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杜鹃相映红

赵克红

编者按：2014年5月，洛阳市作家协会、洛阳文学院在汝阳西泰山举行了“创作之家”授牌仪式。这是洛阳历史上第一个文学爱好者的创作基地。西泰山的美景是动人的，西泰山人的热情好客更是给与会的作家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归来以后，作家们创作了不少关于西泰山的文学作品，这次选发其中的几篇，与读者们分享。

人面杜鹃相映红

“ 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日日锦江呈锦绣，清溪倒照映山红。”这是宋代大诗人杨万里赞颂杜鹃花的诗。 素有“木本花卉之王”美称的映山红，是杜鹃花中常见的一种，因其花开时映得漫山皆红而得名。恰逢汝阳西泰山杜鹃花盛开的季节，我们来到西泰山，火红的杜鹃花肆无忌惮地盛开着、燃烧着，那一抹抹的嫣红，像是在迎接我们的到来。

走进景区，但见杜鹃花这儿一丛，那儿一片，在你不经意间便会闯入你的视野，绽放在你的眼前，为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我们先来到情侣谷，这里茂林修竹，溪水缠绕。在充满诗意和浪漫的情侣谷里，杜鹃花异彩纷呈，花影重叠，枝叶交相，有的掩映在一片碧绿之中；有的高高的站立在山崖上；有的在路边向你微笑；还有的在岩石上昂首怒放……

由情侣谷拾阶而上，途经印心池、月亮湖、一线天，一路有杜鹃花相伴，不知不觉便到达炎黄峰观景台，在观景台上仰头可见被誉为“炎黄二帝”的自然肖像，这是一处罕见的自然景观，但见炎黄二帝栩栩如生，气势雄伟，长须飘飘，使你不能不感叹大自然的神奇魅力。炎黄峰周围，火红的杜鹃花在青山绿水间缠绕，一团团、一簇簇，开得那么浓烈，那么绚丽。朵朵花儿迎风而立，娇艳欲滴，映红了山崖、映红了树木、映红了溪流、也映红了人们的笑声和人们喜悦的脸庞！

据资料记载，我国是世界上最早栽培杜鹃花的国家，其历史可追溯到唐代，当时杜鹃花名为“山石榴”、“映山红”等。作为中国名花之一的杜鹃花，花叶兼美，约有500多种，最小的只有几厘米高，而最大的高达数丈，蔚为壮观。杜鹃花适宜在海拔1000——1600米左右生长，而汝阳西泰山为杜鹃花的生长特性提供了有利的自然环境。

在西泰山的炎黄峰、情侣峰、会仙峰、石龙沟等四大景区中均生长着大面积的野生杜鹃，有“万顷杜鹃”之称。这里的杜鹃花主要以迎红杜鹃为主，该花属于高山花卉。“汝阳三月杜鹃来，一声催得万枝开”。春雨过后，西泰山上的杜鹃花，仿佛一夜之间，便姹紫嫣红、流光溢彩了。远远望去，红似火、粉如霞，漫山遍野、竞相绽放。枝头挺立的串串花蕾，吐蕊绽放的片片花瓣，开得怡然自得，这些杜鹃花，花团锦簇，与西泰山美丽的景色交相辉映，宛如一幅天然画卷。

西泰山的“杜鹃花园”，则是杜鹃花的海洋，杜鹃的世界。在杜鹃花编织的春光里，人们的心情也会像开放的花朵一样爽朗，走在山石铺成的花径中，不由自主的，你便与杜鹃花融汇在了一起。在炎黄峰西侧，杜鹃花开得漫山浸染，铺天盖地，使我不由得停下脚步。仔细打量身边的杜鹃花，但见一条条树枝，犹如一只只向四周举起的手臂，稳稳地托起那些开放的花朵，细细端详，五个粉红的花瓣像绸面般的扇形均匀地向外张开，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在杜鹃花廊，杜鹃花有的昂首怒放，有的羞涩地含着骨朵，走在杜鹃花簇拥的路上，就如同走在开满鲜花的海洋，让人赏心悦目，深深陶醉，每走一步便会收获一步的惊喜。这里也是观赏情侣峰的好地方：一对相爱的情侣，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含情脉脉，相依相伴，一站就是亿万斯年，最后站成了情侣峰！他们经历了岁月的见证，用坚定不移的爱情诠释着忠贞，演绎出了一段爱情佳话。流连忘返间，朋友一声惊叫“太阳快要落山了”！我们这才发现西泰山已被晚霞染红，原本熙熙攘攘的景点，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了。

返程的路上，我突然想起白居易的一首诗来：“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相传杜鹃花乃是杜鹃鸟啼血滴落所致，难怪杜鹃花开的那么鲜艳夺目呢！在要走出景区大门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再次回头留恋地张望：夕阳下的杜鹃花越发火红，仿佛一团团烈焰在燃烧。

西泰山的四季恋歌

冬

那年元宵，声可震天的锣鼓将热闹喜庆推至高潮的同时，也将喧嚣烦扰推向了极致。她捂着耳朵跺着脚地喊着烦心。于是，他就突然有了个决定，带她远离这片夸张的繁华，去过一个平静安然的佳节。他当即带她坐上了开往西泰山的客车。

那时的西泰山还未被大开发，但是，也正是那种原生态的质朴与从未被外界所谓的文明所沾染的宁静，让他们刚下车就觉舒心不已。

随路势而蜿蜒的河水平静地流淌着，冬日的夕阳落满河床，细碎的橘红色的闪亮光斑在河面上轻轻跳跃，抒写着一片冬日特有的和乐。他拉着她踩着石头过了河，随意一指，跟她说：“我们就住那一家，怎么样？”她顺着他手指指出的方向望去，但见岸边脚下这条不规则的沙土小径，向上延伸着消失在几户人家的院落前。灰白相间的房舍，背靠大山静然坐落，似乎猜到他们今天要来，于是就预先经营出一份恬然让他们一眼望去就心生熨贴踏实。她被他随意而生的烂漫感动着，却是调皮地说道：“不知这些人家有没有门牌号呀？有的话，咱就住到27号吧？！”他哈哈大笑着拥住了她……

