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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一:霸蛮厨子重新定义米粉

2014-10-17张盖伦

大学生 2014年20期
关键词:湖南人小野寿司

张盖伦

张天一有些厌倦自己身上的诸多标签了。

比如,“北大卖米粉硕士”“90后”,还有新鲜出炉的“反互联网思维”。他在最近的文章中写道:“我想,我还是喜欢当个厨子。”

采访的那天,黑框眼镜,银色链子,穿着经常的那件黑T恤,这些已经成为他的标志。T恤正面写着“霸蛮”二字,他认为这两个字准确地概括了湖南人的性格,背面是他自己的粉店名字:伏牛。这件T恤也是伏牛堂员工的工作衫。正值上午,顾客不算太多。张天一在电脑上奋笔疾书。他新浪微博的认证身份其实是作家,他曾出了两本书,现在在写第三本——伏牛堂的创业经。

洗手作羹汤

短短几个月内,张天一接受了太多采访,他表现得轻松自如。伴随张天一一起迅速成名的是他的粉店伏牛堂。四月,他以一篇《硕士毕业我为什么去卖米粉》的文章,火爆微信朋友圈。北大法学硕士,前途光明,但他却决定“洗手做羹汤”,在北京开家地道的湖南常德米粉店——听起来,确实不够“高大上”。

他说,临近毕业,他开始问自己,理想是什么。他相信岗位无高低,分工有不同,并决定真正践行。追问之后,答案浮出水面——开一家餐馆,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张天一的创业团队里,有硕士,有MBA,有公务员。“我们经营米粉,也经营一种生活方式。”

第一家小店开在了环球金融中心的地下室,张天一形容这里是“一流商圈,十流位置”。他在一篇文章里详细解释了自己的选址原因:在资金有限的情况下,房租便宜、黄金地段、人流量旺和面积宽敞,这四个传统餐饮店铺选址要素无法同时满足,必须有所取舍。于是,他们的策略舍弃人流旺这一“标准选择”,找了个大商圈里的犄角旮旯。

至于人流怎么来,张天一自有办法,他有互联网引流。或者更确切地说,他还有自身的“标签”。这些标签一个个密密实实贴在他身上,他为此无奈,但也确实因此获得关注——这对一家初创小店来说,不可多得。他自己在店铺里打出“硕士粉、良心粉”的口号,尽管他不愿意媒体执着于“北大硕士卖米粉”这一噱头。北京大学是一所即使食堂饭菜涨价都有媒体报道的学府,张天一的这一举动,满满的都是新闻点。五六月,张天一卖米粉,撞上“大学生就业难”;再往后,90后创业大潮进入社会的视野,张天一恰巧是“90后”;接着,互联网思维烂了大街,而张天一恰巧不屑互联网思维,又被报道了一轮……

话题没有断过,但张天一为此曾感到惶恐:“我以前想,万一哪天没有人关注了,是不是店就开不下去了?”三个月,他开了两家伏牛堂。第二家在朝外Soho的知了胡同,店铺面积也比第一家大得多,走“咖啡馆”风格,有沙发皮椅,墙上挂着个性话语,比如:伏牛精神,海阔凭鱼尿,天高任鸟翔。

我还是死不了

“直到最近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就算没人来报道我了,我还是死不了。可能生意不会那么火爆,但是我死不了。”张天一说。

死不了的自信,来自于在北京的湖南人这一群体。

在张天一的家乡常德,米粉就是稀松平常的街边早餐。在伏牛堂之前,他觉得在北京找不到家乡的味道。如今他创立了伏牛堂。至于为什么叫伏牛堂,他酷酷地告诉你,川菜叫俏江南,米粉怎么不能叫伏牛堂?

