据乌克兰方面的要求,参拍人需要提供资质证明、国际信用证明、用途规划、专家论证报告等一大堆材料。现场果然只有创律公司准备的材料齐全完备,符合乌方的所有要求。

展示完各种材料,就是公开竞标了。美国和澳大利亚叫到1400万美元就没有了声音。韩国随后叫了1500万美元,日本叫了1700万美元,韩国随后叫了1800万美元,这时徐增平举牌叫了2000万美元。主拍人连叫三声无人再叫,拍锤落下,拍卖成功。徐增平当场办理了拍卖成交的有关协议。

就在徐增平成功拍得“瓦良格”号的当晚,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船厂厂长接到报告,“瓦良格”号上有架直升机降落。徐增平听说后马上找到厂长,请他立即安排夜间警卫人员,而且要求增加警卫人数,费用完全由中方负责。后来徐增平得到消息,当晚的直升机是乌克兰最重要邦交国的武官随员租用的乌克兰民用飞机公司的直升机,时间是六小时。

航母资料有20吨重

直升机降落事件发生后,徐增平担心再有什么闪失,第二天一早,他就和助手以及造船厂厂长一同乘飞机由基辅赶往黑海造船厂。徐增平和厂长俩人在飞机上就航母设计图纸移交一事进行了探讨。

厂长告诉徐增平,那些资料起码有20吨重,他们用了两个大资料库来存放。如果中方运回去再翻译的话,仅专业翻译就需要一百人翻译两年,还要数十名其他技术人员再去核对校准,工作量之大难以想象。

来到船厂,经过一番仔细验证审核后,在警卫军官的跟随下,徐增平和船厂总工程师来到六楼的航空母舰专用资料库。徐增平注意到,资料库内每层楼都有有线电视监控系统和红外线报警装置,还有由两个人组成的巡逻队定时逐层巡逻检查。

来到六楼后,只见保管员和警卫军官各取出一把钥匙,俩人各自插入上下的锁眼,然后各自旋转密码盘核对密码,同时分别用右手放在两个电脑触摸屏上,不一会儿电脑发出声音:“密码正确,掌纹无误,欢迎进入第x资料库。”

一进资料库,徐增平就感受到这个资料库的宽大和标准:每个资料柜都是铁制的,整齐地分行排列着,柜上用俄文标注着物品名单,窗户都用厚厚的窗帘遮挡着,室内温度适宜,柔和的日光灯管发出轻轻的嗡嗡声,房间内几乎一尘不染。保管员随手打开一个柜子,只见柜内整整齐齐排放着纸质封皮的资料档案。

徐增平问:“资料都齐全吗?”总工程师自豪而有把握地说:“凡是我们乌克兰掌握的资料都在,我保证,因为这是我们的国宝,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好好保护它。”

让徐增平难忘的是,那天等到所有的资料柜都装上车,由海关的人封固好车厢后,只见刚才还面无表情的警卫军官们,突然一声号令,所有警卫人员立刻都从楼里跑了出来,列队在卡车前。随着又一声口令,所有的人都严肃地向卡车敬礼,船厂厂长和海关商检人员也都不由自主地举起右手行礼。徐增平看到身旁的船厂厂长和总工程师等人的眼眶慢慢红了,流出了大颗大颗泪珠。

这些图纸资料加上铁箱子总重量有四五十吨,整整装满了8辆大卡车。8辆卡车当晚直奔基辅机场,资料连夜运回国内。

这些图纸运回来后,经过仔细查对,发现30多万张设计图纸中,有部分关键部位的图纸缺失。

徐增平经过多重渠道了解得知,在徐增平他们到船厂之前,乌克兰国防部和俄罗斯的情报人员已取走了部分关键图纸。

后来,徐增平再赴乌克兰,通过私人关系,终于说服了黑海造船厂厂长和总工程师,将船厂工艺室保存的另一套完整的图纸拿了回来。

向“红色资本家”徐增平

致敬

有人称徐增平是“红色资本家”,还有人称他是“‘瓦良格号的再生父母”。更有成百上千的军迷在此表达对徐增平的敬意。那么现实中的徐增平又是怎样一个人呢?

在创律公司的简介上,有这样一段他的简历:徐增平出生于1952年4月。1971年参军到济南空军,1973年到广州军区体工大队。现任全国政协委员、香港创律(集团)控股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兼总裁。

徐增平1983年从广州军区退伍,从商经营电器、地毯及农副产品贸易。1988年,他已经身家千万。这一年他携妻子——前中国女篮主力刘克先一起移居香港。他们在香港创办了创律集团,主要经营房地产、建筑设计、酒店投资管理、石材工业、国际贸易、金融投资、文化演艺等。

相信许多人还记得:1997年6月1日,柯受良驾驶着那辆喷涂着“创律集团”字样的轿车从壶口瀑布上空飞越黄河,就是由徐增平的创律集团赞助的。

1998年11月11日,新华社香港分社曾以“徐增平表示购买前苏联航母服务国家”为题刊发消息,文中说,“创律集团主席徐增平向记者表示,一旦国家需要,我和创律将毫不犹豫地向国家献出这艘航空母舰,为国家服务。这才是我的最终目的。购买这艘航母的目的是‘以商业行为之名,行服务国家之实,希望对国家在政治、军事、经济等方面有所贡献。”

在宏大的历史潮流中,每个人的作用似乎微不足道。但是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作用,推动了社会的进步和历史的发展。这些人正是凭着一腔热情和无畏的勇气,成为改变中国历史的英雄。从这一点上看,徐增平的义举,大大推动了中国航母的建设进程。

