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你_参考网

终于等到你

2014-10-20高晨

男生女生(银版) 2014年9期

高晨

今年冬天，我完成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三件事情。

餐厅的暖风开得很足，比我上班的圣马可餐厅要温暖很多。从天花板一直延伸到地面的玻璃上结起了一层层好像水墨画般的白雾。玻璃外面人影憧憧的世界此刻投影成了一幅具有朦胧美的画面。一个个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人影从我所在餐桌的玻璃外面一闪而过，而我却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我紧绷神经注意着他们其中会不会有一个人从正门走进来，然后坐在我的对面。

9点56分，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分钟，对方还没有迟到，但在我看来，男生比女生提前到达约定地点应该比较礼貌吧？要知道我现在可是逃班来参加这场被老妈逼迫并且完全不在计划内的约会。如果被发现，不仅这个月工资要扣掉三百块，连实习期的最终考核成绩也要被评为D等级。想到以前投简历面试的失败经历我都觉得我现在坐在这里一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百无聊赖，我一股脑儿地瘫在椅子上，拿起手机看记事本里我跟着大鼻子的法国师傅学厨的笔记，余光却扫到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人从餐厅里面走过来要坐到我的对面。

“这里有人了。”他刚要抽出椅子，我便爱答不理地制止他。

“哈，”他轻声笑了一下，“我就是来相亲的。”对面的男生热情地解释道，然后坐下。

我浑身一震，连忙坐直了，打量着这个来和我相亲的男生。他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里面套着一件暗酒红色的丝绒面料坎肩；领带上是仔细看才看得出纹理的精致印花。他的发型清爽，发丝乌亮，戴着一个黑框金边的眼镜，镜面反射着餐厅暖光灯的金黄。的确是老妈说的“一表人才”的样子，可是我却十分的不爽。

我不自然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反射出的自己的模样：被染成花花绿绿的干枯长发，黑眼圈，一件臃肿的五颜六色的羽绒服，特别“契合”了圣诞节的氛围，我真的有一种钻到餐桌下面躲起来的冲动。唯一庆幸的是，我没有穿着我们餐厅的制服过来，要不然他看到我胸前写着的“圣马可”几个大字的时候，我保证我会一头撞在墙上。

我亲爱的老妈明明昨天晚上神秘兮兮地跟我讲，今天这个相亲对象是个知根知底的人，我一定认识，随便打扮一下就好。

好什么好！

其实吧，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是我追了七年才追到手的艾丁。

艾丁是我的高中同学，虽然不是叱咤风云的校草级人物，却莫名的受人欢迎。当年我俩是同桌，他追其他的女孩子，情书都是我给写的。作为报酬，他会每天中午从他的餐盒里夹出所有的可乐鸡翅给我吃。这也直接造成了我对可乐鸡翅有着很深的执念。

看着和他牵手的姑娘换了一个又一个，我却成了他不离不弃的支持者。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最后他还是被我给拿下了。代价是我毅然决然地和他报了同一所大学，学了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的专业。为他刷了四个学期的早操卡，帮他写了四年的作业，以至于我都快要修成双学位了，而大四的下学期我们才修成正果。

我带他来见过我的老爸老妈，原本聊得很投机，可在聊到想什么时候结婚的问题上时，艾丁一句“现在还太年轻，以事业为重，还是等三十岁以后再说吧”，把我爸我妈吓掉了大牙。我看见我爸我妈那饱经风霜的脸立马沉了下去，好像下巴上吊着一个铅块。送走了艾丁之后我和爸妈就这个男孩靠不靠谱争论了很久，当然了，最后的结果是我和老爸老妈吵得不欢而散。

后来老妈没有再提起让我和艾丁分手这件事，却不停地逼迫我去相亲。我当然是奋力抵抗，每到这时我妈就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怎么生了我这么个不孝的孩子。我败下阵来，硬着头皮去相亲，极尽所能地敷衍，我妈那边至少让我耳根子落得一个清静。

我把这些事情讲给艾丁听，他哈哈大笑，低下头闻了闻我的肩膀，假正经地说，的确是有点味道。我一拳捶在他胸上，吼道：“我是问你吃不吃醋？”他一手揽过我的肩膀，说：“你呀，早晚都是我的人，吃什么醋！”我依偎在他的怀里，觉得心里暖暖的。