他们没见到27号人家，却是见着了72编号的人家。天意使她有些哭笑不得，她原是想要27，以取“爱妻”之意，谁知数字一反意味一转，爱的主动付出者就发生了逆转，他捏着她的鼻子取笑她，说自私没好报，还说无论是哪个情感交往的领域里，还是别心存自私为妙，以付出不索报的态度去面对所有人，老天自会照应你的宽厚……她自是与他据理力争以证实自己并非自私，只是欲约束男人共有的花心通病而已……

说话的当儿，他们已经走进了那户人家。那是一户拥有七间房的人家。上房三间，两间厦屋立于上房下边东西两侧，对门而建。干净整洁的院落里，栽种着几株海棠，其时正开得骄傲而热烈。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妇，见他们踏入自己的家，热情地从上房迎了出来，安排他们住在西侧挨着厨房的那间房里。

不一会儿，夕阳也收走了山肩上那最后一抹暗红，藏青色从山脚氤氲而起，那家女主人开始张罗晚餐。她第一次见到劈柴做饭的场景，也是第一次随人在山上拾鸡蛋。女主人边从一土坑里捡起两颗鸡蛋，边笑骂她家那迷糊不堪的鸡，然后庆幸自已熟识那些鸡的习性，才有鸡蛋收。她说每年她总会养上一群鸡崽，待长至拳头般大小的时候，就将它们放在这座属于他家的山上，鸡子们就开始自谋生路……有些鸡会跑回家下蛋，有些鸡就犯迷糊随便将蛋下在山上。更有甚者，有时某只鸡会突然领着一群鸡娃儿回家，她说大概是那鸡子自己产蛋在山上后，自己孵化出来的……她亦步亦趋跟在女主人身旁，听着女主人传奇般讲着这些平常闲事，看她轻车熟路地在天已擦黑的山上俯身拾蛋，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恬淡宁静与惬意安闲……

是夜，溪和月同明，山与星共静。上房里的劈柴火烧得正旺，他跟男主人对饮聊天，男主人很豪爽，说起话大声大嗓极是响亮，笑声也大，被女人责怪说火盆里的火星子都让他的声音给震起来了，他就回说是因为见了客人高兴才压不住声……直至最后，两个人互留电话号码，他说让男人无事到城里他家住两天，男人则高兴地说家里那间房随时给他们留着，还兴致勃勃地提议马上杀只鸡以庆贺他们的相识相知……山里人特有的质朴，被生活的富足浸染后，更显出一种浓淳的馨香，她感觉自己即便滴酒未沾，却已彻底沉醉……

春

自从那年冬天到西泰山小住之后，西泰山就成了她精神上宁静超然和乐无限的图腾。当春日的阳光将满街的繁花彻底催开，将冬里蛰居的人们都呼唤到大大小小的广场上从而生出一片喧哗的时候，她再次向往那群山的深沉平和与不事张扬。于是，她跟他说，她想到山里去找那种不谙修饰与夸张的花事。他立马说，那咱们就去西泰山的情侣峰吧。那里该有一片清净与繁华不相争的春天。

他们这次出发依然选择在下午，当车行至情侣峰下时，太阳已在西山只剩下了半边脸，殷红的光色与山峦峰头深深浅浅的绿交相辉映，那山的颜色就瞬间变化万端，时而翠绿时而浅黄，时而淡青时而暗红……她被山间晚景所吸引与震慑，同时也感动于他对她秉性的熟谙与成全。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在他的臂弯里，他很自然地垂下手臂，与她十指相扣，向她笑道：“情侣峰，情侣谷本就是爱人们该去的地方！”

她依旧对瓦房旧屋情有独钟，于是，就在情侣峰下选了一家对面而建六间瓦房的农家宾馆住了下来。主人同样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主人只会憨厚地笑，乐呵呵地干着家务，女主人则手脚麻利，声音响亮。进他家时，男人正坐在大竹筐前，用剪刀剪除竹筐里那些香菇的根。看他们进门，就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招呼他们落坐。正在屋里收拾山野菜的女主人也热情地迎了出来……那天晚饭是玉米粥，她要帮着女主人烧火，男人就呵呵笑着说这种柴禾城里人不会用的，他妻子一个人都能做……那种憨厚的真诚让她有些感动，而他则对她戏谑不止，说：“怎么样？连想做个烧火丫头都不够格了吧？以后可千万别再在我面我骄傲蛮横了啊！”她假装提拳揍他，他故作惧怕地合手求饶。

第二天，他们是被不知名的鸟清脆的鸣叫声叫醒的。在清新得几乎能看到绿汁流淌的晨里，他和她走出院落，方才发现在院落的前面，有挂秋千悬在一棵柿树横长的枝上，她惊喜地跑过去，坐上，轻荡开去。他笑问为什么女人的心中都有着秋千情结呢？她不假思索地回说因为秋千荡起时可以让她高高在上！他边笑边从背后推着她，说：“好吧，那么我就是这辈子愿意送你到高高在上位置的那个人。”安静的情侣峰下，顿时荡漾起了她幸福满足的笑声。

当他们行至能看到情侣峰全景的山头时，还未将晨色踏破。晨雾茫茫，绿海漫漫，情侣峰在远处的茫茫雾霭中时隐时现，直至日出林霏大开，他们才彻底看清滔滔绿浪里那对执手相依的山峰。山偎千年，人伴一生，他们不艳羡山的千年盟约，只相信有爱人共行，一生足矣！

下午，他们去了情侣谷，仿真的树拱顶部，“情侣谷”三个赤红大字情意绵绵书于其上。穿过拱门，地势稍向下，一条铺满细碎石子的小路伸向竹林深处，山风轻绕，竹叶轻摇，在他们的身前身后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与伴路流淌的溪水轻鸣相和，成了轻吟浅唱的合奏。杜鹃花随意地散落着，在远近高低处，自由自在地生，深深浅浅地开。四周清雅，他拥着她漫步而行，彼此无语却也深知对方情意万千。执一人之手，行于山谷尽头，结草庐半间，容今世情愫……

夏

那个周末，当如火的骄阳肆虐着钢筋水泥浇筑的城，热浪翻滚在街道上，拍打着无精打采的橱窗时，她和两个朋友再次坐上开往西泰山的客车。灼热的太阳将柏油路几乎晒化了，路上到处是白亮的光条，车行其上沾连柏油，发出“哧——”的声响，更让人似乎单凭听觉就能体会到那火般的暴热！