机缘巧合的是,曾发出“不搞航空母舰我死不瞑目”,最早呼吁中国要建航母的中共中央常委、中央军委前副主席刘华清的女儿刘超英,1994年到2000年期间曾担任香港航天科技的副总裁。香港航天科技曾与徐增平在地产业务上有过多次合作,1997年还扩大了和徐增平公司的合作规模。刘超英跟徐增平是在他购买“瓦良格”号后认识的。作为一个中国人、国企干部、军人的后代,刘超英对徐增平替国人把握历史机遇,不顾个人安危,不惜损失个人商业利益,倾其家产,大胆拼搏的义举十分佩服。“如果我们人人都能学习徐增平这种国家利益至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精神,中国的国防建设将会更加持久强大。”刘超英说。

如今,“瓦良格”号已经成功下水试航并改名为“辽宁”号,并已改建为中国海军的第一艘航母。倾其家产为国家买下“辽宁”号航母的创律集团董事长徐增平和“瓦良格”号的第一买家——已经不存在了的澳门创律公司的名字将留在中国航母的发展史上,因为他们曾为祖国的国防事业立了大功。

慢船来中国——

“瓦良格”号来华过程揭秘

文/叶 飙

“在所有去中国的‘慢船中,‘瓦良格号一定是最慢的之一。”2001年7月,路透社记者博尔顿这么写道。

“慢船去中国”是句西方谚语,比喻世上最漫长的路途。博尔顿写下这句话时,“瓦良格”号已在黑海被困整整一年,无法通过土耳其海峡。对这艘前苏联时代的航母而言,来华路上遇到了太多考验——土耳其的阻挠、爱琴海的风浪以及充满变数的航道——直到2002年3月,锈迹斑斑的“瓦良格”号才冲破浓雾,驶入大连港。

从乌克兰到中国,预计60天的航程最终走了627天;如果从1991年“瓦良格”号进入中国海军的视野开始算起,这段包含无数讨价还价反复拉锯的特殊“买卖”花费了11年。

2012年,还是在大连,由“瓦良格”号改建而成的“辽宁舰”正式交付海军,成为我国第一艘航空母舰。当年11月,歼-15在崭新的中国航母上起降成功。

如果上溯至解放军首次组织航母专题论证的1970年,航母进入中国海军序列的历程超过40年。

和锈迹一同被时光吞噬的,是漫长复杂的论证、研讨、争取和堪称戏剧化的购船过程;考虑到航母项目的特殊性,亲历者们大多沉默已久。

中船重工半路接手

“我想起了当年无数次来到伊斯坦布尔——与中方代表商讨、向土耳其政府申请通过海峡许可的日子。”年过花甲的迪莫曼斯说,“对于ITC(荷兰国际运输合约公司)来说,(拖运)‘瓦良格号是一项既有趣又极富挑战性的工作,尤其是时隔多年后回头去看。”

1999年5月,当ITC旗下的“SABLE CAPE”号拖船抵达乌克兰尼古拉耶夫船厂时,迪莫曼斯正是公司总经理。ITC从此与“瓦良格”号的命运捆绑在一起,而推动“瓦良格”号顺利完成航程,也成为迪莫曼斯此后近3年的主要任务。

事情似乎从开始就不太顺利。“SABLE CAPE”号静候了6个月后,ITC与“瓦良格”号买主、澳门创律旅游娱乐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创律”)的合同被取消了。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1998年创律买下“瓦良格”号后,发生资金问题,影响到了船只归国。仅是停在船厂接受代管的每天5000美元费用就令创律公司无法承受。得知这一情况后,在国务院专门召开的会议上,中国船舶重工集团公司(以下简称“中船重工”)接下此船,并担负起将其运回国内的任务。而外交部驻土耳其大使馆也在此之后开始介入,负责通过海峡的一系列外交协调任务。

据可靠消息称,当时中船重工方面仍希望对这艘未完工的航母进行商业改造。

但无论如何,这是购买“瓦良格”号的过程中,中国方面第一次集中动员国家力量介入。在此之前,技术论证和现场考察虽由中国军方组织,但在前台担任购船任务的始终是“澳门创律旅游娱乐公司”。

2000年4月,在看过创律集团主席徐增平等人的交代材料后,时任中船重工下属大连造船厂副厂长的唐士源带着厂里的俄语翻译和引水员去乌克兰协商、签订购买合同,实际上接手了“瓦良格”号。

事件紧急,手续都是特事特办——办理护照只用了3天,引航员的海员证直到登机前才拿到——4月22日出发前,三人花了1万多元现金,临时采购了大到摄像机,小到手电筒、食品等各类物资。

随后,他们来到尼古拉耶夫船厂,第一次登上“瓦良格”号。此时的巨舰两侧都已成了海鸥的栖息地,船上四处可见海燕窝——上世纪最后十年间,这艘中止建造的巨舰只挪过两次,一次是转换码头,另一次则是被台风刮跑。

船的大轴已被焊死,海底门被偷走,不少电缆都被割走,幸好通海阀门、锚机、锚链、螺旋桨、动力系统都在。

中国考察者们知道,船厂工人大多对“瓦良格”号怀有深厚的感情,因此一切准备工作都需低调进行。他们自己动手将船上缺阀门的地方都封死,把通过索要、有奖征集方式弄到的大批图纸都藏在下层仓库,随船运回国。

至此,“瓦良格”号做好了离开乌克兰的全部准备。

2000年6月14日,ITC旗下的“SUHAILI”号拖轮拖带着这艘已拆除武器和动力系统的航母驶离尼古拉耶夫港,进入黑海,名义上仍为创律公司所购船只、将用于改造娱乐平台。唐士源等拒绝了厂方举办告别活动的提议,在码头上将船送走后,就坐飞机回了国。

ITC方面当时预计,60天左右可将“瓦良格”号拖至中国,可启程3天后,6月17日就在土耳其遇到了障碍。

土耳其海峡(也称黑海海峡)是黑海向外的唯一通道,由博斯普鲁斯海峡、马尔马拉海、达达尼尔海峡组成,是地球上最繁忙的航路之一,也是航母来华的必由之路。

“瓦良格”号在拖带下欲进入博斯普鲁斯海峡时,遭土耳其政府拦阻,并被命令退回黑海,开始了此后五百多天在黑海上的徘徊。

“根据1936年蒙特利尔海峡公约,土耳其对这段海峡享有主权,商船可以自由通航,但涉及大型军舰,必须向土耳其方面申请,否则不能通航。”时任中国驻土耳其大使姚匡乙说。