“我们之前认识？”很抱歉，我实在没有记起他是谁。

“嗯嗯，你搬家以前，在老城区的小区里，我们两家住的单元是相对的。中间是个大广场，广场上有一棵老榕树。”

我努力地搜索着脑海中为数不多的关于老城区的记忆。一个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是一个画面，我拿着彩色的风车在阳光下围着老榕树跑，风车的扇叶旋转起来汇成漂亮的颜色，一个小男孩跟在我的后面一起跑。

“小豪？”还是很抱歉，我记不起他的全名了。

“对对！就是我，你终于记起来啦！”他高兴得就像个孩子一样愉快地笑了。

是熟人就更好办了，陌生人我还要撒个谎什么的。熟人嘛，说两句也就解释清楚啦。

“其实吧，情况是这样的……”我熟练地把那些我说了无数次的早已烂熟于心的话讲给他听。这些话太熟练了，以至于我都不用怎么过脑子，像条件反射一样，语句一字字自己跑出去了。我还可以分出心来看一下时间。却在拿起手机解锁的时候，瞥到几个餐桌和一片片绿色植物的叶子的后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艾丁。

他正坐在棕色皮面的沙发里，对面是一个长发及腰的美女。

我心里一紧，点开信息，给艾丁发短信。

“上班好累啊，想你了，你在哪儿呢？”按下发送键那一刻，我觉得我在进行一场赌博。

我静静地等待着这几个字的电波通过这不长的距离传送到他的手机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一边的一举一动。

小豪看见我不再说话，问我怎么了。我没好气地冲着他大叫：“你等一会儿！”

“哦。”他声音含混着在嗓子里应了一声，默默地喝下了一口柠檬水。

与我们相对的另外一边，艾丁拿起叉子在盛沙拉的盘子里叉起了一块草莓喂到对方的嘴里。美女一边吃着草莓一边指了指艾丁的手机，艾丁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马上放下了。那个美女又对艾丁说了一些什么，艾丁才漫不经心地拿起手机编辑起短信来。

“宝贝，我在家啊。晚上一起吃饭吧。”

看到短信的那一秒，我觉得世界突然就安静了，只剩下我的心跳。

我思考着无数种揭穿艾丁的办法，但都没有去做。我默默地收拾好东西，起身，留下一脸疑惑的小豪在原地，不声不响地从艾丁所在的餐桌的旁边走了过去。

我非常确信，艾丁看见我了。他张着嘴，一脸惊恐的表情。我就这么像陌生人一样，一声不吭地走了过去，走出了餐厅。

然后在人群的注视下，像疯子一样跑回了我上班的圣马可餐厅。

我躲在更衣室里，脱下羽绒服，头靠在铁皮柜子上。浑浑噩噩，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其实在我和艾丁的感情里，我一直都以为我可以处理得游刃有余，就像我知道只要我好好写了情书交给艾丁，艾丁就会给我吃他的可乐鸡翅一样自信。

可是现在，我手足无措得像一个小动物。

手机响了，是艾丁打来的。我挂断了，索性关了手机。门外是老板娘的唠叨：“杨小妮这个丫头跑哪去了！半天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我马上换好制服，躲过老板娘的视线偷偷跑到了后厨，帮着带我的法国师傅切起洋葱来。今天圣诞节，人手根本不够用，连大鼻子的师傅都在一旁煮着意大利面。洋葱的辛辣不停地扑到我的眼睛上，眼泪一滴一滴落到菜板上，师傅看见了连忙用蹩脚的中文关心地问我你还好吧？我拿起那半个还没有切完的洋葱挥了挥手说，太辣了！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视线还是模糊成了一片。

忙活了一整天，直到晚上11点。我才拖着酸痛的腰还有红肿的眼睛下了班。今天餐厅的营业额非常不错，准备的食材基本上都用光了。剩下的一些苹果老板娘给我们这些伙计分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觉得自己好像一摊烂泥。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出餐厅门口，我才发现下雪了。雪很大，铺天盖地地早已经下了一层。路灯的黄色灯光照在雪地上，好像巧克力夹心酥饼的金黄色脆皮。

我又冷又饿，一辆自行车霸道地横停在我的面前。

我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一下，还是小豪。

“我上午没和你解释清楚吗，我已经有男朋友……”说到这里，我忽然又想哭了。

“阿姨让我来接你，她给你打了一晚上电话你总在关机。你还没有吃饭吧，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可乐鸡翅。”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解开，里面又层层裹裹地包着好几层。最里面是一个泡沫饭盒，打开之后，可乐鸡翅的香味扑面而来。饭还是热的。我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混合着掉落在上面的眼泪。

