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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第一人”和他们的悲喜人生

2014-10-15姚玮洁

领导文萃 2014年19期
关键词:鲁冠球嘉兴胜利

姚玮洁

在那个启动中国大变革的岁月里,他们是改革的先行者、是时代的弄潮儿,甚至成为领导人的座上宾,全因为在惊涛骇浪的改革大潮中,记录着一个又一个“第一”的光辉历史。

当他们走上改革之路的时候,也许没有料想过会遭遇怎样的起伏和变化莫测。

不了了之的罪名

1989年,年广九以“流氓罪”第三次入狱。1980年、1984年、1989年,刚好是改革开放的三个重要转折点。年广九起承转合的命运因此被认为暗合着中国个私经济的发展进程。

“我行得正坐得直,他们就是看不惯我要整我,我就一直抗诉到中央!”年广九说。与被迫退休的马胜利相比,年广九怨气更重。

终于,邓小平南巡时提出:“安徽出了个‘傻子瓜子问题。当时许多人不舒服,说他赚了一百万,主张动他。我说不能动,一动人们就会说政策变了,得不偿失。”

因为这番话,年广九最终得以获释。

这前后的某年,成名后的杨嘉兴也被人“盯”上了。司法部门的领导找他,让他交代贪污事实。“我说你们随便查,你们查出我贪污一分钱,我愿意坐十年牢。”查案后,贪污一罪不了了之。

1994年人们拆除了造纸厂门口“厂长马胜利”的铜字招牌;1995年,56岁的马胜利被上级单位的一句口头通知免职退休,全程不到5分钟。10年辉煌,弹指间灰飞烟灭。

退休后的马胜利心里有怨气,更不甘心靠100多元的救济金活着。在石家庄火车站北面卖了半年包子后,他开始经营一家纸品售卖公司,销售名为“援旺”牌的卫生纸及“六月雪”牌的餐巾纸,但是这家企业几年后便消失了。

财经作家吴晓波说,“前者与‘冤枉谐音,后者则有‘窦娥沉冤,六月下雪之意,其满腔悲愤,溢于言表。工商局不让注册,马胜利却照用不误,他笑说,‘这种名字,除了我,没有人会仿冒的。”

1994年,鲁冠球闭门三天,写了一篇题为《乡镇企业家急需提高自身素质》的文章:“部分农民能人没有充分意识到自己所负载的历史使命,仅仅陶醉在眼前的成功光环中……这其实是传统的小农意识与现代精神的冲突,显然,我们今天需要一次彻底的决裂。”

写这篇文章的背景是,“乡镇改革第一人”天津大邱庄禹作敏因包庇手下、暴力抗法,被逮捕并判刑20年。

禹作敏曾与鲁冠球齐名,也是靠乡镇企业发家,所谓“北有禹作敏,南有鲁冠球”。人们一直认为他们“交情不浅”。

就在禹作敏被判刑的1994年,鲁冠球的万向钱潮在深圳上市,成为中国首家上市的乡镇企业。

5年后,禹作敏去世。

这一年,年广九与第二任妻子对簿公堂,主要发生在长子、次子之间的内讧愈加复杂。2000年,年广九突然决定将“傻子瓜子”一股脑儿全部卖给了两个儿子,自己前往郑州开厂。但他希望藉此让两个儿子和好的愿望并未实现。两个儿子仍各自为战。

30年后的希望

2003年11月的一次知名企业家聚会上,当组织者播放马胜利当年奔波全国的照片时,马胜利老泪纵横。双星集团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汪海决定“伸出援手”,聘请马胜利为新注册成立的双星马胜利纸业有限公司总经理。

65岁的马胜利穿上了西装扎好了领带,意得志满:“5年以后成为亿万富翁”。

然而,这次“承包”很快便悄无声息,原因不明。多年后,马胜利回忆:“刚开始(汪海)说办一个厂子来,如果办我就想给他帮帮忙,后来也没搞起来。那是国有企业,什么事情也都不是汪海一个人说了算。后来也有朋友让我进他们的厂子帮忙,一个月给几千元钱,我觉得跟个讨饭的似的,也就不去了。”

临终的前几年,马胜利在放着七大皮箱荣誉证书、挂着无数和国家领导人合影的石家庄栗新小区内读书、写作、养鱼、种花、带孩子。

财经作家吴晓波评价:“如果他当年不在厂门口贴那张‘大字报,也许一直就是一个悠闲的销售科长;如果他没有动念头去承包100家造纸厂,也许他会在光荣中安然地退休。”

步鑫生也不断创业,接手了一些亏损企业,也打造了一些品牌。但终归再没达到上世纪80年代的辉煌。

2008年、2013年先后罹患肿瘤切除肝脏、脾脏后的步鑫生接受媒体采访,表示还想再起步。如今,80岁的步鑫生仍在上海,每天读书看报,偶尔出门会友,他不愿意回到海盐,因为“那里是我的伤心之地”。

只有鲁冠球,出现在习近平主席2012年访美的商业领袖名单中。2013年福布斯中国富豪榜上,鲁冠球父子资产207.4亿元,名列第29位。

对于这些来自浙江的改革者而言,2009年原浙江省委书记王芳的去世,是一个悲痛的日子。这位老人后来担任公安部长,其实他在60年代就开始在浙江工作,并在1983年至1987年的改革关键时期主政浙江。

但杨嘉兴的民营银行梦从未间断。其实早在2012年的秋天,他就开始递交民营银行申办材料,没有结果,当时杨嘉兴也曾打算彻底放弃,是“金融国十条”重新燃起了杨嘉兴的希望。

2013年秋天,银监会要在温州设立民营银行的消息传开后,68岁的他当即对媒体表示:“即使只有一个名额也要争取。”

如今半年过去了,他开始觉得力不从心。

“不搞了,以后再也不弄这个事情了,彻底失望了。”杨嘉兴对《瞭望东方周刊》说。

杨嘉兴甚至觉得“可能有生之年都不太可能实现了。”但他坚持认为,“民营银行有自己的生存空间,只要能加强监管、控制风险就行。”

新年伊始,杨嘉兴似乎真的打算当一个闲人。他的公司不搞了,手机经常落在孙女家,也很少接受来访。可被问及是否打算彻底颐养天年时,他犹豫了一下说:“还想再看看。”

(摘自《瞭望东方周刊》)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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