2000年11月中旬,僵持近5个月后,姚匡乙接到国内明确指示,要求他全面介入“瓦良格”号通过海峡一事,“指示很明确、很坚决,意思说,这次主体是企业,但由中国政府出面,要我尽量采取措施,尽快使‘瓦良格号通过海峡。”

“做土耳其的工作”

摆在姚匡乙面前的是一团乱麻,从中找到头绪并不容易。

表面上,“瓦良格”号无法通过的原因只有一条:安全。2001年1月30日,姚匡乙会见了土耳其负责海事事务的国务部长米尔扎欧鲁,后者是反对者中的主要人物,也掌握着放行的权限。

米尔扎欧鲁显然是有备而来,他详述了安全上的风险——“瓦良格”号太大,长度达306.45米——比泰坦尼克还要长40来米——最大宽度71.95米,且无动力系统和舵,势必要拖,船队总长度将达到550米左右。

米尔扎欧鲁分析说,若强行通过,可能造成两个结果,一是触礁,二是搁浅,土耳其将被迫封堵海峡;两岸奥斯曼帝国留下的宫殿、清真寺等建筑可能被撞坏,损失将无法估量。

他就此提出两个办法,一是把船拖回乌克兰的造船厂,装上动力系统和舵;二是将船一分为二,切割成两个部分通过。

在姚匡乙的提议下,中土双方派出专家组,进行了两次会谈,研究技术问题,却无任何进展。时任外交部部长的唐家璇随即公开访问土耳其。

“上午会见土耳其外长,在我的建议下,会谈结束后拉到一边把这问题说了,土耳其外长态度比较积极,但下午见总理埃切维特时,总理态度就比较含糊,没有明确表示。”姚匡乙回忆说。

斡旋不顺的情况下,中方开始分析土耳其拒绝的原因。

姚匡乙认为,米尔扎欧鲁提出的安全问题并不完全是借口,尽管“瓦良格”号的姐妹舰“库兹涅佐夫”号也曾在无动力情况下通过土耳其海峡,但库舰当时还有舵,如今的“瓦良格”号,只能称为一座大型平台。

更重要的是土耳其国内外的政治因素。当时在任的是一届联合政府,总理和外长属同一党派,重视中土关系,在“瓦良格”问题上比较积极,而副总理和米尔扎欧鲁所属的右翼民族行动党则持反对立场,两党在对待中国的问题上态度不一。

外力也左右着土耳其。姚匡乙记得,自己会见米尔扎欧鲁那天的下午,美国大使比尔斯也见了他,虽未直接谈及“瓦良格”号问题,却邀请他访美——双方当时正合作,要在土耳其海峡安装13个监控站监督船只通航。

最尴尬的还是“瓦良格”号的身份。土耳其、美国媒体调查后发现,创律公司在澳门没有实业,其公布的门牌号不存在,连电话都无人接听,澳门也一直没有为其颁发赌场许可证,关于“瓦良格”号将被中国改造为航母的传闻甚嚣尘上,成为热议话题,美国、日本、印度和台湾地区通过不同方式对土耳其施加影响,阻拦“瓦良格”号通过,大多是出于这点考虑。

实际上,要了解“瓦良格”号的身份并不复杂。土耳其人阿赫迈特创办““瓦良格”世界”网站已11年。

“尽管全世界媒体都在为这座已定名的海上赌场做免费广告,项目本身却没有留下任何信息,”阿赫迈特说,“创律为‘瓦良格号投下了2000万美元巨款,却不肯花仅仅10美元去注册域名,我轻松地注册到了varyag.com和varyagworld.com。相比之下,另一艘中国购入的航母‘明斯克号的新主人早就注册了MinskWorld.com的域名,并开始使用。”

土耳其高层是否清楚这些事实不得而知,但仅从当时公布的消息看,他们并不打算让“瓦良格”号通过。2001年3月,土耳其召开内阁会议,在与外交部的辩论中,强调该舰有安全风险的米尔扎欧鲁占得上峰,国防部、总参谋长也站在反对一方,总理埃切维特因而拒绝授予许可。

由于“瓦良格”号既不能停靠任何海港,又无法靠自身动力掌握方向,ITC公司只能拖着这艘巨舰在黑海里一遍遍地兜着圈子,起航时的“SUHAILI”号已被“SANDY CAPE”号取代。

“这可能是世上最漫长的航行了,”“SANDY CAPE”号菲律宾籍船长甘南当时对路透社记者说,“我们已经不叫它‘瓦良格了,它的新名字叫‘恶魔岛(美国一小岛,曾设有联邦监狱)。”

唯一闯入这座“恶魔岛”的,是一架至今身份不明的直升机——它曾落在“瓦良格”号上,留下几个蓝色粉笔字:The French Was There(法国人到此一游)。

“我们相信,这是由政治问题‘变身而来的技术问题,显然,有人不希望中国再多一艘航母。ITC成了夹在中土两个巨人中间的尴尬角色,”迪莫曼斯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我们听说,中国高层正在酝酿一些决定,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这是眼下唯一的希望。”

“‘瓦良格号大使”

迪莫曼斯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6月,土耳其海事署正式告知中国,拒绝由中国使馆提出的通过申请,中国开始动用各方面手段,促使巨舰过关。

后来被戏称为“‘瓦良格大使”的姚匡乙在土耳其政坛的一团乱麻里抓住了线头:从外交部门入手。

在他的建议下,国内派来了由交通部负责的代表团,会见了反对航母通过的副总理和米尔扎欧鲁。后者态度强硬,表示“可以谈,但不会给你任何希望”。姚匡乙因此跑去外交部,请求“不要把门关死”,否则“势必影响中土关系”。副总理通过外交部传话回复,“土方没有把门关死,还可以继续谈”。这令姚匡乙看到了希望。