吃完饭，小豪骑自行车载着我回家。他已经不是上午的装束了，换成了一身休闲装。带着一顶毛线帽。自来卷的头发在帽子边缘翘着。天知道他上午见我时涂了多少发胶，不过他的确穿什么样风格的衣服都挺好看。

一路上我都不想说话，小豪递过来一只耳机。里面放着五月天的歌，是那首《温柔》。

晚上到家，我才发现我一直都关着手机。一边插上电源一边开机。

短信提示音一条条地响起来。

都是艾丁发过来的短信。重复的内容：“你在哪儿呢？我错了，回我电话吧。”

临睡前我回他：“我们都先静一静吧。”

第二天早起，我向老板娘请了一天的假。

因为昨天的表现还算可以，老板娘允了。放下电话，我便继续睡觉，却被客厅发出的一阵阵声响吵醒。我忍无可忍，裹着被子打开卧室门望着外面。老妈拿着吸尘器一边哼着《最炫民族风》，一边弯着腰打扫卫生。

“妈，你这是抽什么疯，这么早就开始打扫卫生。”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今天我请陈豪来家里吃饭。你们昨天见面他对你印象还不错。”老妈抬起身来，捶了捶后背。到现在我才知道了小豪的全名。他原来叫陈豪！并且他还这么阴魂不散！

“妈！他都跟你说什么啦！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不用问，我活了大半辈子了，看了无数个人，没看错过。陈豪这个人，踏实，有能力。知根知底，以前在老城区和咱们住对门。人长得也精神。这么好的女婿上哪儿求去？你赶紧起床一会儿跟我一起去买菜。”

我关上卧室的门，把头在墙上狠狠磕了一下，真疼！知道我男朋友出轨的第二天，还要和一个我不喜欢的相亲对象吃饭。太奇幻了！

才九点，老妈就生拉硬拽地带着我出门去买菜。这个点儿连送晨报的送报员都还没有到我们小区。出了小区大门，我看见艾丁那骚气的红色小跑停在外面。我假装没看见，他就开车一路尾随着我和老妈进了农贸市场。我们在果蔬区转了足足两圈，艾丁不停地给我打电话。

后来老妈去了水产区，我说我受不了那味道，就一个人提着两大袋子蔬菜去门口，跑车停在那边，人却不见了。我看了一眼车牌号，没错。一脚踹在轮胎上，车的报警器响了起来。还没等我回过身，一双手就环抱住了我。看着手腕上的卡地亚手镯我就知道这个人是艾丁。我转身，他戴着太阳镜在我身后闪亮得像个大明星，他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肩膀上说：“我错了，都是我不好，那女的对我纠缠不休，我一定能完美解决的。请你给我时间。以后有这种事情我一定上报。”

他把我抱得紧紧的，那一秒我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我缓缓舒一口气，扬起下巴说：“你不许骗我！”

“嗯嗯！我发誓！”他把手举起来，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

“不行，摘掉你的太阳镜，我要看着你的眼睛！”我用脚踢他。

他摘下太阳镜，挂在领口，又说了一遍。

这我才安心，也才想起，做这一系列的动作时我都在提着两大袋子蔬菜。

送走艾丁，我看见老妈远远地在农贸市场的门口看着我。

回去的路上，老妈对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那些相亲对象都是被你吓跑的。你和艾丁交往，没问题，我不阻止你。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次的陈豪你先交往一个星期再说。”

“哦。”我讪讪地答应着。

电梯门刚刚打开的那一秒，就看到陈豪穿着深蓝色风衣的样子。从昨天到今天，他已经换了三套衣服了，我不得不怀疑他有变装癖。他手里提着一箱牛奶，地上还放着一箱八宝粥和一箱橙子。

老妈从我身后拍了我一下，走上前去开门说：“这么早就来了，等了半天吧，快进来。我们刚才去买菜了。”

穿上拖鞋换好衣服，到了客厅，老妈把我们俩按在沙发上，端来水果。嘴里不停地说，你们聊，好好聊。

我和陈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起身对陈豪说：“你看电视吧，我去做饭！”

