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巴的故事尼泊尔高山向导明玛

刘美玉

2014年7月27日尼泊尔高山向导明玛·G·夏尔巴无氧登顶K2。他是UIAGM国际登山向导协会联盟成员（尼泊尔仅有41名人员获得）之尼泊尔全国登山向导协会最佳登山向导，也是尼泊尔登山协会首席会员。

明玛来自ROLWALING山谷，2006年开始登山生涯，他年轻、精力充沛、经验丰富和有责任心，指挥和处理攀登中的突发事件等方面能力超强；被授予2011年尼泊尔旅游年亲善大使，尼泊尔新一代的技术攀登高手、全能型登山家；曾成功登顶珠峰5次和无氧登顶干城章嘉峰、道拉吉里峰、洛子峰、卓奥友峰、玛纳斯鲁峰；擅于未登峰攀登，尝试过攀登洛子峰南壁，到达8300米处。 2013年11月与刘勇攀登尼泊尔境内的技术型未登险峰（Bamongo海拔6400米），成功首登。

大多数夏尔巴人的名字是由三部分组成，“星期+本名+族名”，星期天出生的叫尼玛，明玛是星期二。其实，我认识的夏尔巴人不多，但是叫明玛的好几个，我们的夏尔巴向导噶吉的儿子叫明玛、尼玛的儿子叫明玛、门口小饭馆家那个淘气的坏小孩叫明玛，七峰公司的老大叫明玛，我们公司的超级帅也叫明玛，是不是星期二的出生率比较高啊？

明玛·G

还没有来尼泊尔就经常听麦子提到明玛，不过麦子说到他的时候总是称他明玛G（英文G不是拼音G）我问麦子为什么在他名字后面加一个“G”？麦子说大家都这样叫他。

明玛的性格和天巴不一样，天巴性格比较外向总是笑嘻嘻的，而明玛就比较严肃，麦子说作为一个登山队长，明玛这样的性格更适合。

那天有个明玛的好朋友问我和麦子，知道明玛的绰号吗？

我和麦子都很好奇，明玛还有绰号吗？

明玛叫“BaJie”，你们问明玛是谁，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但是你问，BaJie是谁，大家都知道

Bajie？八戒？！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啊？

明玛的朋友笑了，“Bajie”是尼泊尔语爷爷的意思。这个绰号的确很形象，和他的性格很般配

那天我们去漂流，在路上看见一尊很大的雕像，普铁力说，这是印度教的一个大神叫：Shi va·G （湿瓦G，就是湿婆）。

为什么加个G？我问普铁力。

因为尊敬，尼泊尔语在一些人名后面加上G表示尊敬的意思。哦，总算明白了，明玛·G的意思了，普铁力喊麦子总是麦G，我以为是他发音不准，原来如此。

夏尔巴人的性格普遍比较内敛含蓄，热情奔放的很少。平时话都不多，沉默的像大山一样，但是我发现他们一喝酒就不一样了，他们喜欢喝啤酒和威士忌，喝得兴起喜欢和人聊天，讲他们的故事，简直和没喝酒的时候判若两人了我都知道了好几个人的小秘密。

明玛也是这样，平时比较严肃，性格和勇哥比较像，我想这个大概就是大家喊他"Bajie"（尼泊尔语，爷爷的意思）的原因吧。不过那天晚上在院子里面喝了很多啤酒后我发现他其实很可爱，不像性格古板的老爷爷啊。

很多夏尔巴协作都是苦孩子出身，家里面兄弟姐妹多，生活比较困难，所以大多都是从十几岁就开始从事登山行业，没有上过什么学，但是明玛不同，他毕业于Tribhuvan大学Newton国际学院，是学习经济的，我很好奇，像他这样的应该是在哪个公司里面当个经理什么的，而他却在登山。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登山？这个问题好俗气啊，不过我就这么问他了。

明玛的家乡在珠峰脚下的若瓦岭山谷，他的父亲欧多吉14岁就开始给登山队当协作，在一次冬季珠峰探险的时候，因为把手套给了客户，他自己的双手严重冻伤，除了两个拇指外的其他手指都截肢了。

明玛有4个姐妹1个哥哥，欧多吉用登山赚的辛苦钱养活一家老小。

欧多吉的那个年代，陪客人登顶的基本都是来自昆布地区的夏尔巴，而其他地区的夏尔巴只能充当背夫或者陪客户上到高营地，这也就意味着，每次登一座山，同样的危险和辛苦但是夏尔巴之间的收入是有很大差异的。

