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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反本质主义角度看逻辑哲学中心问题的消解

2014-10-22林田

理论与现代化 2014年5期
关键词:逻辑理性

林田

摘 要:历史地审视逻辑哲学的两个主要流派——逻辑心理主义和形式主义,两者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末的人类思想史上都有重要意义,不仅激起很多重要的讨论,也孕育了无数崭新的理论和方法。详细梳理心理主义的理论历程,可以看到在现代哲学反本质主义的挑战之下,人类思想家寻找“确定性”——不论是恒常真还是稳定的心理状态——的努力逐渐被寻找仅具有局部解释力的理论以及对交往理性的强调所取代,这两个流派之间的争论必将变得无足轻重。

关键词: 逻辑;心理主义;反本质主义;理性

中图分类号:D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1502(2014)05-0063-04

上世纪初关于是否应为逻辑研究引入心理学方法这个话题所有的重要争论,如今看来均已略显陈旧,当今明智的研究者都懂得措辞谨慎地选取一种弱心理主义或弱逻辑主义。这种变化是如何发生的是本文感兴趣的问题。我们将这一问题放入更广泛的认识论背景下进行探讨,指出心理主义和逻辑主义事实上是许多历史悠久哲学传统的延续;不论心理主义还是逻辑主义,区别只在于寻求逻辑认知确定性的途径,因此在两者之上,逻辑哲学还不得不面对来自现代哲学反本质主义的根本挑战。今天的学术界,两者表面上退出历史舞台,背地里却通过互相支持与渗透,达成了一种新的默契:逻辑哲学的“认知转向”标志着心理主义夺回了阵地,而科学哲学和政治哲学上的新探索重又提起了一种作为“交往理性”的普遍逻辑准则的重要性。

一、逻辑哲学中的心理主义

长期以来,沿袭康德的反心理主义立场一直是逻辑哲学研究的一个基本原则,尽管它的影响在当代的广义哲学研究中大大弱化了,但不去质疑逻辑规律(规则)背后的心理原因仍然被以弗雷格为代表的严格的形式逻辑研究者所坚持;有趣的是,同样大张旗鼓反心理主义的胡塞尔所创立的现象学,却成了一门心理学的解释学。两位不同哲学流派的传奇人物,虽然都声称反对心理主义,却也有过互相指责的过往,各自学派最后的结局也令人玩味。要理解这种现象,必须先弄清楚反心理主义究竟是要反什么。

(一)心理主义问题的历史演进

江怡指出,[1]胡塞尔的反心理主义实际上是他在弗雷格批判下为自己之前立场进行的辩护(因此他并不对弗雷格的批评心怀感激)。值得注意的是,弗雷格和胡塞尔都非常敏锐地观察到了心理学科本身的问题:在20世纪初的人看来,心理学很有希望发展成一门如同物理学一样的精确科学,因而普遍对其抱有幻想。胡塞尔却较早地指出,心理学本身只能是一门我们今天所谓的 “软科学”,基于这一观察,胡塞尔指出逻辑学的正当性不可能来自心理学,因此他反复强调,“逻辑学是一门规范性科学”,①它并不是人类心理行动的完全写实表征。

不过在这种假设之下,胡塞尔依然被后世科学哲学家普遍面临的那个问题所困扰:作为一种规范,逻辑的正当性从何而来?观察胡塞尔的这种语言上的转变是有趣的。胡塞尔最初的动机,是要将整个哲学的确定性建立在数学哲学的坚实基础上,而数学或逻辑哲学之基础性则来自于个体自省的能力,这是一种类似于笛卡尔的伟大思想实验。问题在于,胡塞尔所在的那个时代缺乏对认知过程和心理行为的系统研究,自省的表达本身常具有思辨色彩;弗雷格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认为心理学充满了弗洛伊德造成的不良影响,纯逻辑本来是试图规避这种影响,而胡塞尔却试图重新将逻辑学诱导入思辨的陷阱。[2]弗雷格认为逻辑的正当性不需要解决,现在看来这种观点是错误的,基础性问题终究无法回避;可能是出于一个数学家对于数学和逻辑原则的高度信仰,胡塞尔过早地放弃了他在《算术哲学》中的尝试,适得其反地构建了一种彻底的思辨哲学。