我走进厨房身后也响起了陈豪的脚步声，“我也帮帮忙吧！”他说。

陈豪穿着一件驼色的毛衣，抓起门后的粉色Hello Kitty围裙套在身上。那样子滑稽又可笑。

我们三个人挤在厨房里，气氛有些尴尬。末了，老妈说：“好了好了，你们俩出去吧。我一个人忙得过来。当着我的面不好说话，就去小妮的房间吧。”

老妈一直把我们俩推进我的卧室里她才肯罢休。

进了卧室，我就软倒在床上。拿起手机看艾丁有没有给我发短信。一条也没有，扔了手机我说：“你随便坐吧。”

他坐在我的书桌前，看着我那满书架的名著。

“你看过这么多名著，还全是爱情故事！”

“嗯。”要不然当年帮着艾丁写情书我哪里来的灵感。

“这个音乐盒样式很老了，是谁送给你的？”

“诶！你别动它。”

“这么紧张，你喜欢的人送你的？”他忽然来了兴趣。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管得着吗？碰坏了你赔不起！”我小心地把音乐盒放回原位。

其实，除了这个音乐盒，我的书架上还有好多东西，比如那个彩色的沙漏，比如那个玻璃的钢琴摆设，比如那个雪景的水晶球，比如……这些东西一点都不贵，我却视若珍宝。因为他们都是我那些年忙着追艾丁的时候，除了父母以外，唯一我生日的见证。这些礼物寄来的时候，只署了“老朋友”三个字，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其实那天的午饭很愉快，爸爸妈妈一直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给陈豪夹菜。陈豪和老爸喝酒，老爸大醉，揽过陈豪的肩膀称兄道弟。

第二天我上班。

老板娘开了个早会，宣布了考核期最后的考试题目：每个人做一道最拿手的菜。再结合这三个月以来的表现，给出综合成绩。得到A和B的人就可以成为正式的员工了。考核在这个星期日的晚上。

论表现，我完全不用怕其他人，连大鼻子的法国师傅都说我有天赋，让我好好学希望我能留下。最后一道拿手菜，我思来想去还是做意大利面比较保险。毕竟师父教给我最多的就是如何制作意面。希望最后几天风平浪静，不要出什么乱子。

昨天艾丁向我保证之后，就一直没有联系我。我打去电话，说周日要考核了，他发来一张照片，嘟着嘴做出亲吻的样子，写着“鼓励之吻”。我忽然觉得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这几天天冷道路上结冰，陈豪每天都会在老妈的旨意下骑自行车来接我回家。当然，我每天都可以看见他的变装秀。

周三的下午，我正在后厨调配浆料。餐厅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老板娘叫我，说有一位客人点名道姓要吃我做的菜，随便什么。我拿起刚刚煮好的意粉，浇上酱汁就开始上菜。走近了我才看出来，她就是那天陪艾丁吃饭的美女。她的头发盘了起来。穿着一件褐色的风衣。一缕头发从额头上了下来，说不出的妩媚。

我把盘子放好，礼貌地说：“祝您用餐愉快！”

她冲我笑笑：“哎，你别走啊，坐这儿吧，”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老板娘远远地注视着我这边，看在老板娘的面子上，我忍。

我不自在地坐在她的对面。

她仔细地打量着我说：“听说你之前和艾丁同学七年，刚刚毕业半年是吗？学生气还是太浓。反正也都是成年人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请你离开艾丁吧，你得不到他的。”

“除了没有你年轻，我哪一点都超过你不止十倍。所以，不要让自己太难堪。”

“艾丁还没跟你说吧，这两天他一直陪着我。他还说你周末要进行一个什么考核？祝你顺利通过。今天这饭算我请你的，你自己尝尝吧。”

说完，她就潇洒地去前台结账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低着头偷偷地掉眼泪。要是放在从前，我一定会在谈话期间翻脸掀桌走人。可今天我只有默默地忍受，为了留在这个餐厅里工作，也为了艾丁对我的承诺。

看着那个女人走出去的背影，我拿过叉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意面来，头一次觉得自己做的东西这么难以下咽。

收拾完残局，我又躲在更衣室里哭了一小会儿。给艾丁打电话，说了今天的事情。艾丁说：“对不起，你先忍忍吧。我也没有办法。”

我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那我们就真的这么结束了吗？”

他说：“也许吧，我好累，先挂了。”