张天一不用“卖粉”来局限伏牛堂,他眼里的伏牛堂有无限可能性。比如,伏牛堂的微信公共账号,就和餐饮业没什么太大关系——它对自己的定位是“一个创业……的分享”。“一个伟大的品牌应该是不能被唯一性解读的,一眼能够说出唯一意思与内涵的品牌名都高明得有限。”张天一的文笔幽默而犀利,带着年轻人的张扬。他认为,这是一个行业、位置、商业要素不断充足与重新定义的时代,所以品牌名和产品完全可以脱离。他给粉店取名“伏牛堂”,这名字要的就是这一感觉。

所以,你以为伏牛堂的实体店就是卖粉?别逗了,张天一说了,卖粉就是个起点。

“传统餐饮业,顾客点单、吃饭然后走人,整个售卖和消费环节就已经完成。要留住顾客,无非是办办会员卡,发发代金券。但我们觉得,吃粉是个起点,‘粉是一种连结,万物皆可连。”他举出茶馆的例子。千百年来,茶馆的功能其实没有发生多大改变,人们聚在一起,品茶、聊天、听故事。那么伏牛堂就提供这样一个入口,一个联系的纽带,把人连起来,一切都好办。比如,他们通过这种连接,解决了招聘员工的问题;同样因为连接,伏牛堂成为首家支付宝指纹支付体验店——而其源头是阿里的一位员工在这吃了碗粉。

张天一不止一次地表示,他不害怕模仿者出现,因为他的核心竞争力是伏牛堂的QQ大群、微信大群,还有微博上近万人的湖南人粉丝群体。这些人给了张天一底气。近一半来店消费的顾客是湖南人,他确信无论媒体还报不报道,这些长着湖南胃的人,还是会来,要一碗家乡的米粉,在油和辣中吃得全无形象。

通过伏牛堂,建立一个湖南人社群。至于要干嘛,张天一还没有想得非常清楚。但是他知道,肯定有用。

老老实实卖粉

这么听着,什么连接啊,入口啊,分明是互联网时代下的名词。

但是,别跟张天一提互联网思维,他可能会回复俩字:呵呵。他不否认互联网对其在餐饮业创业的助力,但归根结底,他说:就是老老实实卖粉。在腾讯的一次分享会上(对,又是互联网公司),张天一详细总结了互联网对他伏牛堂的“影响”:主要是吸引人流、精确定位消费者和保持核心竞争力。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总结互联网对他们的影响,张天一说,互联网为他们四个一无所有的年轻人,提供了一个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坚持做自己的机会。

伏牛堂的微信运营得很好,文字鲜活生动有趣;营销活动也出人意料,比如,掰手腕和吃辣大赛。但张天一说,使用互联网做宣传简直是90后这一代的本能,而恰好,他文笔还不错。“这有什么值得说的?”对互联网来讲,他们是原住民。对餐饮业,这群年轻人,才真正是“移民”。直到真正进入餐饮业,张天一才开始真正思考中国餐饮业的现状。

他现在已经可以很流畅地摆出一些数据:中国2013年餐饮业产值是2.5万亿元,但即使是餐饮业的巨头百胜,能占据的市场份额也不过百分之二到三;支撑起中国餐饮业的,是一家又一家的沙县小吃、桂林米粉和黄焖鸡米饭。没有什么品牌,小作坊式作业,在一个所谓的后工业时代和互联网时代,固守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传统,默默生长。

张天一在创业之初,野心勃勃,想要改造传统餐饮业。到餐饮业的“蓝海”里游了一圈,他说,这事,难。“这不是情怀能解决的问题。”张天一原本以为将做粉这件事情标准化并非难事,步骤如此简单清晰,按照规定好的“一二三四”来,不就好了吗?真正去做,他才发现中国的小作坊式餐饮业,其中暗藏太多规律性的东西;这些规律,难以轻易打破。

餐饮是人去做的,人是不可能标准化的。张天一说:“比如每天给店里送20斤牛肉,它的肥瘦比例是有波动的啊,今天可能瘦肉多一点,明天可能肥肉多一点,那卖粉的计划就要调整了。太多不可控因素。”他说自己的舌头是创业团队里最敏锐的,因此他还会负责产品质量控制——“每天出现的问题都不一样,每天进行微调。”