当车子行入山区时，连绵的山开始遮挡了毒辣的太阳，路面突然就暗了下来，似乎也因幽暗让人即刻感受到了一丝阴凉，远远近近的山，承载着浓到极致的绿向她们的视野汹涌而来，她们分明已经呼吸到山林绿涛澎湃的清凉……

她们选择在距离西泰山龙隐景区不远处的一户农家住了下来。农家的几间房舍全部掩藏在竹树的荫凉里。踏入院落，她们都齐呼凉快，女主人乐呵呵地介绍说竹子本身性寒，槐树的树阴又厚，所以夏天住在这里，就免受燥热的苦了。边说边对穿薄纱短裙的她说，晚上可别出去，会很冷的。她不以为然地笑，不相信地摇头。等真的到了晚上，她才不得不承认女主人的话是真正的经验之谈，同行的朋友竟然让她看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相互谈笑间，她们贪婪地享受着这大山深处夏日独有的清凉。主人将一小方桌摆在院子中央，问她们会玩儿什么，扑克还是麻将？说他家里都可以提供，她说玩扑克吧，三个人“斗地主”正得劲儿啊！一个朋友说不成啊，不会玩儿呀，另一个就幸灾乐祸般地笑说那你就认命今晚给我俩交学费吧，我俩保证将你教成高手！不会者被人一激将，就端出了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模样，摆出一副舍命陪知己的架势来，勇敢迎接了朋友的挑战。谁知初学者虽然技术不好，却因心存赢则幸输则命的坦然，又不知牌技里的弯弯绕绕，从不按常理出牌而一下子将自认为牌技甚佳的人搞得方寸大乱！几牌下来，初学者将扑克老将赢得哭笑不得，连连告饶……

凉沁沁的夏夜，风裹挟着佳木秀林的清香，轻绕在院落里，散落在庭院的边边角角令人神清气爽……她们三人，虽然知心堪称知已，却终因疲于生活而鲜有共聚。难得如今暂离藩篱，幸得须臾惬意，三人不由得都兴奋异常。收拾完扑克回屋躺在床上却依然是毫无睡意，聊至夜半更深还是谈兴不减，从油盐酱醋到音乐绘画，从网购逛街到演员绯闻，无所不谈且谈得兴趣盎然……

清晨，她们被雨打竹叶的沙沙声喊醒。她躺在床上，开心地听那时急时缓的雨声，仔细听来，那雨声是极富变化的，可能因其下落时所受风阻力大小所致，发出的声音强弱有别，又因那雨落之处承载物的不同，音色也就千变万化，沙沙、啪啪、哗哗、叮叮、咚咚……众多音色齐声合奏出大自然亲自指挥的乐章，魅力与魔力同在，让她听得如醉如痴……难得夏雨如此温情脉脉，没有暴雨袭窗敲出一室惊恐，而是如此轻轻又慢慢，在酷热深处的夏里，给她们带去的就不仅仅是凉爽，更多的是欢畅。

雨洗群山后，龙隐清凉的绿色开始随溪水流淌，哗哗作响，空气中浮动着泥土草木的馨香，沁人肺腑。山石铺就的路经雨水冲刷而光洁如新，道旁各色植物更因沐浴夏雨而显出绝靓的绚彩。一路向上而行，时而台阶时而悬梯，时而悬空木道，时而石屏洞桥，而无论行于何处，随意旋身而望，都能收获满目图画。那些画作，以人工之精细将自然之广阔做了最完美的补充，当人工与自然浑然交融，那自然的清雅里就有了人文的飘逸。于是，她们终于领悟为何此景点由原来的“石龙沟”更名为“龙隐”，自是有人中龙凤隐身于此绝美佳景之意吧。

秋

秋果飘香的时节，他和她带孩子去了西泰山。他想让孩子去认识山的深沉与伟岸，而她想让孩子去领略山的富饶与丰厚。

从未走出过城区的孩子，不识五谷，不辨禽畜。从看图识字里学得的知识是平面的、是单薄的，从动画片里看到的动物是夸张的、是变形的。让她记忆深刻的一件事是，孩子在一次看到猪的图片时，惊讶地大叫着：“妈妈来看，这小猪八戒怎么没穿衣裳呀！”她啼笑皆非，心想，一定要带孩子认识真正的猪马牛羊、葱蒜椒姜。

秋日的阳光温而不燥，倾泻在山头路畔，远山近水以红、黄、绿、青为主色渲染出一副大自然的季节力作——秋日风景图。一路行来，望不尽的是秋高气爽、云淡风轻的清雅，看不完的是色彩斑斓、绮丽潋滟的图画。孩子望着窗外连绵展现的山水画卷，不断地叫嚷着要妈妈看前面、看左边、看右边，看树、看果，看野花、看流水……

这次他们选择住在西泰山风情小镇。青砖碧瓦的仿古建筑与华夏始祖雕塑群像共同印证源远流长的历史文明。孩子兴奋异常，如小鸟般先行飞向了小镇，边飞边欢乐地鸣叫。他和她紧跟其后，纵穿小镇，择最南边一户农家而居。

农家的东、南两面都是大片大片的庄稼，一眼望过去，就看到占地面积大小不一的玉米、花生、绿豆、黄豆以及棉花、红薯，在秋日温和的阳光里闪着亮光，呈现一派丰收的景象。孩子的新鲜感被激发到了极致，看见酸枣闻一闻、尝一尝，看到花生摸一摸、问一问，搞得他和她也不得不调动自己所有的知识存储与经验记忆，解答孩子提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一家三口绕着庄稼地，且行且欢笑，且行且探讨。不只是孩子因认识了大量事物而骄傲不已，就连她也因第一次认识一种叫“羊角儿”的两头尖尖状若梭子的野果而激动异常。他跟她说很多年没见过这种东西了，小时候它可是小伙伴们漫山遍野去寻找的一种“零食”，她依他的指导将绿皮剥开，取出里面白嫩嫩的一团果肉来，放在口里去品，淡淡的香甜顿时溢满唇齿……在田野的怀抱里，他们再次感恩大自然的馈赠，孩子的欢乐、她的欣喜、他的开怀，与待收的果实共存于山间田畔。