时值7月,按照传统,是土耳其大使们休假的时候,姚匡乙赶去度假胜地伊斯米尔,找到了正回国休假的土耳其驻华大使。

“我们有一个谈话,我称之为海边谈话,”对姚匡乙来说,彼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他住在一个度假村,旁边有豪华游轮停靠着,我说,中土关系就像这条船,我们不能让它始终停泊在一个地方,更不能让它往后退,要让它往前走。我提出,希望大使阁下能通过自己的影响,向你的政府进一步解释中国的立场、意见,使‘瓦良格号能尽早过去。我在土耳其当大使,本来可以集中精力发展中土关系,现在却花了太多时间专门处理此事,这影响到了我们双边关系的发展。他的态度很积极,帮忙做了很多工作。”

随后,姚匡乙又找到了土耳其外交部次长,针对“瓦良格”号将被改造为军舰的传闻作解释。他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次长表示,土耳其外交部并不关心船的用途,这与土耳其无关,并建议中方出具一份安全上的书面保证。

“他帮了我的忙,如果没有这个书面保证,外交部很难去说服其他部门,有了以后就可以说,一旦出现问题,中国政府将承担责任。”姚匡乙解释说。

同在7月份,姚匡乙还与土耳其外交部亚洲司司长约谈了一次。姚匡乙提出,“瓦良格”号如能顺利通过,他将努力使土耳其成为中国公民的旅游目的地。2001年的时候,中国的海外旅游目的地还不多,而土耳其正经历亚洲金融风暴的后续影响,双方经贸关系也存在很大逆差,开放中国人到土旅游,既能缓解土国的经济困难,又能缩小逆差。姚匡乙同时承诺,将努力使中国总理访问土耳其,中国还可以在其他领域与土耳其合作,“包括军事领域”。

姚匡乙回忆说,该司长将谈话内容分抄给土耳其总参谋部、海事署、总理府,他的承诺对这些部门产生了很大影响。

除了外交斡旋外,中国军方的努力也不能忽视。土耳其总参谋长凯威里科鲁正是在7月应邀访问北京,受到了时任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的高规格接见,双方在军事技术出口方面达成了一些协议,土耳其军方的立场也随之改变。

“军方松动后,才使得总理能发表意见,”姚匡乙分析说,“到了8月24日,总理埃切维特书面指示米尔扎欧鲁,让‘瓦良格号通过。”

姚匡乙保存了当天的一份报道,那上面记录了多方斡旋后求得的珍贵妥协。米尔扎欧鲁在发布会上称,鉴于近期两国友谊、贸易得到加强,“关系达到了很高的水平”,“瓦良格”号将在实现必要条件的情况下获准通过,“总理府在听取了总参谋部、外交部和海事署的意见后,做了最后决定,这个决定是以指示形式作出的,我们只能被迫执行这些指示,安全通过的条件将由我们的专家组来确定”。

300万人的围观

土方提出的20项条件很快放到了中国团队的面前。

要求大致分为3部分。首先是关于拖轮的技术方案,对这座无舵无动力的庞然大物,需要前有一艘大功率的船拉、后有一艘船拽住它充当“刹车”,土方对这两艘船的马力提出明确标准,并要求艏部、中间、艉部各有两艘辅助性的拖船,并配备消防车;其次是水文、天气状况,要求能见度不小于5公里、水流不大于三节、风力不大于5级;最后的条件使中方感到最棘手,它要求中国方面拿出10亿美元的“风险保证金”。

中国团队迅速针对这20项条件展开工作,逐个击破。

工作组的组长是时任国防科工委主任的刘积斌,国防科工委副秘书长马鸿林被派到土耳其担任代组长,副组长包括姚匡乙、交通部副部长洪善祥等,唐士源就职于专家组,分管副组长是中船重工集团的黄平涛总经理。

姚匡乙领衔的外交人员为天价“风险保证金”开始斡旋,时任交通部救助打捞局局长的宋家慧等负责攻关拖带技术。由于土方要求船上必须重新安装通讯、导航、雷达设备,9月,唐士源带领15位从厂里挑选的各个领域的专家赶到船上,逐一安装、完善。

10亿美元“风险保证金”是土方设下的最大障碍,海事署要求,这项强制性保险2年不可撤销,且必须由土耳其的银行担保,据姚匡乙估算,光手续费就要3000万美元。

“海事署是出于政治原因才被迫同意该轮通过,因此认为此事不能按照商业行为操作。把保险拉长到2年,是担心此前被拒绝通过的类似船只可能会起诉土耳其政府,”姚匡乙介绍说,“咱们海洋局的同志去谈这个问题,表示10亿美元的保证金无法接受,土方态度很坚决,说这是土耳其认真考虑后提出的,很难改变,所以问题又跑到我这儿来了。”

国内派了两位条文法专家来协助姚匡乙谈判,分别来自最高人民法院和外交部。两位专家赶到,姚匡乙已经基本扫除了障碍,这次的“线头”仍然是土耳其外交部。

在土外交部的配合下,中土双方达成了三条协议:“瓦良格”号通过海峡期间,对土耳其造成的一切损失,由创律公司来赔偿。如果创律部分或全部赔不起,就由中国政府来赔偿。其次,赔偿金额由土方专家提出来,由双方专家共同商定。如果出现分歧意见,由土方法律部门裁定。第三,其他问题双方通过友好协商来解决。

姚匡乙解释说,提出担保时,为避免中国政府成为主体,把创律放在首位。在担保作用下,天价保证金的障碍得以扫除,重点落到了技术上。

由洪善祥、宋家慧领衔的拖航团队汇集了全国专家,包括上海港的资深引航员陈文忠、老船长袁国民等,在土方要求的基础上,研究拖航方案。中方租用了俄罗斯籍拖轮“Nikolay Chiker”号作为“刹车”,马力达24800,在世界上领先,远高于要求的16000马力。在土方的协助下,其他船只也得以配齐。

