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落花香

曾维惠

十二年前，在紫藤花开的季节里，一个左腿比右腿短三寸的小女婴悄悄地来到了人世间。她，因为缺陷，心里一直伤心着，自卑着……

又是紫藤花开的季节，淡紫色的紫藤花穗在清晨的露珠里，静静地绽放美丽。由串串花穗组成的花瀑，在晨风中轻舞。

十二年前，在老人门前的紫藤萝第一次开花的早晨，一声声婴儿的啼哭，促使老人打开了房门：在紫藤花架下，一张薄薄的棉毡里，裹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老人揭开棉毡一看：哦！原来是一个左腿比右腿短了近三寸的女婴。

老人给女孩儿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紫藤。

“乖孙女儿，紫藤花又开了！”老人敲了敲紫藤的房门，说，“我们到花下坐坐吧！”

紫藤坐在床头，没有回答老人的话。紫藤怀里抱着那个用紫藤落花做的枕头，她把头埋进紫藤花枕里，嗅到了淡淡的紫藤花香。

从紫藤记事起，她就喜欢拾起紫藤花架下凋落的紫藤花，把它们风干，再做成花枕。好些年了，紫藤都是枕着花枕入睡的。

“紫藤花儿落了，有我把它们拾起，做成美丽的花枕。我的泪珠儿滴落了，有谁愿意把它捧起，装进永恒的记忆？”

除了上学，紫藤已经不愿意出房门了。随着年龄的增长，紫藤越来越讨厌一瘸一拐的自己。在班上，有人笑话她没有爸爸妈妈；在运动会上，有人嘲笑她不能参加长跑比赛……

伴着紫藤花香，伴着摔碎的泪珠儿，紫藤进入了梦乡。紫藤梦见一个头上戴着紫藤花环的花仙子，从紫藤花枕里走出来，她为紫藤唱着好听的歌儿。

伴着紫藤花香，在窗外鸟儿欢快的歌谣中，紫藤醒了，她的脸上，仿佛盛开了朵朵美丽的紫藤花。

“奶奶，我去拾地上的紫藤落花了。”

紫藤来到紫藤花架下，捡起那些落在地上的紫藤花，一朵一朵地放进玻璃瓶中。今天的落花很多，紫藤的玻璃花瓶已经装不下了。

“紫藤花呀紫藤花，你明明知道自己要凋落，为什么还要到这个世界上来？”紫藤对手中的一朵落花说，“老天把我送到这个世界上来，难道就是为了给我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

“紫藤，虽然我凋落了，但我很幸福，因为我曾经美丽过。我还可以做成花枕，伴你入眠。”紫藤手中的落花，变成了一个头上戴着紫藤花环的仙子，和紫藤梦中见到的仙子一模一样。

“可是我呢？我美丽吗？”紫藤的泪珠儿又从眼眶里滚落出来，掉在地上的紫藤花上。

紫藤仙子捧起摔碎的泪珠儿，说：“你看，这泪珠儿也像花儿一样美丽呢！何况是为奶奶带来幸福的你呢？”

紫藤仙子的话，让紫藤想起了奶奶——

紫藤想起了自己躺在奶奶的怀里数星星的日子，奶奶总是乐呵呵地说：“咱紫藤越来越可爱了！”

紫藤想起了每一个放学回家的日子，那时候，奶奶一见紫藤回来，总是说：“紫藤回来了，奶奶就不再寂寞了！”

紫藤想起了每年的生日，奶奶总会为自己添置一件新衣服。紫藤穿上身后，奶奶总会说：“咱紫藤就快长大了，奶奶就该享福了！”

……

紫藤把拾来的落花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让它们自由风干，她要为奶奶做一个紫藤花枕。

当紫藤收集的落花，快要能做一个花枕的时候，她突然不愿意再收集落花了——

学校新开设了好些兴趣小组，其中，有紫藤最喜欢的绘画组。紫藤多想去学绘画呀！她想，如果可以把那瀑布般的紫藤花，画进自己的画里，那该是多么地美丽呀！她想，如果可以把和蔼可亲的奶奶画进画里，印到书上，再发到全国各地的小朋友手里，那奶奶该是多么地高兴呀……

紫藤用平时积攒的零花钱，买了画笔和纸，向画室走去。

“哈！今天，我们就画她的脚吧，那可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图画！”当紫藤刚跨进画室的门，一个调皮的小男生，用画笔指着紫藤的脚，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吼道。

两个小时的绘画课，紫藤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一片片眼泪摔成的花瓣儿，在雪白雪白的画纸上跳舞。

“紫藤，又有好多落花了，奶奶陪你拾落花，好吗？”

紫藤没有回答奶奶的话，她抱着落花枕，眼泪滴落在花枕上，浸湿了枕里的落花。紫藤又想起了那首属于她的诗：“紫藤花儿落了，有我把它们拾起，做成美丽的花枕。我的泪珠儿滴落了，有谁愿意把它捧起，装进永恒的记忆？”

紫藤的泪珠儿，谁会愿意捧起呢？可怜、自卑又善良的紫藤姑娘，将如何重获新生呢？下期《一路落花香（下）》，紫藤姑娘与您“一路”清新相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