晚饭过后，热情的主人开心地逗问孩子：“你知道花生在哪儿长着吗？树上还是草上？”孩子骄傲的回答：“都不是，长在土里！下午我在后面的地上见过！”主人边夸孩子聪明，边奖励般地邀请他说：“咱去刨些花生回来煮着吃好不好？新鲜的花生好吃着呢！”孩子天真无邪，毫不客气地积极响应，他欲阻止，真诚实在的主人已经从墙角拿了把小镢耙，开心地领着孩子往田里走了。

当煮花生的香味溢满小院的时候，孩子已经在他的怀里酣然入睡了。她感激主人的热情与真诚，将从城里带来的一兜零食赠与主人家的孩子。主人礼让拒绝，却终是未能拗过她的真心相赠。接下来的谈话声里，因相互的真诚而使彼此的情感更为亲近了。

山水依偎，岁月如歌，在苍茫无际的四季轮回里，情该是山水岁月吟诵的主格调，吟唱的主旋律。而这里抱朴守真的人们与这座山一起，用质朴无华悉心经营自然纯美的赞歌且从不停歇。山水的清幽静雅与山民的真挚淳朴共同为远方行来的人们解去浮华烦躁，洗濯出无悔的爱情、真挚的友情、浓郁的亲情，于是，这里的山水人事，共同谱写出了四季的恋歌，周而复始地弹奏，与天地共深情，和岁月同绵长……

山里的黄昏

就如同很多人热爱太阳出世时清晨那一刻，我独爱略带晚风的黄昏。

也如同很多人喜欢向外游走观览世界一样，我独爱沿着家乡的路西行，栖息在西泰山的脚下，感受来自大山质朴的抚慰。

走过很多地方，也遇过很多山，还是觉得家乡的这片土地没有过度商业的聒噪和千篇一律的纪念品闹市，说是景区，不如说是一方本色依旧的纯粹天地。而相比于白日的热闹我更迷恋暮色低垂的黄昏，倦鸟归巢，万籁开始归于寂静。人的心也需要在此刻进入毫无防备的宁静状态，城市里或许有职场的冷峻，竞争的压力，生活的窘怕……那么，都且在这黄昏的温柔里散去吧，品味大自然最真实的抚摸与触动。

是谁说过，山里的黄昏，容易让人想起旧事。记得第一次与西泰山的相遇，是因为一次母校的社会实践。我满怀热情地迎接一群师弟师妹自县城骑行六十公里到达我们的西泰山目的地。黄昏的沉稳被一群年轻人肆无忌惮的说笑声打乱着，震动着……说着毕业的去向，对大都市的向往，对奋斗的坚信和憧憬。年轻人哪里是为看风景？我们明明更爱人群的温度，热闹里的不孤独。

而那时的我还在纠结一段将断未断的情愫，期待山水的神性能给我光明的指引与化解的智慧。于是，离开人群，客栈二楼的阳台是我独处的领地，白日的明朗渐渐被黄昏的柔和替代，牵动着每个人内心最脆弱动人的情绪。我看天，看云，看树梢的摆动和山巅的流转，我相信大自然自会用它特别的方式唤醒它的儿女，与迷雾中的人们。多年后想来，那独处过的傍晚确实给予过我某种不可言传的力量与帮助。

再次与它相遇已是几年后，正是盛大的杜鹃花节开幕的日子，山中汇聚着四方的宾朋。那时世界已从一片茫茫的土黄披上新嫩的浓绿，杜鹃的绯红从一点一处渐渐蕴染开来，蔓延成山涧跳跃的音符和彩色的霓裳，情侣谷的水清清盈盈欢快而出，一棵小树在水中央，映出它美丽纤细的倒影……平日里静默不语犹如油画一般的风情小镇，此时充溢着怀旧的炊烟和俗世的亲切。当天幕再次在不知不觉中落下，或羞涩或奔放的情侣们向着河边的小路走去，孩童则在客栈院落的石头边围着一只昆虫着迷，老老少少的一家人搬出小桌子，开始围坐在一起享受着凉爽的山风打纸牌……

只是这次，我已不是独自一人，身边是温润体贴的先生，身后是俏皮乖巧的稚子。 岁月的流转也在我的心上留下了成长的印记，我终于明白，最美的风景如果不是和最在乎的人一起分享也是徒然无味的。吃过本色可口的晚饭，我们带着女儿向原野的田埂上走去，耐心等待女儿跨过凹凸不平的山路，为她讲解每一种作物的名字，告诉她我们拥有的许多东西来自哪里，我们期待孩子也能爱上这朴实无华却无比珍贵的土地。

天空辽阔的湛蓝就在我们眼前与头顶次第铺开，山中的风云变幻是最偶然的风景，是最无法描述的转瞬即逝，每一刻都那么特别，从不重复。天色渐晚，除了鸟鸣，我最沉醉于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浅白的月亮已升上枝头，女儿不停地追问：是谁把它挂在天上的，最早的时候它在哪里？我快走几步向前躲开，历来最怕女儿的提问，这个棘手的问题还是留给他们父女俩认真的探讨吧……

微风中有微笑从嘴角不觉中流露，我明白，这一次归来，不再满腹心事，只为轻松放空；不再寻找答案，只为享受生活平静安宁的赠予；不再踯躅独行，只因身边已有至爱相伴。

我终于拥有了那个属于自己的纯粹的黄昏。

山丘

从身后被抱住，逐渐吃紧，一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藤缠住了。他的呼吸密不透风地围截她的脖颈，散乱发丝的岔稍。闭上眼睛，热气球脱离了尘土，陡然升起，升起，他的手臂是谢绝造访的花园牢实的栅栏。他最后一次的拥抱，已经很久很久，她还是记得，似乎刚刚发生。大团的雾气拢近，随之而来的是凉意，耳垂像触到了颤动的银饰。

不是逃到这山中。月光如冰蚕的丝线，飘拂而下，濡湿了她眼睛里伫着的谷。多少人坐在都市繁华的堆砌里神往着山中的幽静，神秘，甚至奇遇。仿佛，那是别个星球在世间暂且羁留。在那个星球里，没了世间的法则，所有的凄楚哀怜都会得到绝然的屏蔽。她没有那样幼稚地认为，她不是为了探幽，也不是为了寻奇，她知道一段和她一直过着的生活样貌迥异的生活，是她急需的，她试着去找生活新的萌芽，那嫩绿的，透亮的心弦的一个抖擞。