洪善祥等5人完成的“无动力航母拖航技术的研究”项目后来获得了2003年度中国航海科技奖三等奖、国防科工委表扬和交通部嘉奖,理由是,“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和军事意义”。

唐士源则是憋了口气去的黑海。出发前领导告诉他,土方列出这些苛刻的条件,是觉得中方不可能完成,因此要他必须完成任务、要争气。所有物资、设备都在土耳其当地购买,价格普遍奇高,买完后再一项项地转移到船上,包括小型雷达、全球卫星定位系统、VHF无线电通讯设备、电子罗盘及发电机等,安装、试验完后,再逐项由土耳其验收。

2001年11月1日,土耳其第一大城市天气晴朗,博斯普鲁斯海峡风平浪静,滞留了16个月的“瓦良格”号迎来了摆脱噩梦的机会,为之忙碌已久的人们也紧张等待着拖航开始。

几乎所有土耳其的电视台都关注着这一行动,前一晚的新闻中,无一例外地画出模拟图,图上的海峡细窄、航母庞大,展示着行动所存的风险。

上午8点,晨雾散尽,“瓦良格”号在11艘拖船和12艘救难、消防船的前呼后拥下探入博斯普鲁斯海峡。

土耳其也为这次拖航做了许多准备。凌晨开始,这条世界上最繁忙的水道就暂时关闭。等到航母进入时,横跨海峡的两座大桥上各有40个武装警察,空中有三架直升机巡逻,航母上也有直升机和警察,进海口还有一辆大型红色救火车,在陆地上伴随船队前行。

据土耳其电视台报道,海峡两侧共聚集了300万围观群众。鳞次栉比的餐馆不约而同被占满,姚匡乙一时竟找不到地方坐下。

当“瓦良格”号穿越连接欧亚、长达2800米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大桥时,16名领航员和250名水手(专家)参与了护航工作。

唐士源特意让一位姓王的同事爬到舰顶,“之前土耳其官员说,会撞到大桥,我问他能摸到大桥吗?他说,哪能摸到,还有十多米高呢,我给他照了相留作证据。”

交通部南海救助局的特殊任务

对于命运多舛的“瓦良格”号而言,考验远未结束。

从尼古拉耶夫船厂出发时,原定是经苏伊士运河直插红海,这样可将整个行程控制在60天左右。然而,2001年末恰逢伊拉克危机,航线被迫调整。

“我当时给驻埃及的刘晓民大使打了电话,请他帮忙疏通一下,因为我知道苏伊士运河的管理权掌握在穆巴拉克儿子的手里,我问刘大使,能否做点工作让‘瓦良格号通过,”姚匡乙回忆说,“大使说很难,因为伊拉克战争打响后,除了本国船只,美国基本不让其他船通过。”

“瓦良格”号只能改道,向西经直布罗陀海峡出大西洋,绕过整片非洲大陆,抵达亚洲。然而,巨舰尚未展开这番远航,就再次遭遇不幸。

11月3日晚,“瓦良格”号穿越土耳其海峡的最后一段达达尼尔海峡,进入爱琴海,在这里碰上了最恶劣的天气。

进入爱琴海时,“瓦良格”号由3艘拖轮拖航,风暴将所有缆绳撕裂,没有动力系统的巨舰几乎成了一座孤岛,无法自控地漂浮在海上,谁也不确定它是否会撞向岸头或触礁。

刚刚松弛下来的中方团队再次紧张起来。唐士源等中方技术人员也退掉了原定次日的机票,观望事态发展。

好在天气很快转好,主缆绳再次挂妥,航母终于恢复平稳,通过直布罗陀海峡,向非洲最南端的好望角驶去。

这次事故也为中方敲响警钟,刘清松、余新洪领衔的穗救201号正是在那之后得到具体命令,前往南非协助“瓦良格”号归来。

今年65岁的刘清松退休前在交通部南海救助局担任船队队长,1974年起就投身救助、打捞、拖航工作,光是苏伊士运河就进出过约40次,曾组织拖带过20万吨的大型平台。拖航吨位不到37000吨、船体为流线型的“瓦良格”号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并不算最艰难的任务,但自从2001年9月被喊去北京,他就意识到了这项任务的重要性。

回到广州后,刘清松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月,包括清油舱、维修保养设备、购买海图等。当时,南海救助局的头号拖轮、拥有2万多马力的“德耀”号恰在欧洲执行任务,局里派出的是已有27年船龄的二号拖轮“穗救201”号,马力9000,与“SANDY CAPE”号相似。

“上边特意嘱咐要保密,所以对家人都不敢说具体任务内容。局里让刘队长上船,还专门派了个修理方面的技术骨干,这都是头一回,当时就感觉,这是个非同寻常的任务。”时任船长的余新洪回忆。

2001年11月24日,“穗救201”号载着二十多人从广州番禺的码头低调出发,驶往南非开普敦,它将在那儿与两艘国际拖轮会合。

第一艘航母

从广州到开普敦,“穗救201”号开了二十多天,船员们几乎没有一刻停歇。

12月下旬,在开普敦港口外静候了四五天后,“穗救201”号的船员们看见“瓦良格”号在两艘拖轮的牵引下缓缓驶来。余新洪还记得看到巨舰的第一眼印象,“舰台很大,不可思议的感觉,也因为知道它可能会成为中国第一艘航母,有感情。”

从开普敦往南,几个小时就到好望角。从进入南非地界开始,22天的航行中船队只碰上过一天好天气。转过好望角的时候,海风达到7级以上,海浪保持在大浪、巨浪间。

到了12月27日,风浪仍未平息,可俄籍拖轮上的物资已十分短缺,“穗救201”号努力靠近,却发现直径85毫米的缆绳均被绷断,操作困难,最后仅把俄轮所需的副食品吊了过去,其他物资等天气转好后才一一转交。

