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并不如烟”
2014-10-21郑淑玲
郑淑玲
摘 要:余华90年代以来的小说创作,突出的一个现象就是对往事的执着,本文力求通过此现象,从艺术人生的建构,想象力的激活来深入分析“回忆”这一心理学现象对余华创作的影响。
关键词:回忆;艺术人生;想象力
如果全面回顾一下余华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小说创作,仔细观察他在艺术转型后的精神走向,我们可以看到一个突出的现象,那就是他非常执着于对回忆的叙述,乐于向往事发出邀请。除了一些婚姻之类的现实题材在时间上显得较为模糊之外,他90代的几乎所有叙述都向往事敞开。当他的笔触一蘸上往事的墨汁,就如鱼得了水而游刃有余了。可以说,他的所有感触,所有思考,一旦进入那回忆的时空,便鲜活异常了。所以余华的写作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往事并不如烟”的叙述。那么,回忆对余华的创作心理和作品究竟产生了哪些影响呢?笔者将就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论述。
一、独立艺术人生的构建:往事的重新选择和组合
余华曾感慨到:“回忆的动人之处就在于可以重新选择,可以将那些毫无关联的往事重新组合起来,从而获得了全新的过去,而且还可以不断的更换自己的组合,以求得不一样的经历”[1]另外他在“中短篇小说卷的自序中”这样写到:“我发现自己的写作已经建立了现实经历之外的一条人生之路,它和我现实的人生之路同时出发,有时交叉到了一起,有时又天各一方。……写作使我拥有了两个人生,现实的和虚构的,他们的关系就像是健康和疾病,当一个强大起来时,另一个必然会摔落下去”。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余华渴望对往事重新组合,渴望通过左右时间来左右生命。《在细雨中呼喊》就清晰地展现了这种痕迹。这是一部典型的成长小说,江南少年孙光林的成长经历,就是记忆中往事重新排列组合的结果。作者在记忆的时空里,时间的隧道中自由穿梭往返更替,于是在孙光林的成长历程中我们会看到父辈、祖辈等三代人的生活经历和苦涩命运,折射了广阔的历史背景。另外,由于文本中存在兩种叙述视角,孙光林的有限视角和隐蔽的全知视角,两种视角相互补充来完成对整个事件的叙述。而其中的“我”是控制整个小说的主要叙述者,“我”是通过回忆的方式来叙述故事的,因此,小说中所有的故事场景,各种事件的择取都呈现出断裂性、碎片化、重新组合的状态。他们或中断、或游离、或拼接、或延伸。由于记忆本身在时间的意义上并非是绵延的,这使余华有效地挣脱了时间一维性的限制,使叙事在时间和空间的组合上更加自由和从容,因此他笔下的叙事变成一种细节的拼凑。过去与现在、历史与现实、此地与彼地在文本中频繁的穿梭、交叠。故事的流向发展、人物命运的延伸拓展、事件的聚散,都围绕着回忆进行着重新的选择组合。
正是由于这种对回忆资源的重新审视,余华在90年代用一部部作品构建了自己独立于人生之外的艺术世界。正如他所说的:“当我现实的人生越来越贫乏时,我虚构的人生已经异常丰富了”[2]
二、自由想象力的激活:往事的再度激发与复苏
余华在90年代的这种回忆性叙事,使他很快赢得了往事的宽容和尊重,他的艺术想象力获得了空前的活力。可以说,他对往事的这种重新选择、组合、反复攫取、重现、以至于对往事的再度激发与复苏,使他的想象力获得了喷发的渠道,天马行空的在回忆的遂道中遨游。他的许多创作都是在对往事的激发中加之自己自由的想象构建的。譬如他的《许三观卖血记》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大概是上个世纪90年代早期,余华和自己的新婚妻子陈虹女士走在北京的王府井大街上,突然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泪流满面地从对面走了过来。“我们当时惊呆了,王府井是什么地方?那么一个热闹的场所,突然有一个人旁若无人、泪流满面地走来。这情景给我们的印象非常深刻。到了1995年,有一天中午陈虹又想起了这件事,我们就聊了起来,猜测是什么使他如此悲哀?而且是旁若无人的悲哀!这和你一个人躲在卫生间哭是完全不一样的。……那天,我们两个不断猜测那位老人悲伤的原因,也没有结果。又过了几天,我对陈宏说起了我小时候,我们家不远处的医院供血室,有血头,有卖血的人。那卖血与老人会有什么关系呢?王府井的那位老人会不会是卖血卖不出去了,他一辈子以卖血为生,如果不能卖了,那可怎么办?我想,对,这小说有了。于是我就坐下来写,就这么写了八个月。”[3]这就是余华在创作《许三观卖血记的》时的经历,通过这段经历我们可以看到正是这个肆无忌惮痛哭的老人,激发了余华对小时候家乡医院供血室、血头、卖血者的回忆,而这种回忆的激发使作者的想象获得了无限放飞的空间,它就像一座桥梁把现实和回忆构建了起来。于是,一条绵延的道路,一条亘古的河流,一条雨后的彩虹,一个不绝的回忆,一首有始无终的民歌,道出了一个人平凡而又不凡的一生,一段关于卖血的苦涩但又不乏温情的故事。这是往事给作家带来的一种叙事上的自由,为作家想象力的自由发挥提供了广阔的精神空间,但它也使作家的想象力受到了严峻的考验。因为,这种还原性的想象,不仅需要作家丰富的记忆资源,还需要他的敏锐捕捉力和深刻的记忆力,在叙述中真正的激活回忆资源,放飞想象的翅膀。当然,对余华这样一个训练有素的写者来说,这并不是一种特别严峻的挑战,反而是一种叙述上的习惯,一种不可分割的叙事空间。
也许,现在有很多人认为余华是一个不善于书写当下现实的作家,一遇到一些现实问题他的叙述似乎就显得不那么灵光。余华自己也多次强调,它与现实之间一直存在着某种紧张关系,尽管他所强调的“现实”并非只指当下的现实生活,当下的现实由于存在着明确的时间指向,无疑使他的心理紧张更加突出。这在很多人眼里似乎是一种创造上的遗憾,但笔者却认为,这种遗憾对余华来说似乎毫无意义,对余华这样一个训练有素的写者来说,这仅仅是一种叙述上的习惯,一种不可分割的叙事空间。
参考文献:
[1] 余华.在细雨中呼喊[M].作家出版社,2013.3:2
[2] 余华.黄昏里的男孩[M].作家出版社,2012.9:5
[3] 洪志刚.余华评传[M].郑州大学出版社,2005.1: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