已经迟了一步，杜鹃花蒸腾的绮艳错过了。绕着山路，透过车窗，只偶然看见零碎的花朵藏在深浓的青绿间隙。人们欢呼着，叹息着，她视若无睹地把视线调向远方，高空，高耸的山峰还是在天空的低处，稍一牵动目光，它就成了背景。她看了一眼手机里白天拍下的一个画面：开阔的天空铺展在眼前，粉扑扑的阳光轻舞着，一抹青山就像一湾海水蓄积在角落里。她喜欢捕捉这个画面的刹那，两个世界间纽结着的环，哗然松开了。

他绝尘而去的那天，她完全是没有预料的，这不是她可以想象的，因为从未想象。事实的图钉突然就钉进了心里，她只有忍着，忍着，静默无声地。晚上就是大雨，没头没尾地下着，窗子敞开着，她也不去关闭，粗细不一的雨线飘进来，还有风，像一只只坠落而下的翅翼。她才觉得要嚎啕，把梗在喉中的淤积给嚎出来，她不觉得那是她的喉咙，而是一个填满了垃圾的小房间，乌烟瘴气，窒息如死。

他的电话打过来，她没接，他发过来信息，她不去看。她知道，她是不会挽回的，他也不会懊悔，他不过是担心，而她已经开始蔑视他的担心，她是不能谅解他的。五年的光阴，五年的打磨，还不足以磨合到两个人无法割舍？雨下得更大了些，有电光在闪，爬在暗淡的墙壁上。还未结婚，就已经相离，五年的光阴就像大雪一场，一直以为的圣洁华美，到头来，才发觉是清冷凛冽。谁也看不到未来的收尾，摸着石头过河就容易在突兀中被惊诧攫住。如果永远没有收尾该多好，可是好的收尾，坏的收尾，总要到来，总要来那么一刀。

再看一眼那碧天青山的画面，她关掉手机，把半个身子倾向窗外，让月光恣意地触摸她的脸，脖颈，手臂。山中的夜凉得厉害，模糊的山影在月光下，更加柔和，一切都变得清新流利。月光浸透了每一处皮肤，她的世界也随之沾染了一层夭夭光华。新旧世界的切换，顺势完成。她是她，是真的她了，没了他的附庸，没了不必要的，或说是时候要收起来的痴怨的她了。她的眼睛里没了阻挡物，一座山丘低下来，低下来，清透的天空开阔起来，再开阔些。她有点迫不及待黎明的来临了，反转身子，撩了撩窝在肩头的长发，让它顺滑地铺展在背脊。她对自己说：别忘了，一定要在这让人沉静的西泰山中，找到一株还没凋零的杜鹃花！

聆听西泰山

曾经多次到过西泰山，但却都是来去匆匆。虽说有两次也绕着线路转了一圈，但也是忙于陪友爬山、赶路、拍照，累得要命，哪里还能顾及赏景品味。

春末夏初，洛阳市作家协会在西泰山举办“创作基地”挂牌仪式，我有幸与数十位作家一起来到这座被称为“人间奇景”的西泰山。因时间充足，不仅跟着县里的几位作家详细地观看了以前只是匆匆而过的景点，还有幸聆听了一位老师的详细讲解，他参与了西泰的开发，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西泰山名始于春秋。武王灭商之后，分封天下诸侯，周公的长子伯禽被封为鲁侯，封地鲁阳，即现在和西泰山一山相连的鲁山县。鲁侯受《易经》“天地交泰”的影响，封当时的此山最高峰（现在的炎黄峰）为泰山，年年在此设坛祭祀天地。后来纣王之子武庚勾结叛臣在奄（今曲阜）叛乱，周公东征，伯禽二次受封鲁公于奄。《鲁山县志·大事记》第十页记载：伯禽受封不久，就把鲁国国都迁到了曲阜，史称东鲁，立岱宗为东岳泰山，这样，原西鲁的泰山就被称为西泰山了。

这座位于汝阳县城南52公里处的人间奇景，总面积80多平方公里，区内高山大谷，奇峰突兀，千米以上的山峰108座，主峰海拔1599米。因其处于我国南北过渡带，故而日照充足，树木葳蕤，一年四季紫雾缭绕，霞蔚云蒸，奇岩怪石，美不胜收。

据那位老师讲述，西泰山的美，在自然，奇，在神秘。那里独特厚重的历史文化融汇了儒、释、道三大文化的精髓，盘古开天、女娲造人、炎黄会盟、黄帝问道等传说在民间广为流传。

有的传说是有据可查的。《韩非子·十过》载：“昔者，黄帝合鬼神于西泰山之上，驾象车而六蛟龙，毕方并辖，蚩尤具前，风伯尽扫，雨师洒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后，腾蛇伏地，凤凰覆上，大合鬼神，作为《清角》。”这是介绍黄帝实现部落联盟后，在西泰山举行祭天大礼。讲述的是天子的威仪，壮观的庆祝场面，处处呈现着庄严、肃穆与和谐。

那位老师在讲解中告诉我们，西泰山不仅景美景奇，而且自古以来还是兵家必争之地。明末，李自成起义军就曾在这里扩充队伍，发展势力，随后三克伊阳县城，至今仍留有闯王寨、旗杆山、藏兵洞遗址；清朝末年，太平天国、捻军也曾在这一带活动；民国初年白朗义军在这里集结、战斗，大败伊阳民团，活捉民团管带王建昭的曾祖父；抗日战争时期，这里是伏牛山战役的主战场，伊阳县抗日民主政府当年就设在西泰山怀抱的付店镇。

夜深了，同室的诗人作家闪建中老师因酒深而酣睡，我却丝毫没有睡意。起身走出农家宾馆，顺路向里不远，便到了个岔路口，右边一条是通往炎黄峰，旁边是一片竹林。左边一条通往神农谷，谷口是一小片菜园。白天已从这走过，对于地形已记于心中，路口正好有一石凳。