在三艘拖轮的保驾下,“瓦良格”号开始了它抵达中国前的最后一段航程,也为船员们设下了最后两道难题。

首先是拖航技术难题。“瓦良格”号不能抛锚、进港,这意味着无论是顶替拖航,还是给外籍拖轮加油,都必须在航行的过程中进行。

在行进中换拖,对余新洪而言是头一次,原拖轮要先把缆绳收短,靠近到离航母二三十米的地方,再与同样靠过来的“穗救201”号交换缆绳。

“‘瓦良格号有个特点,它的船头是‘漂出来几十米的,换缆绳的时候,我们的船几乎就在航母船头的下边了。离得这么近,航母有惯性,稍微不小心,就会撞上。”余新洪说。

相比拖航技术难题,航线的拿捏更费思量。早在前往开普敦期间,刘清松和余新洪就开始设计航路,并与外籍拖轮商议,考虑的因素不仅有天气、水文,甚至关乎政治。在航路的最后一段,眼前就是台湾岛,彼时海峡两岸气氛紧张,两位船长决定避开一切不可控的因素,从台湾东部的公海上走,与台湾岛始终保持七八十海里的距离,向北进入东海。

在整段航行中,船员们选择天气较好的时候,放下工作艇、登上“瓦良格”号,检查其拖具。

“第一个感觉是锈迹斑斑。进入船舱,发现里面就像迷宫一样,也没有照明,我们都是打着手电进去的。”余新洪忙里偷闲,与瓦舰“合”了几张影,照片珍藏至今。

刘清松则对陪同登船的3位乌克兰专家印象深刻,“他们参与建造了这艘船,带了很多图纸,对‘瓦良格号,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很细心地跟我们介绍情况。本来以为‘瓦良格号该是破破烂烂的,没想到上去一看,焊接都做得很好,全是人工焊的,水平很高。”

与在黑海遭遇“法国人到此一游”一样,“瓦良格”号的最后一段航程也丝毫不寂寞,从南非到日本,包括台湾地区,都不时有直升机、固定翼飞机、快艇靠近拍照,在未对拖航造成影响的情况下,船队一般选择不予理会。上级从一开始就没透露最终的目的地,直到驶过印度洋,“穗救201”号才获悉目的地是大连。

刘清松在当时的笔记中记录道,“(2002年)2月18、19、20日,我们航行到菲律宾东北部、巴士海峡和台湾东部海域,NE风7-8级,巨浪,19日晚与20日凌晨,阵风达9级;船头和船尾严重上浪;船头时常抛起,被巨浪拍打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此时,整条船剧烈震动,我们深感大自然的威力。”

船队放慢速度,驶过了这一区域。2月28日,进入大连港外锚区时,浓雾袭来,视距最低时仅20米,“瓦良格”号在外锚区经历了最后的等待。“穗救201”号不断发布无线电警告,要求附近船只避让,倒引来不少好奇的围观船只。

赶来围观的还有“瓦良格”号名义上的主人、创律集团主席徐增平。3月2日一清早,包括他在内的近20人就随工作船开往外锚区,船上的边防、海关工作人员对“创律号”进行了联检,完成后,两艘外籍拖轮立即离去,由大连港的拖轮接手。

徐增平当时对外宣布,“整个计划已成功了99%,但最后的1%,也是最艰巨的,不能掉以轻心,我今后将为搞活‘瓦良格号的商业模式而奋斗。”

3月3日清晨5时,历经周折的“瓦良格”号在6艘拖轮和1艘引水船的引领下,离开外锚区,开往内港;中午12时,“瓦良格”号安全靠泊在大连内港西区4号散货码头。从乌克兰开始,整个拖船过程约花费2000万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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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购买的旧航母

“墨尔本”号

1985年,中国从澳大利亚买来了第一艘旧航母“墨尔本”号,这也是改革开放给中国军方带来的意外礼物。

“墨尔本”号航母原系英国海军“尊贵”号航母,舷号R77,属于英国在二战中应急设计的巨人级护航航空母舰。它由维克斯·阿姆斯特朗船厂于1943年4月13日开工,1945年2月28日下水,没有赶上二次大战。战后,因为英国经济难以承受巨额军费,遂大量缩减海军力量,只保留吨位大、船况较好并且有较大改进余地的航母,已经下水的“尊贵”号的后续设备安装显得拖泥带水。

澳大利亚作为英联邦成员,1945年获得独立的海军建制,1949年英澳双方签订共同防御条约。为了表示亲善,英国以10英镑的顺水人情把国内无人问津的“尊贵”号卖给澳大利亚,但条件是澳大利亚必须购买英国设备使其形成战斗力,实际上是变相甩掉一个大包袱。1955年10月28日,该航空母舰正式完工,次年3月5日从朴茨茅斯港起航,4月23日到达澳大利亚。5月14日举行改名暨授旗仪式,“尊贵”号改名为“墨尔本”号,舷号变为R21,成为澳大利亚舰队的旗舰,异国的灰姑娘一下子变成海上女王。此后澳大利亚还请美国船厂为其添置蒸汽弹射器、修改斜向跑道等。

“墨尔本”号航母满载排水量为20250吨,拥有4台大推力蒸汽弹射器,能够携带20-27架飞机,最多可以容纳40架,航母时速为25节,续航力为4000海里,全舰人员编制为1480人,包括620名空勤人员,初步具有远洋部署能力。

1968年,应美国的要求,澳军参加越南战争,“墨尔本”号于7月开始投入对越南北方的空袭。是年8月29日,8架澳军舰载机侵入越南谅山地区,中国援越高炮部队迅速反击,利用分点布防、密集火力打近战的方法,仅用9分钟就击落澳机5架,其中包括2架A-4攻击机。在整个越战期间,澳军损失22架飞机,21名飞行员,其中90%属于“墨尔本”号上的人员装备。