他无意给自己的粉讲一个“做到极致”的好故事,也毫不讳言自己学习做粉根本没花多少时间。有人质疑张天一花了两个星期就从湖南常德学成回到北京开店,手艺恐怕还太过粗糙,他轻轻摇摇头,反问一句:“这事有这么难吗?我看了两遍就学会了。”所以,粉怎么做,在张天一看来,根本不是事;如果愿意,也完全可以大方分享。他们也这么做了。在肯德基、麦当劳上游供应商上海福喜被披露用过期原材料加工肉制品之后,伏牛堂发布了这样一条微信:手把手教你做常德牛肉米粉,直接公开了他们的牛肉粉配方。

还是那句话,核心竞争力是伏牛堂连接起来的社群。做粉什么的,根本没必要神神叨叨。

使竖子成名

“其实想清楚了,我现在就应该关心两件事情,一是粉是否好吃,二是服务能否让顾客爽。”

“谁来定义好吃?”

“我自己。”

这是张天一的理想主义,他不愿意去迎合所谓的“大众口味”。为什么不能像苹果公司一样,酷炫地说一句——提供的就是需求?张天一表明了他的态度,米粉就是不放青菜,就是又辣又油,你说不地道不正宗,那你知道啥样叫地道吗?

“我只要抓住在北京的40万湖南人的胃就行了,我不是开给全北京2000万人的。”吃的不只是粉,在伏牛堂吃粉,那是三观问题——“食客第一次来是冲粉来的,第二次来,那就是三观契合啊。”

张天一在很多文章里都会提到一部经典纪录片《寿司之神》,纪录片的主人公小野二郎做了一辈子寿司,在小野二郎这里,寿司早已经不是简单的食物,它是艺术品。为了保证艺术品的质量,小野二郎对于寿司的原材料和制作过程有太多苛刻的要求——章鱼的口感应该柔软,所以需要提前给它们按摩至少40分钟;米饭温度与人体温度相同时弹性最好,所以小学徒们要拿着蒲扇给米饭扇风降温……小野店内的学徒,怀着朝圣一般的心情料理寿司——“你要先学会拧毛巾,毛巾很烫,一开始会烫伤手,这种训练很辛苦。你没学会拧毛巾,就不可能碰鱼;然后,你要学会用刀和料理鱼。十年之后,才会让你煎蛋。”

这是一部讲述匠人情怀的纪录片。小野二郎对于寿司的态度,甚至会让进店的顾客感到紧张和压力。这家小店只有十个座位,消费三万日元起跳,而且得至少提前一个月预约。

张天一说他看了这部纪录片有十遍,最深的感触,是如何能让餐饮业受人尊重。

“你感受不到尊重,对于餐饮业从业者,很多时候你体会到的,是一种人格上的不尊重。”尽管受到关注,也算有些光环,但张天一知道,餐饮业依然地位卑微,有的顾客认为自己就是大爷,就是能对你呼来喝去。所以,在餐饮业干,很难获得职业成就感——但是,纪录片中的小野二郎做到了。他的小店,人们说:即使为了品尝寿司而造访该国,都是值得的。

张天一觉得,第一步,就是改变餐饮业从业人员的思维方式,让他们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牛的事情,比如伏牛堂的“厨子”,叫做“牛肉粉艺术家”;“把米粉做成艺术,让餐饮受到尊重”,或是“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正宗米粉,你该怎么吃”。总之,张天一不是要当个卖粉的,他要自己重新定义米粉,就像乔布斯重新定义手机一样。

“你能定义一个东西,你就牛。”

张天一曾经试过逆着人流,站在原地。步履匆忙的人从他身旁涌过,对他投来讶异与厌恶的眼神。他说,能感到压力打在脸上,很沉。他觉得现在就在做这么一件事情,逆行。用一句话来形容自己在干的事情,他给了个词,叫“悲壮”。具体来说,“在国贸这样一个很装的地方,做一个所谓的坚持自我的事情,在一个充满了标签的地方,做一件去标签化的事情,很有意义。”

责任编辑:尹颖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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