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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偷觉的演员不是好导演

2014-10-17爱弥良

大学生 2014年20期
关键词:上场排练作业

爱弥良

从前有所大学,名叫中央戏剧学院,坐落在北京的东棉花胡同。慕名南锣鼓巷旅游的人们如果被胡同口的大爷忽悠住了,坐上了他们的三轮车,势必会打中央戏剧学院门口儿经过,因为它即是这次胡同囫囵游的景点儿之一。

在导游大爷们的口中,这个学校星光熠熠:姜文、巩俐、章子怡……看游客瞪大眼睛想看清楚这个巴掌大点儿的地方怎么挤得下这么多大牌儿?大爷则一幅举重若轻的口气:“这里头的学生啊,长得好看,什么都敢干!北京话就叫混不吝!”如果有游客背着单反东张西望地往学校里面走,想要一窥究竟,势必会被门口站岗的姑娘拦住,被告知学校不对外,诸如此类,更让那些在门口留影的人对这所学校充满了兴趣。

而自己作为导演系的学生,经常会碰到有人兴致盎然非要问我这个专业到底学什么的,“就是排戏演戏”,得到这样的回答,对方总是一幅很不满足的样子,因为大家认定中戏学生的生活一定是花里胡哨的。殊不知如果想学好、做好这两个字,四年时间已难免要超负荷运转。

偷觉

平日里一个班十几个人还会再分成三个小组上课,一个老师负责四五个学生。像综合性大学那样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一位教授在台上风度翩翩侃侃而谈,学生乌央一片在台下有的如痴如醉有的睡思昏昏的场面在中戏是没有的。导演系学习任务重是众所周知的——以最重要的导表演课为例,导演表演教学是不分家的,除了老师作为导演工作,每一位同学也都要作为导演完成自己的作业,同时还要在其他同学的导演作业里担任演员。紧俏的时候,一个人要演三个别人的作业,还要导自己的。这种情况下,在整个教学阶段,这位同学可以说从早到晚就别想离开排练室了。学生自己排练一定时间之后,老师会来排练室看排练成果并点评。

导演系一个学期中的每个阶段都有考试,叫“打点”,有的作业到打点前给老师回课仍然会被全盘推翻,那就得一夜之间再排练出一个新的。那么这个作业的所有同学就得彻夜工作,第二天考试的时候,同时演几个作业的同学已然困得七荤八素,迷迷瞪瞪地把几个戏中对手戏的角色名字叫混,急得导演在台下抓耳挠腮、无可奈何。有的老师在学生们入校伊始,就会反复强调作为一个导演,一定要学会“偷觉”——即抓紧一切时间睡觉,哪怕是五分钟十分钟,掌握此睡觉模式之后,不管时间地点,秒睡毫无难度。有人名之曰“少睡多盹儿”。

正因为有“偷觉”的本领,十几岁二十岁的学生都感觉精力透支的时候,老师们却像永动机一样,经常头一天工作到半夜,第二天八点半仍然准时出现在排练室,神采奕奕。听说有位女先生,六十多岁的时候某天半夜突然灵机一动,翻墙进入学校,推开排练室门一看,学生已经结束排练回去睡觉了,火腾一下就上来了,冲到宿舍,把学生从床上拎起来,排练去!

摸脾气

我想此番场景对教授上完课夹着书就走的综合性大学学生来说可能是不可思议的。但中戏的老师们经常说:“我们这儿就是一戏班子。”这儿的师生关系也更像是师傅带徒弟,徒弟首先要学会的是摸清师傅的脾气。当现在的学生排练不认真的时候,老师就不免感叹“想当年”——听说当年,学生如果排练不让老师满意,老师一拍桌子大骂一顿背上包儿摔门就走。头一回,老实的孩子一下就慌了,根本没明白老师为什么生气,就要不要追出去展开了广泛的讨论,这时候另一位老师就承担了“翻译”的工作,安排学生们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照常排练。过了一会儿,发脾气的老师果然折回来了,悄么央儿扒着门缝儿一看,学生们正热火朝天地排着呢,推门儿笑嘻嘻地进来接着上课。故事讲完老师会长叹一口气,扫视着现在的课堂:“你们啊,我要是生气走了,回来一看,人都走光了……”刚才听得津津有味的学生这会儿才明白原来老师讲这个故事的动机。