显然,根据弗雷格的看法,不是什么心理学或者先验直观,而恰恰是逻辑本身,构成了对人类思维规律的充足描述;即使现在还不是,将来也一定会是的。一旦我们意识到弗雷格的反心理主义核心是这一内容,就会发现他的立论和批判是肤浅的:[2] 章雪富[3]通过引入维特根斯坦的视角,重新审视了坚持逻辑实证主义的维也纳学派与后期维特根斯坦思想的不协调,并指出极端的逻辑实证主义实际上提供了将逻辑绝对化的另一个源泉。逻辑本身是苍白的,仅凭它来刻画丰富的客观世界完全无能为力,其余的部分只能诉诸经验。而以蒯因的“整体主义知识观”,要做到弗雷格的“把逻辑的东西和经验的东西完全分开”本来也是不可能的,逻辑实证主义到最后只不过是用“自我”取代了“物自体”。

“物自体”的概念来自康德,而康德和经验论者的观点在不同程度上都有今天所谓“心理主义”的影子。[4]如果我们将两者看作仅在“共相(唯名论)”和“殊相(实在论)”上存在分歧的同样的本质论者,就能更容易理解何以逻辑实证主义者一方面看上去很像康德,而同时又自称经验论者了。

任何形式的本质论探讨的仍然是理念或范本谁更可靠的问题,这同现代反本质主义的基本观点完全不同,后者认为我们的认识根本不可能是可靠的。唯物—经验论和唯理—唯心论寻找的都是认识的唯一可靠来源;除了派生出一系列教条外,两者都不指向认识如何可靠问题的最终解决。19世纪末近代科学的飞速发展促成了主战场的转移,数学—逻辑语言代替柏拉图和基督教成为新的精神律法;逻辑规则的正当性则成为新的不同形式本质论的试金石。弗雷格和罗素将心理印象或者说认识过程作为一种“物”来处理,而“物”的形而上学属性在经典物理的体系中又是不可还原的[2],这同将先验概念“悬置”来解决心—身问题的策略,在操作上并没什么区别。②

所以,弗雷格和胡塞尔各自的迷惑,事实上是关于逻辑哲学任务的终极迷惑的不同表现形式。旧哲学试图为逻辑寻找形而上基础的本能让他俩事实上殊途同归,这一魔咒直到维特根斯坦提出“医治语言”的纲领时方才解开。

(二)表面的对立和深层的一致

显然,心理主义和反心理主义标签之间存在着某种暧昧。马保恩[5]撰文指出,胡塞尔和弗雷格的反心理主义都立足于对逻辑主观性和认识论相对主义的拒斥,特别是对胡塞尔而言,这是他的思想体系始终一致的观点。对于逻辑规则的绝对性,逻辑实证主义者和康德抱着相近的态度,[6]胡塞尔和弗雷格很可能同属于这一阵营;而一个更严格的经验论者如休谟和普罗塔戈拉可能会对逻辑规则的绝对性存在怀疑,尽管他们将怀疑的基础建立在可靠的个体经验③之上仍然是有问题的,[4]但这毕竟是一种更彻底的怀疑主义。两种不同的“反心理主义”运用两种不同策略应对这种更彻底的怀疑论,要么是胡塞尔式的诉诸直觉,要么跟随着逻辑形式主义,将所有逻辑问题归结为因定义而生——罗素和弗雷格显然认为这是一个值得努力的方向,尽管他们都没有做到这一点。事实上,将哲学化为纯粹逻辑的道路正是被他俩证实走不通的。但不管怎么说,任何一方都是在努力寻找逻辑的可靠的真正基础,而不会对这一基础是否存在产生任何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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