欧多吉登过28次8000多米的山，但是他说他只登顶过2座。

我问欧多吉为什么会这样呢？

欧多吉很遗憾地说，我没有机会了。

当医生在哪里都意味着高收入，又安全，我问明玛，为什么不去学医呢？

“学医的时间长而且学费很高，如果我去学医，我的妹妹们可能就没有机会受教育了，所以我选择了学习经济，早点毕业也可以早点赚钱，父亲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明玛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公司当职员，但是他发现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很大，他的工资很低一个月也就一万尼币（人民币大概600多元），除去房租和吃饭钱每个月基本上没有剩余。

美玉，你问我为什么要登山？就是因为这个，我是为了赚钱。

珠峰的意义

尼泊尔从事登山的夏尔巴之间基本上不是亲戚就是朋友，2009年经过亲戚介绍，明玛去给一个中国登山队当协作。而那支登山队是中国首支民间境外登山队，所登的山峰是玛纳斯鲁，队长是杨春风，队员有深圳某房地产大亨，有北京某户外产品的女老板。

登山的风险很高，但是收入比在一般的公司里面要高很多。

欧多吉不能再登山了，明玛继续登着父亲曾经登过的山。

明玛在经济收入稍微好一些，就把两个妹妹从若瓦岭接到加德满都来上学，他的姑父登山的时候因为雪崩遇难，姑姑一个人抚养几个孩子，过得非常艰难，明玛把其中一个女孩也带到加德满都。

明玛靠登山赡养父母亲照顾3个妹妹，唯一的哥哥是喇嘛，也需要他来供养。

记者曾经采访过天巴的女朋友白玛，当时问白玛一个问题，在夏尔巴人眼里，珠峰意味着什么？白玛的回答我一直记着，她说珠穆朗玛峰是世界最高的，在夏尔巴人心目中它是神，要敬畏，所以每个登珠峰的队伍在攀登之前都要在大本营举行Puja仪式，祈祷山神保佑，但同时，珠峰又像是夏尔巴人的父亲一样，夏尔巴人依靠他赚钱来养家糊口。

每年四五月珠峰登山季的时候，去大本营沿线的路上几乎每家都只有妇女儿童和老人，青壮年的男子基本上见不到，如果问一个夏尔巴妇女，家里的男人呢？一般只有两个答案，她会用手指着珠峰的方向或者墙上的照片。

各个山峰的登顶证一般都会挂在很醒目的位置，对于夏尔巴协作来说这是一种荣誉，但是对孤儿寡母来说，再多的登顶证只是一张纸。

欧多吉年轻的时候长期在海拔极高的山地活动，高寒缺氧对肺部会有损伤，现在欧多吉的肺部出现很严重的问题，明玛接他来加德满都看病，那天欧多吉对我和麦子说，他自己很幸运，依靠珠峰他养活了一家老小，现在最小的女儿也能够自立了，他很知足了，说这个话的时候，我看见欧多吉的眼睛湿润了。

麦子说，像欧多吉这样的登了一辈子山的老人，在海拔七八千米的山上经历过太多的生死离别，他们也会流泪，不是在脸上，而是在心里。

明玛与K2

今年的中国首支民间女子珠峰南坡登山队，明玛是登山队长，准备撤离大本营的时候，按照惯例队员是要给后勤人员小费的，博士说他见过很多登山队，夏尔巴在团队中分工不同小费是不一样的，可是明玛把小费集中起来，召集所有的后勤人员开会，小费平均分配，背水的、厨房打杂和大厨的都一样。

我问博士，这样平均的话，有人会有意见吧？

没有，明玛给大家开会的时候说得很清楚，大厨是辛苦，可大家喝的水，做饭的水，洗漱的水都是从几公里外背过来的，每个人只是分工不同但同样辛苦，所以我们这里大家的小费都一样多！

明玛这样做，的确很公平，拿到小费后厨师、打杂的大家都很开心，明玛在山上很有威信的，大家都服他。

很难听到博士夸奖谁的，我每天都被他挖苦，说我笨说我蠢；我们的Dang都被博士骂得狗血淋头的，但是对明玛，博士赞不绝口。

6月19号明玛去巴基斯坦攀登K2了，我和麦子去机场给他送行，和他挥手再见的时候，明玛笑嘻嘻地说，你们不要哭哦。

太小瞧我们了，我和麦子笑着向他挥手道别，不过走出机场大厅，我和麦子都努力地看看天，30度的仰望，这是最佳的角度，只有这个角度眼泪才不会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