我甚至都忘了我那天是怎么走出更衣室的，我哭得发不出任何声音，老板娘来安慰我。拍拍我的背，说，一切都会好的。

晚上，陈豪照例来接我回家。我坐在后座上，神情恍惚，疲惫不堪，看着陈豪的背影感觉他就是艾丁。我把头靠了上去，他身体一紧。

“我追了他七年，最开始我一直觉得他不喜欢我是因为我自己不够好，所以我努力成为他喜欢的样子。”

“后来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到现在才不到半年，我们之间的阻碍不小，我觉得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了，外在的都不是问题。可没想到是他先放手的。”

“你知道等一个人七年的感觉吗？你一定不懂。

“他一句‘我好累，先挂了就把我打发了。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断断续续地说着，像一个喝酒后神志不清的醉汉。到了家门口，我下车，他拘谨地抱了抱我，伸手擦掉了我的眼泪。

“没事的，你还有我。”

“我都不知道我会不会喜欢你。”

“总有一天会的。”

那天的晚风寒冷刺骨，陈豪的手在我的脸颊上抚过，给我带来微微的暖意。

我没有对老妈说我和艾丁分手了。生活被我处理得一团乱麻，我像被关在拧紧了的塑料瓶子里喘不过气来。现在，我只想把实习考核顺顺利利地通过。

艾丁渐渐淡出我的世界，我删除了与他有关的所有号码。陈豪像个朋友一样耐心地照顾我，慢慢帮我抚平情绪。

周末很快到来，我又开始不安，餐厅的实习员工一共六个，我排在第五个。每个人都要自己掐算好时间，保证在考核时自己上桌的菜是热的。经历上次那件事情，我对自己的手艺没了自信。制作调料的手不停在抖。就在这时，我收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串数字，没有显示名字，可我知道是艾丁的电话号码，即便删除了，那串号码我也还记得。

我放下手中的厨具，盯着那个电话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杨小妮，是你吗？”没等我说话，那边就传来了艾丁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嗯。”

“我被人打了，就在天上人间。”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立刻就找到老板娘说要暂缓考核，我要去找艾丁。

老板娘叹口气：“小妮，我知道有些事情让你很烦心，但是作为一个成年人，你应该知道把工作和生活分开。如果你要缓考，那么除非你做的菜得了满分，你才可以以一个B的成绩将将通过。你还要缓考吗？”

我点点头。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我走进更衣室换好衣服，跑出餐厅，陈豪还在外面等待我的考核结果。

他一脸笑容地迎上来，询问结果怎么样。

也许是那天我俩的气场很不对，他明明是好心地询问我结果。我却因为心急而觉得他十分多事。导致最后我在餐厅门口结冰的路面上滑了一跤，脚踝痛得要命。

他扶我起来，我劈头盖脸地握紧拳头捶在他身上，他没有躲。我的手生疼。

我带着哭腔对他说：“陈豪，为什么每一次有不好的事情，你都会出现。我告诉你，我们没有可能的，你死心吧。我求你以后不要再出现了。一个星期的期限到了。我老妈也不会拿我有办法的。”

说完，我就拦下了出租车去天上人间，后视镜里，陈豪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

天上人间的包间里，隔音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

天花板上的彩球灯旋转，投射出一片片斑驳的蓝色。地面上茶几已经被推翻了，满地的碎酒瓶。

艾丁坐在地板上，脸上全是伤，血从额头上流下来。

看见我来了，他狼狈地爬过来，抱着我的腿，哭了。

原来，那个长发美女是个有家室的人。艾丁脸上的伤，当然是她老公带人来打的。

我叫了服务生来结账，算上损坏的东西，一共三千多块。我咬咬牙，拿出了一直没有动过的工资卡。

结完账，我拿起车钥匙搀着艾丁走出天上人间，把他塞进副驾。打开雨刷器扫干净了挡风玻璃上被人泼上的酒还有鸡蛋。一脚油门去了最近的诊所，大夫给他包扎伤口，我静静地看着。

那张脸一点都没有变。还是我高中时期天天看见的那张脸，那个棕色的瞳仁迷了我那么多年。从高中他第一次给我吃可乐鸡翅开始，到我发现他出轨之前。这期间多少个莺莺燕燕、鲜花芳草出现在我们之间，我都没怕过，最后他还是跟我在一起了。可这一次，我无比地害怕，害怕他真的就这样离开我了。我用了七年的时光一直在等着他，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任谁都会不甘心。