“墨尔本”号于1984年退役,澳大利亚军方准备将其作为报废的船只卖给拆船公司。1985年3月,广州造船厂通过华联船舶有限公司,经投标向澳大利亚购买了这艘报废的军舰,并与广东中山市拆船公司联合对其拆解。澳大利亚是西方阵营的一员,不会轻易让中国得到航母技术,在交船之前澳大利亚方面已经基本拆毁了该舰的所有武备和电子系统,关键的蒸汽弹射器、导航雷达等设备也一并拆除了。中国得到的仅仅是伤痕累累的船壳,连自身的动力也没有,甚至还将该舰尾舵焊死成一个固定角度。

1985年5月21日,“墨尔本”号被牵引进广州黄埔船厂。船厂一位军代表突然看见来了这么个从没见过的大家伙,立刻通知海军总部。海军装备部迅速派遣下属海军装备研究所,临时抽调由不同专业人员组成的30多人前往中山参观“墨尔本”号。在南国炎热潮湿的6月,这批老中青三代军人兴奋地“参观”了几天后,意识到这艘即将被拆毁的航母的价值。对于中国海军来说,这可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调研机会。张召忠说,当时自己和大多数同事只有30岁出头,对航母的研究热情很高。于是所有人申请延长调研时间,住进了附近闷热的工棚,开始一个舱室一个舱室地调研。

中国军事专家对“墨尔本”号进行了部分分解。令人欣慰的是,“墨尔本”号航母上的升降机、飞行甲板上的蒸汽弹射器、拦阻索等关键设备还在。可以借鉴的是它的斜向跑道甲板以及现代航母的构造。“墨尔本”号虽然只是一艘废弃的老舰,但毕竟是一艘近2万吨级的真航母。而当时中国最大最先进的051“旅大”级导弹驱逐舰才不过3000多吨。中国利用它进行了准航空母舰舰载航空兵试验。

张召忠说,正是对“墨尔本”号的调研,让他从此对航空母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并开始了长期的关注。这次调研虽属偶然,不过在当时的中国海军高层,早有富于远见的领导人给予航母极大的关注。

广东中山市拆船公司用了整整9个月的时间,将一度与中国交过手的“墨尔本”号拆解成了一堆废钢铁。

“明思克”号

1998年,中国从韩国手中买来了前苏联“基辅”级中型航母中的第二艘“明思克”号航母,这也是中国购买的第二艘旧航母。

“明思克”号于1978年开始服役,并于1979年被调到太平洋舰队。当时的“明思克”号相当风光,它使前苏联结束了在远东没有大型主力舰的历史。尤其是“明思克”号的母港设在海参崴,离日本只有200多海里,在冷战的80年代,日本如芒在背。

“明思克”号曾在世界常规航母中名列第五,全长274米,宽47.2米,重达4.2万吨,其甲板面积相当于3个标准足球场,整舰体积则相当于一座18层高的商住楼,拥有2000多间独立的舱位。

“明斯克”号排水量为40500吨,采用4台汽轮机,航速32节,续航力达4000-13500海里,全舰成员超过2000人。舰上携带12架雅克-38垂直起降战斗机和19架卡-27反潜直升机,前者可以夺取局部制空权,能够配挂AA-8、AS-17等空战和对地/海攻击武器,性能与我们常说的英国海鹞飞机相当;后者则全力打击美国的核潜艇,以保障航母及舰队的安全。

“明斯克”号是世界上有显著特色的航母之一,因为它的构造一半像航母,一半又像巡洋舰。在西方航空母舰拼命为舰载机空出甲板的时候,“明斯克”号却占用40%的甲板空间,安装诸如SS-N-12巡航导弹、SA-N-4防空导弹、SS-N-14反潜导弹、双联装76毫米舰炮等本该由其他舰艇配的武器。

苏联解体后,“明思克”号失去了后勤保障基地,因为生产它的乌克兰已经独立,而航母却在俄罗斯手里,要想让“明斯克”号航母继续服役,就要请乌克兰进行维修保养,但乌克兰可不是白修,俄罗斯要付美元。

1995年,财政最紧张的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做出惊人之举——将该舰队吨位最大的两艘航空母舰“明斯克”号与“新罗西斯克”号当废铁卖给韩国大宇重工集团,代价为1300万美元,而这两艘主力舰的服役期还没到一半。这桩交易的前提是韩国必须把它们拆解成2平方米左右的钢板并且不能用于军事目的。

1995年10月22日,“明思克”号与“新罗西斯克”号被几条拖船牵出海参崴港湾,许多俄罗斯水兵流下伤心的眼泪。韩国大宇重工集团把两艘航母拖到韩国港口,立即通知了韩国军方,韩国军方找来美国技术情报员,仔细地分析了两艘航母的奥秘,尽管俄军方在将它们交付韩国之初,便将它们的武器和电子系统拆除或者炸毁,但遗留的技术思路仍让韩美双方惊喜异常。

韩国试图在美国的帮助下让“明思克”号起死回生,提前实现自己的“航母梦”。然而,天有不测风云,1997年的亚洲金融风暴一下子把“亚洲四小龙”变成“四小虫”,韩国的经济一落千丈,拆掉“明思克”号已经无利可图,这时的“明斯克”号也顿时变成累赘。听说中国有家公司想购买,韩国便马上同意以530万美元廉价脱手。

1998年8月,“明斯克”号来到广东东莞沙田港,被拖至广州文冲船厂,进行封闭式大规模修整与改造。改造总工程师邓克利说,第一眼看到“明斯克”,便感觉到这艘铁灰色的航空母舰仍威风凛凛,带有一些杀气。邓克利领着工程技师人员上了“明斯克”号,发现雷达、作战指挥系统等已经全部被炸毁了。驾驶舱的破坏尤其严重,是用炸弹炸后,再用机关枪扫射的,满目疮痍。“明斯克”号的军用设备虽然都被毁掉了,但是主机、发电机、尾轴还在。

令他们最惊奇的就是“明斯克”号的不惜工本,很多电线接头为了保证质量,都是镀金的,接触点则都是纯银的,而飞行甲板上几乎全是铝合金。甲板上的油漆虽被海水侵袭多年,仍没有剥落,消防管道几乎全部用的是紫铜管,对于前来参观的军方研究者来说,他们更好奇的是各种安装工艺,以及保温、防水等方法,总听见他们在说,怎么20年前就那么先进了?