夜很静，能听到小虫的呢喃。坐于石凳上，轻吸几口带着潮湿的空气，刚才还略有躁意的心很快如夜一般平静下来。闭上眼，一个个传说中的人物在脑出鲜活起来，炎黄二帝会盟，中原部落一统；黄帝问道广成子，得道乘龙升上天……突然，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像一片片红色的地毯，扑面而来，一对情侣在地毯中央时而相依相拥，时而携手连袂，翩翩舞姿让人如痴如醉。

此境此景，应当只能天上有，然而，置身于此，方知“人间奇景西泰山”绝非梦也幻也！

聆听西泰山，看到的不仅是神奇和谐、天人合一的人间仙境，更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厚重，享受到返朴归真的趣味。

情醉西泰山

西泰山位于汝阳县付店镇，距县城有52公里，属于伏牛山北麓，景区总面积达80多平方公里。这里植被丰厚，古木参天，怪石嶙峋，奇花异草，种类繁多，其中杜鹃花堪称一绝，被人们称为洛阳、郑州的后花园，伏牛山的北大门。

作为汝阳人，虽然西泰山近在咫尺，但我却始终未见其“庐山真面目”。直到前几天，应友人的邀请，我才实现了“一睹其容”的夙愿。

那天，我们是从炎黄峰出发的。

远远望去，炎黄峰真的酷似“炎黄二帝”的石像。

踏进古朴典雅的山门，耳畔就传来清脆的鸟鸣和潺潺流水声。春日的阳光洒满山路。抬眼望，头上的天空，瓦蓝瓦蓝的。

迈着欢快轻盈的步伐，行走在弯弯山路上，任明媚的春阳，赤裸裸地撒满身上，顿觉畅快淋漓。

沿着山道迤逦而行，一路上，不时有杜鹃枝桠横在路边，像顽皮的少女，用轻盈的玉臂，轻轻挡住你的去路，把妩媚娇姿，柔柔展现在你面前。那一丛丛、一簇簇的杜鹃花儿，既像贵妃醉酒后满是娇羞的笑脸，又如沐浴后的西施，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看着那满山遍野开得红红火火的杜鹃，我不由得心旌摇荡，忍不住停下脚步，倚靠在大树上，学起了史湘云醉卧花丛。友人一把拉起我，说快走吧，前面风景更好看！

一路走来，除了漫山遍野的杜鹃花，还有那目不暇接的奇石。它们一群接一群，一片连一片，着实令人喜悦与惊奇。一眼望去，它们有的像太上老君，有的像牛魔王，有的似神龟，有的如金蛙，或者如龙、似虎……总之，随着观赏角度的不同，就会看到不同的模样，真是奇妙之极！

旅途中，总希望有一位理想的旅伴——攀登时互相扶持，跋涉中彼此激励。

随着山路愈加陡峭，我渐觉体力不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多亏同行的马老师，还有好姐妹柳叶春。他们为我找来一根树枝当拐杖，把我所有的行囊，都转移到他们身上，并扶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缓缓行进着。特别是小香峰那段山路，如刀削斧凿一般，几近垂直，令人心惊胆寒。若非有他俩鼎力相助，我怕是登不上山顶的。

“无限风光在险峰”，这话一点不错。

高高山顶上，最惹人眼的，是一株千年白皮松。它巍然挺立在悬崖上。粗壮的树根，深插于石缝之中；苍劲的枝干上，根根松针，翠绿欲滴。

站在山峰上，极目远眺，只见层峦叠嶂，云遮雾裹，浓浓淡淡地渲染出一片飘飘渺渺的山景，让人看得如醉如痴。俯瞰山下，阡陌纵横交错，一条大河如玉带般穿梭其中；整齐美观的砖瓦农舍，就如星罗棋布般，散落其间……此情此景，让人不由得心生感慨：“有缘聆天籁，可做蓬莱仙”！

下山的时候，我们走的是情侣峰那边的路。这里的景观，又是另一番洞天。

如果说，西泰山是秀美的园林，那么，情侣峰便是这园林中玲珑的盆景。

这里荟萃山川之灵气，浓缩大地之精华，奇石如林，杜鹃如海；加之能工巧匠的精雕细琢，三步一亭，五步一廊，让人觉得不是在山岭中漫步，倒像是在皇家花园中徜徉。真是处处良辰美景，处处诗情画意！

而更有趣的是，这里的每个景点，都有一个新颖别致的名称，诸如“情不自禁”、“三贴近”、“零距离”、“锁心路”……凡此种种，不觉令人遐想无限。

正当我沉醉之际，好友喊我：“快过来照相了，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后悔莫及！”

于是，大家纷纷借着情侣峰的背景，摆着姿势，说着“茄子”忙活一阵，笑得前仰后合，直叫肚子疼。

情侣峰的山门也很独特。

门前，有一块极有神韵的巨石，在那横卧着，上面刻一个大大的“情”字。

山门上，是一副牵动人心的对联。上联是：“情天情地情海淼淼情侣峰下情情情情情益浓”；下联为：“爱山爱水爱意融融爱心路上爱爱爱爱爱愈深”。

——这西泰山，这情侣峰，怎一个“情”字了得啊！

当夕阳将最后的热情赠送给这座大山的时候，我们眷恋不舍地下了山。真的好想把这秀丽山川打包带回家去，仔细品味，仔细鉴赏。我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西泰山啊，西泰山，明年花开时节 ，我一定会再来看你！”

初登炎黄峰

也许没有华山的险峻，也许没有恒山的秀美，但只要你一走近炎黄峰，立刻会被她那博大、厚重的历史底蕴所感染。夕阳的余晖中，古铜色的二帝巨像庄严、肃穆、安谧、慈祥。站在山脚下，仰望蓝天白云，身披清风柔雾，便有千般思绪、万种愁怀，你的心也会立刻平静下来，佛陀般地认识自我、反省自我，并且在认识和反省的过程中升华。闭上眼睛，感悟着这几十年来的得与失，倾心与大自然交流，思绪渐轻、渐远，似乎就要飘离这累赘的躯壳，向白云、蓝天之间去找寻人生的真谛……

循着同伴的呼声，沿着碎石小路走去，耳畔的风声随着我的喘息变得越来越实在。眼前的绿色却令人心旷神怡、激动莫名。临风的绿树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边，错落有致却绝不雷同地一层一层铺开，或左或右地晃动着。“浮光跃金”，信不虚也。