从诊所出来，夜色深沉。他坐在马路牙子上抽烟，默默地吐着烟圈。一根烟抽尽，他把烟屁股按在水泥地上。声音沙哑地对我说：“我们和好吧，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一幕太熟悉了。就像每一次他和那些前女友吵架、冷战之后，为了打破尴尬而说的话一模一样。我甚至都不能分辨，他到底是真心的还是习惯性的脱口而出。

我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样子。他伸出双手抓住了我的一只手。

他低着头问我：“我们到底还有没有可能了？”

我不敢看他，眼睛盯着对面的霓虹广告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今天我太累了，明天吧。”

我挣脱他的手，一个人默默地走开了。我以为他会追上来，可没有。

身后汽车发动机响起来，由近而远。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以前都是我太自作多情了。我没有任何的特别，长相一般，身材一般，以我的资质甚至排不进他女友中的Top10。所以那些年，我努力做那么多的事情只为了他一个人，只为了他能注意到我，把他那些多情的爱意稍稍分给我一点。你看我多好啊，你那些女朋友一路分分合合最后都离开了你。而我呢，一直在你身边，不离不弃。那个时候我真傻，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爱他。

他为我做过什么呢？给我吃过可乐鸡翅，可后来在一起了我才知道，那些可乐鸡翅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做的，他给我只是因为他讨厌上面撒的小香葱。除此之外呢？他不记得我的号码，不知道我吃桃子会过敏，甚至连我的生日他都不知道在几月。反而是一个署名为“老朋友”的人，在我生日的时候都会给我寄来生日礼物。

我一个人走在路灯下，才发现这些年来，我是这么的孤单，这么的卑微。

泪腺也抑制不住地活跃起来。

一个人走回小区，楼下跳广场舞的大妈们还没有散。我穿过大妈们挥舞的四肢。从老妈身边擦肩而过。走进电梯，呆呆地站了半天都没有按下楼层键。

我不知道我每一天都在忙什么，结果什么都被我搞砸了。

我把手捂在脸上头靠着电梯的墙壁，还是不争气地哭了。后来老妈也进了电梯，拍拍我的肩膀，像小时候哄我一样摸摸我的刘海儿，轻声说：“摸摸毛，吓不着。”

老妈扶着我进了家门，打开玄关的灯，换好拖鞋。

“小妮呀，妈妈得说你几句。你和艾丁分手的事情其实我前几天就知道了。陈豪你要是不中意我也不勉强你。爸爸妈妈老了，只希望能有个真心爱你的人陪着你。过日子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是两个人一起过。爱情到最后还不是过日子，所以爱情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人啊，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也不容易。那时候条件艰苦，我和你爸两个人互相扶持着熬过来了。我们那时候吃不饱饭，有了肉就是过年。白菜、馒头，照样快乐地过到了现在。那些意大利面，洋玩意儿我们反而吃不惯。所以呀，你也别想着跟艾丁去美国开公司的事情了，找个踏实的人平平淡淡过一辈子才最好。”

我抱着老妈哭了，不是伤感，而是觉得幸福。

第二天，我去参加缓考。

没有做最拿手的意大利面，而是可乐鸡翅，算是对我和艾丁过往的总结。

我还和考官，也就是老板娘和大鼻子的法国师傅讲了我和艾丁的故事。

其实我是抱着最后一次来圣马可的心态，结果出人意料，我得了B，我可以留下来了。

考核之后，老板娘过来抱抱我，她说：“你妈妈说得对，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以后好好工作，挣了钱孝敬你爸妈。”

艾丁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到理发店剪了短发，重新收拾了我的小屋。把那些年为艾丁写情书看的爱情小说全部打包放在了床下的箱子里，书架上只放了那十二个老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拿出那个音乐盒。拧紧发条，看着穿芭蕾裙的小人在圆盘上跳舞。才转了两圈，音乐盒就不响了。我打开后盖，想看看是不是哪里卡住了，却掉出来一个小纸条。打开，里面是小学生一般的字迹。

“希望你今年生日的时候能来老城区，大榕树下。”

我把那十二个礼物全都重新检查，发现每一个里面都有一张小纸条。

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我打车来到老城区。在那棵大榕树的树洞里找到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是一个泛黄的笔记本。日记本里写着每一年在这里等我都没有等到我的感言的日记。而落款全部是陈豪。

从十二年前一直到今年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