几个近乎完美的全部是钛合金的声纳系统也被保留下来,国内几个船舶研究所的人来看过后,啧啧称奇。整个系统没有提条焊接缝,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做的。“这样的技术我们现在还不具备,国内最先进的也就是玻璃钢的。”一个专家苦苦请求邓克利,拆除的时候一定要让他来看,主要是看这个系统和船体怎么连接,因为国内还在试验阶段。后来,那个专家在看后大有收获,他当场说,连接的装置弄明白了,节约了三年的计算和试验时间。

在对“明斯克”号进行改造时,文冲船厂聘请了一位曾在“明斯克”上服役的前俄罗斯水兵,根据这名水兵提供的线索,在左舷干扰火箭发射器下发现了一个弹药库,并发现了30枚干扰弹及完整的干扰弹装填自动发射装置。通过研究发现,这些前苏联的干扰弹在30年后的世界军工市场上仍属于先进的核心机密武器。

在“明斯克”号改造期间,中国的各方面专家对其进行了各方面的测绘研究工作,得到了很多先进的军事技术,有关部门进行了技术储备。

在“明斯克”号改造的过程中,发现了一张前苏联绝密海图。当时工作人员在清理“明斯克”号航母的机要情报室,清理出了大量被销毁的文件,在搬运这些垃圾时,搬运工无意中把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从楼梯的间隙摔到5米下的甲板上,在摔开的铁盒中工作人员发现了这份海图及相关文件,发现时海图标有“绝密”字样。

海军舰艇学院教授赵厚义分析认为,这是一份前苏联时期的中国、日本、朝鲜及菲律宾诸岛周边海域海图,这张1∶1,200,000的海图及相关文件显示,20世纪80年代中越战争期间,前苏联曾计划利用以“明斯克”号航母为主的太平洋舰队对中国实施打击。海图上用红色色块标出了从“明斯克”号上起飞的舰载机,在作战半径内实施打击所能达到的最大范围,包括南京、贵阳、南宁在内的中国东南部都在火力打击范围之内。

赵厚义介绍,这张海图应该是绘于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期间,前苏联为了给越南当局打气,同时也为了防止中国军队在越南南部登陆,派出以“明斯克”号为首的航母作战编队取道南中国海,“访问”了越南岘港。当时中国海军得知这一情报后,派出代号为“217”的舰艇编队对“明斯克”号航母进行跟踪拦截。

赵厚义称,当时他就在217编队里服役,两个舰艇编队在台湾以南海域相遇,并发生了小规模冲突。当时局势一度极为紧张,“明斯克”号上携带的导弹头也一度对准了中国内地。

20多年前,不可一世的“明斯克”号航母在中国周边海域横冲直撞,成为中国海防的心腹大患。随着苏联的衰落,今天的“明斯克”号已经威风不再,作为一艘旧航母被中国买来拖回到深圳。

2000年5月9日,“明斯克”号驶向深圳大鹏湾,由深圳市明思克航母实业有限公司投资数亿元人民币,将“明思克”号打造成集旅游观光、科普教育、国防教育于一体的军事主题公园,也成为目前世界上唯一的由四万吨级航母改造而成的大型军事主题公园。

“基辅”号

2000年,中国天津国际游乐港购得前苏联“基辅”号航空母舰,这也是中国购买的第三艘旧航母。

“基辅”号是前苏联1967年开始建造,是基辅级航母的第一艘,1972年下水,1978年服役。“基辅”号航母是前苏联太平洋舰队的旗舰。“基辅”号全长273米,宽53米,排水量为43000吨,吃水达10米,总功率有200000万马力。飞行甲板长195米,宽32.6米,飞机起降的船甲板部分就相当于3个足球场的面积,舰上可以容纳12架战机、21架直升机和1200名官兵。

“基辅”号航母比“明思克”号航母还要大。航母的全部面积总和比莫斯科红场面积还要大。作为基辅级的首制舰,“基辅”号历史上虽没有参加过任何战役,但服役期间曾出访印度、朝鲜和阿尔及利亚等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基辅”号成为一个时代的象征,曾被喻为前苏联的“水晶理想”和“国家名片”,足以证明它被苏联人民引以为荣的程度。

“基辅”号航母运用大量高新技术,武器装备极其强大,除装备各种导弹外,还载机34架,既能进行空战又可担负反潜、电子战、侦察等多种任务。“基辅”号航母集航空母舰、巡洋舰于一身,其威胁力相当于一支特混舰队,体现了苏联航空母舰的独特风格,因此被赞喻为“海上雄狮”。

1991年,由于苏联解体,俄罗斯国内形势恶化,俄海军无力负担“基辅”号的维护使用费用。“基辅”号航母于1994年正式退役,距离正常寿命(30年)还差11年,这艘在苏联时期的“海上杀手”一朝陨落了。

1997年9月,俄罗斯公开拍卖“基辅”号。结果,美国公司中标,然而就在此时,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了,美国公司嫌贵没买。天津天马拆船工程公司代表团与俄罗斯国防部中央物资与对外关系联络局,历经多次协商,才在1999年3月14日正式签署购买合同。

2000年5月,“基辅”号航母告别了俄罗斯,由上海救捞局“德意”号拖轮拖离,于2000年8月29日顺利抵达天津南疆码头,历时102天,航程16850海里,完成了航运史上的一次壮举。

天津国际游乐港历经3年多的精心打造,于2003年9月将“基辅”号航空母舰整修一新,改造成了综合娱乐公园,“基辅”号航母,永远停靠在天津汉沽区八卦滩这个平静港湾。

〔本刊责任编辑 柳婷婷〕

〔原载《人物周刊》2012年10期、《南方周末》2013年4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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