对面，从山顶到山沟一路蔓延下来的，是一层绿的毯、一片绿的海、一条绿的沟；参差起伏的绿毯背负着落日，在一层若有若无的山岚的抚摸下和着些许的山风呻吟着、蠕动着，搅起漫山的绿波……不经意间，目光已自上而下地将这绿色巡视了好几遍；想象着此时张开双臂，大鹏一般擦着树梢飞掠而下，在接近沟底时又骤然抬升，直冲霄汉而又消失在白云深处……

绿海中一块突兀的岩石将我拉回现实，放眼群山，极目远眺，远山如黛，山岚若烟，留下些许遗憾。拾阶而上，醉人的清香扑鼻而来，栏外的绿枝不时伸出热情的挽留之手，牵扯我的裤管和衣袖。脚下的石阶和谷中的回声欢快地应和着，伴着同行人的山歌，深幽、沉寂的大山也耐不住寂寞，烘出一团蒸腾的热情，温柔的剥去了我们的外衣。

顶峰的风似乎要大的多了。放下手中极孱弱、极瘦小、岩缝中采来的不知名的小草，回望山脚下，起伏跌宕的群山绵延远去，“山高人为峰”、“离天三尺三”。油然而生的成就感和由衷的自卑感同时包围了我。目光所及，绿的山、绿的树、绿的草，连树干都泛着绿，好像一伸手就能捋出一把橄榄油来……

撇下数日来困扰着我的烦躁和苦恼，遍体轻松，身心俱悦，哼着小调下山的时候，我看到了绿的台阶、绿的公路和一轮绿色的落日……

听雨西泰山

初夏的西泰山，有一种慵懒，在踏入山门的时候。

作为一个本地人，来西泰山的原因大多都是陪朋友，这次也不例外。从情侣峰上下来，已是傍晚，到风情小镇随意找了一家宾馆，草草吃过饭便拖着身体躺在床上。没有外出旅游时疲累的新鲜感，也没有厌烦和无奈，就是平静得很，就像经常回的老家。朋友对我的无趣有些耐不住，便找话来说，说来说去总是那些共同经历的事，陌生而熟悉，倒也温暖。幽暗的灯光下，两只香烟在屋里袅袅团团，困意倦顿。

忽然就有了雨声，在朋友的鼾声里显得急躁而清冷。我最怕夜雨，那零零碎碎的声音会赶走睡眠，让我的大脑活跃异常。懊恼地点起一支烟，想下床却怕吵醒朋友，半躺又觉烦躁，无奈盘坐起来，那雨声却又急了。

急雨莫过江南，烟雨三月的苏杭小镇时光，浮现脑中。那是我的蜜月里最悠闲的偶遇，虽带伞却无用，十里风雨长廊，光亮湿腻的石板街，何必撑伞。于雨中却不忙乱，偶有漏雨之处，滴在身上，权作惊喜。那雨声落在河面上，细细碎碎，追听又无；落在柳梢头，无声下坠；落在瓦楞上，略带忿怨，终做细流，淌入河中。江南的急雨到了北国，就像揭了盖头的新娘，带了羞涩、慌乱、强装和急切，添了少妇之韵。

雨砸窗台，并无声响，拨开窗帘，漆黑的窗外连山影都抹了痕迹，关了灯，依然如斯。黑暗中，烟头明暗交替，顿觉污浊，轻开窗缝透气。雨声边趁机挤了进来，嘈嘈切切，纷纷乱乱。北国的雨，便是这般鲁莽了。伸出头去，张望片刻，便有了回应。依稀记得，窗外是一棵独树，细碎的叶子像一簇簇融着的冰凌滴着嫩青色，傍晚时很是养眼，这刻嶙峋异常，嗖嗖的拍击声由他而来，却巍然不动，如定格般。北方少雨，近几年尤甚。白日游玩时，山涧石头上白色的干水渍像极了石灰刷成的标语，时不时地刺一下你的眼。这雨，来得倒也是好时机。急雨终是短暂，臆想还未收回，雨声就淡了许多。雨打瓦楞，大多是小雨点的频繁，偶有大雨点的亮响，竟有了锣鼓点的奇妙。不得不佩服自己无聊的灵性。

缓雨替了急雨，沙沙声渐次响起，那是屋外漫山的树叶一起抖动的声音，也是小雨丝划过枝条的擦痕，也是雨点们趁着还没落地，在互相拥挤互相嬉闹。总之，这响声让人烦躁又起，周身泛痒，不得不起身走走。掀了薄被的一刻，打了个激灵，沙沙声钻进骨缝里，这雨声，真凉。踱步片刻，终是受不了那寒意，又回到床上，细听那窗外千万条春蚕吐出的雨丝，那如搔过周身的细声。北国的缓雨缓而不黏不媚不佻，虽缓而冽。此刻，真想有一碗陈年酒，就着无边无际的雨声，饮下少年时强说的愁。那愁，却也恰似这雨，欲说还无，欲说还休。式微的雨，不知何时已停在了夹杂着腐朽森林味道的湿气里，那湿气和子夜的慵懒弥漫开来。

雨停了，远近偶有滴答的声音缓缓游走，渐次交替，雨虽停，意未去。睡意渐来，恍惚中，几声狗吠，涂满夜的墨黑。

高高山上一树槐

西泰山情侣谷中鸟声欢鸣，映着绿意的溪水淙淙流下月亮湖，镜子般的湖面上左边倒映情侣峰，右边倒映炎黄峰。山坡上一片槐林，槐花正开，远远望去似一笼春雪覆在树冠。

一阵歌声传来，唱歌的是一个不足三十的少妇。高挑的身材，方正的脸庞，浑身上下结实浑圆，流溢着健康美。她穿着旅游局统一配发的汉族传统服装：蓝地白花的上衣，同料的头巾、同料的围裙，站在坡上一方平坦处，身后是干干净净的农家院落，土墙罩白粉，青瓦木格窗。

少妇把从槐树上折下来的枝条拿到院门口，坐在那里捋一串串的槐花。她的身旁蹲着两三岁大的小娃儿，拿着一枝槐花随意摆动着。

三个人背着沉重的摄影器材从林间小路走来。瘦高的强子远远叫道：“槐花，来客人了。”哑嗓子的矮个儿“师兄”笑起来：“强子一见美女就上劲了。”