摸清了脾气还不算完,还得能听懂老师在讲什么,因为这儿的老师说话经常“皮儿厚”,蕴含着深刻的潜台词。在某次《雷雨》的排练中,正排到周冲上场寻找四凤,一个男生从上场口出,左看右看:“四凤,四凤……”话还没喊完,老师就打断了:“停!你忘了什么道具?”男生赶紧回到侧幕里去找了一会儿,没想起周冲需要什么道具,就重新上场:“四凤,四凤……”“停!你忘了带道具!”这次,男生犹犹豫豫地下场了,但也不敢质疑老师,又找了一圈儿,结果仍然没找到,还是硬着头皮上场了。老师第三次打断的时候,男生已经崩溃了,对着侧幕内的同学问:“我到底有什么道具啊?!”同学也不知道啊,因为这一场周冲确实就没带道具。男生怯生生地对老师说:“我这场……有什么……道具?”老师一脸理所当然地:“你的风衣忘了带了!”这时候学生们哄堂大笑,才明白老师是讽刺这个男生上场端着架子,戏演过了特别虚假。

对抗

但学生们也有跟老师当面对抗的时候。有一次一个学生的导演作业排得不好,惹得老师大发脾气,学生也倔,一直跟老师顶嘴,被拱了火的老师最后撂了句狠话:“我要是排出这种玩意儿,我就跳楼自杀!”之后的一次课,这个学生排了一个全新的作业,内容即是一个老师把学生逼得跳了楼,这个学生自导自演,真的从排练室的窗口跳了出去,该学生自恃高中物理很好,做了个装置,从楼上跳下的演员都安然无恙,志得意满地看老师如何点评自己这个批判现实主义力作,结果老师几句话就把这个学生给说蔫儿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不满意你可以跟我争跟我吵!但是把这些放到你的作品里,你这是艺术创作吗?!你这是亵渎艺术!狭隘!”

学生们对老师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有时候也搞得老师生不起气。另有一次上课,要验收一个导演作业,结果这个学生却没来,大家等啊等……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当时那位老师可是出了名儿的严厉,眼看着脸都变色了,其他同学大气儿都不敢出了,这男生还没来!就这样活活儿等了半个多小时,男生匆匆跑来了,老师严肃地问:“你干什么去了?”男生呼哧带喘地说:“对不起老师,对不起老师……我以为我来了!”此话一出,别说学生,连老师都绷不住笑喷了。前一段时间,这个班有位女生婚礼上,该同学他又迟到了,大家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嗯!他以为他来了!”

当然了,学生虽然有调皮捣蛋的时候,但该干活儿的时候也是不惜力的。某个班进剧场排练,发现上一个剧组的东西没有拆除干净,满台都是钉子,这个班的学生有一个算一个,撅着屁股起钉子,起了整整一天。带班老师说,团结不团结,能不能做成事儿,其实就看这些。与很多人认为的光鲜亮丽不同,想成为真正的导演或是演员,在排练场要留下不知多少汗水。导演系的学生们进学校第一课学会的就是打扫卫生,拿着清洁工具把排练场每一个角落打扫得干干净净,磨旧的木地板和景块儿组成了神圣的艺术殿堂。听说从前老先生们可都是不许在排练场吃东西的。当然,也有些说法与此略有不同,有老师每堂课第一件事儿就是关起门来,发一圈儿烟,然后大家坐在桌子上开始聊构思,或是学生为了作业把排练室的电扇拆下来受到处分并引以为自豪。

身为导演系的学生,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哎,那你以后拍电影,让我跑个龙套,演个士兵甲、路人乙什么的。”次数多了,也就懒得解释。其实我是非常愿意谈谈学导演的感悟啥的,但每天连轴排练,回家躺在床上各种器官还在自动工作无法乖乖睡去。这感觉就像做学生天天考试,当老师天天做公开课。但我想各行各业其实都一样,无非就是埋头干,累得没那么多胡思乱想了,这就快成了。

很多对导演系教学过程兴致盎然的人真要跟他们认真讲一讲各种导演表演的教学内容,不免看到对方听得憋着哈欠红着眼睛。所以与其听这些,还不如听听以上这些段子,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也就罢了。

责任编辑: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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