少妇笑着站起来，拍拍手上的花屑，招呼他们住进屋里。

三个人进屋坐定，便问：“槐花，你家几口人？”

那少妇正儿八经地站在屋当央：“我叫小粉，不叫槐花。俺老公出门打工了，我在这里照应客人。”山中的少妇竟然一口地道的东北话。

小粉忙着到厨房为客人做饭，三个人坐下来洗把手，落落汗的功夫，手擀面热腾腾地上桌了，桌上一溜儿排开红色的野山椒，黄色的炒鸡蛋，黑色的木耳炒肉……吃饱喝足了，强子的劲也来了，逗起站在旁边的少妇：“你好像在东北进修过，说起话来杠杠的。”

小粉笑了：“我就是东北人。”

三个人稍事休息，便扛着长长短短的家伙上山找景了。天擦黑时才下来。小粉已做好油烙馍、炒山野菜、玉米稀饭煮山药。山下家庭宾馆前的平台上，篝火已燃起，悠扬的乐曲传过来。小粉说：“坡下有篝火晚会，你们吃过饭可以去凑个热闹。城里来的人都住那些新盖的小楼，说那里干净。你们这些搞摄影的偏偏要绕了远路来住这种小瓦房。明年，我们也要翻盖房子……”

“别介，”师兄急忙站起来拦住，似乎小粉马上就要扒房子，“千万别把这里也盖成现代派的小洋楼，我们就是看中这青瓦粉墙才到你这里住的。你给这里留一方风景吧。”

小粉低头沉思一会儿，笑着点头。

三个人邀小粉一起玩扑克，一边玩一边谈话。小粉一点也不避讳自己的身世。

小粉三岁时父母离婚，跟着奶奶。妈妈远嫁他方，不知下落。爸爸再婚不久，得病死了。十三岁，她就开始打工，一路辗转向南，一年一个地方，最后到了三门峡。

小粉打工的洗头城正对着街对面的卤肉店。店里的小伙计铁头比她大六七岁，是从大山里来的孤儿。铁头每天开了店门，在熟肉香里望着小粉这边满眼的彩色。小粉爱吃猪耳朵，隔一段时间，就要走过街来，买上一只解解嘴馋，便和铁头相熟了。那一年小粉才二十岁，已经是历经坎坷，满心沧桑了。当铁头问她肯不肯跟他到山里去时，她答应了。

山里很静，小粉恋上了这远离市声的安逸。她有了两个人的家，两个人的娃，她把农家饭做得地地道道的。她家客人不多，多了，她也忙不过来。为增加收入，铁头又下山打工了。

小粉略带点自豪和羞涩笑了。

他们聊得开心，牌局不觉到了下半夜。小粉回房闩好门，休息了。

三个人无聊，玩笑说咱们看谁能把小粉的门叫开。自命“帅得没救”的小色去了，轻轻敲窗，里面没有人应；强子去了，亲切地呼唤：“睡了吗？”还是没有动静。师兄对着返回的强子说：“我看不用试了，小粉不是那种人。”

小粉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了，才猛地跳起来，在门闩上顶道杠子。手心和背上早有冷汗湿湿凉凉了。

三个摄影人睡过头，没赶上日出，太阳早升到槐树梢了。小粉探身扯着一条槐枝，轻捋槐花，白色的花儿从她手中纷纷落进藤条筐里。看到他们，她笑起来，三个人同时举起了相机。

吃过早饭，师兄把两倍的茶饭钱压在碗下，把来时带的水果零食全留下了。他们背着自己的长枪短炮下山去。刚转过山崖，小粉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你们的钱落下了。”

精打细算的强子第一次把这些“槐花”摄影数码信息用优盘装了，拿到照相馆去，花了五十块钱冲洗出来。装到一只纸袋里。

到了邮局，他犯了踌躇，小粉的详细地址与姓名该怎么写？

诗意西泰山

西泰山的杜鹃

你们的出现

点破了寂寞的时光

单调的调色板上

洇出了梦幻的色彩

几个简单的词语

已无法形容你们的姿色

你们用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

攫住了芸芸众生的心

于是你来我往

于是比肩接踵

踏遍青山

让岁月记住

苍茫的履痕

西泰山的风

这世间没有什么

比流动的玻璃更奇幻

这世间没有什么

比透明的空气更纯净

在这里

映入眼帘的是

应接不暇的风景

沁入肺腑的是

无法形容的清新

在西泰山这本字典里

永远也找不到

浑浊、雾霾这些字眼

因为这里永远是

清澈的水

洁净的绿

温馨的风

情景西泰山

情侣谷

将脚步放轻

在林荫间 沿

一条细细的幽径

与溪流与情事与蔓藤携手

缠绵而行

被阳光照着

被溪水照着

被目光照着

心迹 甜美清静

柔风在耳边喃喃私语

细碎的光

灵动一丝涟漪

摇曳了

廊桥之下的恋影

情侣峰

自一见钟情开始

就没有放下

追求的脚步

一直到

空无一人

你 才情不自禁

张开胸怀 将一脸羞红

吻得

满山唇痕

杜鹃

玉手操起的琴弦

洞穿时空

曼妙的音符 在西泰山

萦绕千年

啼血的呐喊

过滤了所有的旁骛

留下的贞心思念

在此

化为一片嫣红

让楚楚动人的故事

纠结在情爱之间

并在岁月的记忆深处

尽情渲染

炎黄峰

演奏完

一曲情歌之后

她就化蝶飞走

只有

两个痴情的大汉

沉醉了

化作一座大山

诗画般伟岸

至今

原野的余音

依然袅袅不散 似乎

与这巨幅画像有关

情侣峰

髙的以男子汉的雄壮

低的以窈窕淑女的纤躯

在西泰山守望了亿万斯年

定格成相依旳忠贞不渝

当风暴雷霆袭来

你们互致问候

当彩霞虹霓惠顾

你们共绽笑意

虽然你们爱了很久很久

成了密不可分的情侣

许是造物主从中嫉妒

有意拉开你们的距离

使你们没有拥抱接吻

使你们没有切切昵语

心没在一起跳动

血交融不到一起

合为一体的美梦只是希翼

爱到天长地久的两座石峰啊

你们悲就悲在没有爱的结局

小草还在仰慕，枫叶还在拍手

谁能理解你们心中隐疼的苦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