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的洪拳宗师

吕传彬

洪拳是中华武术的一朵奇葩。喜欢看香港武侠片的年轻人都知道黄飞鸿这个英雄角色，而黄飞鸿就是一位洪拳高人。他武功了得，医术超群，广收门徒，开间“宝芝林”济世救人。坏人来了，一招“佛山无影脚”就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年纪稍微大一些的武侠电影爱好者，也大都认识电影里的“蛇形刁手”。但不同于《功夫》里周星驰的纯粹搞笑，作为早期香港武侠电影的《蛇形刁手》是非常忠实于武术招式的表达的，主角简福用的就是“蛇形拳”跟“猫爪”结合的洪拳招式。

黄飞鸿真有其人，“蛇形拳”也真有其事。黄飞鸿把“洪拳”广为传播，“洪拳”之中的十形拳，就以仿动物之动态为招式，有“龙、蛇、虎、豹、鹤、狮、象、马、猴、彪”，其中以蛇为形的，就称“蛇形拳”。

一百多年前，随着大量华人侨迁南洋，洪拳等中华武术拳种也流传到海外，并在海外开枝散叶、发扬光大。其中一些炎黄子孙还成为其中的姣姣者，黄飞鸿第四代传人、马来西亚国家队武术总教练张荣焜师傅，便是其中之一。

一、自小习学洪拳

张荣焜祖籍广东高州，先祖于光绪年间侨迁南洋。1934年，张荣焜出生于马来西亚的马六甲，后随家人迁移麻坡。他自五岁即随父亲张应学习洪拳，他的两个姐姐也学洪拳。对此，张荣焜笑言：“祖传的，不能不学。”

为什么说“祖传”？原来，张荣焜的太祖公张天秩是洪拳创始人洪熙官的入室弟子，洪熙官则师承少林寺至善禅师。因此自师傅太祖公那辈开始，张家就代代习洪拳。

20多岁时，张荣焜认识了他人生中另一位恩师——宋少波。若追溯这位宋师傅先师的渊源，可至虎鹤双形拳大师黄麒英和儿子黄飞鸿，以及黄飞鸿弟子林世荣等人。这位在电影中常被塑造成卖猪肉的林世荣，就是宋少波的师傅，张荣焜的师公。一边是洪熙官的脉络，另一边则是黄飞鸿的传承，张荣焜可说尽得“少林洪家拳”衣钵真传。

自二十多岁起，张荣焜就把毕生时间跟精力奉献给了中华武术。他自身武功造诣非凡，从上世八十年代起，他就来到大马首都吉隆坡开了一家武馆大力推广中华武术运动，其门下弟子达到数百人。张荣焜主授洪拳，同时讲授中华武术各类门各派的渊源，将中华武术在南洋华人中广为宣传。后来，随着知名度的不断提高，张荣焜又肩负起了马来西亚国际赛裁判、国家队武术总教练等职……履历丰富得要用数页才能完整收录。

2010年，张荣焜获马亚西亚国家元首颁发的“Ahli Mangku Negara（护国有功勋章）”。但张荣焜却很少把这枚勋章拿出来与人炫耀，他遵循中华武德，仿若武术小说中的隐世高人，富贵名利于他如浮云。

二、没有拳谱，全靠脑子记

那个年代，马来西亚练洪拳的人不多，拳谱也不易找，张荣焜只能在师傅教过之后全部记在脑海中，然后慢慢参悟。这一学就是十多年。特别是在学蛇形拳的过程中张荣焜更是吃了很多苦头，蛇形拳的主要手法是缠住对手，以坚毅的气力攻击对手较弱或要害部位，如紧扣对手关节或攻击对方眼睛，达到反关节、脱臼、骨折等效果，杀伤力很大。所以学习者在学习过程中经常是伤筋动骨，疼痛非常。一流的武功无不来自潜心苦练，张荣焜说，要学蛇形拳，一定要先学会基本动作、基本功法、基本技法、基本套路等，比如手形手法、步形步法、腿法。手法如冲拳、推掌、鹤嘴、豹捶，步法如四平大马、弓箭步、虚步、独立步、丁步，都学会了，才可以学蛇形拳。

怎么掌握这些基本功呢？依张荣焜大师的经验，要掌握基本功就要“扎马”。扎马很辛苦，电影中的常见镜头是，在胯下点一炷香，香烧完了才可以收工。功夫不到家的，脚稍没力，掉下去会被烫着。现实生活或不如电影夸张，但练武之人却没有一个人说扎马不苦的，很多人练扎马后回到家连蹲厕所也会脚软。以前，扎马三年才能叫“小成”。六年“中成”了就打套路，九年叫“上成”，十到十二年才“入室”，练内功。基本功很重要，基本功好，套路才打得好。现在不同了，在张荣焜的武馆，欲学武术之人第一年就可以学蛇形拳。张荣焜解释说，现代时代不同了，讲究快节奏，习武也该“与时俱进”。

以前，按照武行规矩，没有女生学洪拳，也没有“外姓人”学洪拳，因为教了女生，就会害怕她会传给她的老公。而现在张荣焜也改变了这个传统，他认为男女平等，只要有习武信心，男女都可以学。他的徒弟中就有不少女弟子。

三、教授弟子习武先习武德

今日张荣焜年事已高，已很少亲自授课，多由徒弟指导“徒孙”。中华武术讲究“武德”，目前，张荣焜在马来西亚国家武术总会里唯一授的课是“武德”。一说起“武德”，张荣焜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有些人可能认为练武之人都是逞一时匹夫之勇者，喊打喊杀，很暴力。张荣焜深不以为然，他说：“以前学武的人都是为了维护个人、国家安宁。”

授业中，张荣焜编订了一本《武德修养规范讲义》，一叠资料多达十几页，洋洋洒洒几万字，都是“修身养性”内容，令人惊叹不已。这就是武术跟其他运动的区别，习武讲究武德，而跑步、打球却没有“跑德”、“球德”之说。

“学武术，最重要是武德。武德就是学做人。学了武术不会做人，就会去打架。以前的人说‘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学武术都是为了社会的安宁。社会安宁，国家才能昌盛。如果维护不了社会的安宁，国家就会乱，盗贼蜂起。当然，现代人已没有‘行侠仗义、拔刀相助的需要，有法律跟社会规范使人类生活和谐，因此学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不过，武德内容永远不会过时，好比叫人远离不良习惯、注重五育、自强不息等，听起来虽然有点八股，但正是由于一般人很难全做到，所以它才一直被提出来。”

“崇德涤虑洗髓激浊扬清，尚武涤瑕荡秽奋发扬厉”，这是张荣焜师傅在授业中预先使用黑色钢笔写在纸上勉励大家的话。

四、对洪拳的感悟

张荣焜以一句话概括蛇形拳特点：刚柔缠丝绕，劲贯九宫窍。

洪拳之中，从少林寺传出来、模仿动物形态的拳有龙、蛇、虎、豹、鹤、狮、象、马、猴、彪，另外还有金、木、水、火、土。以上合称“五行十形”。

模仿动物形态，张荣焜解释说，那是“‘人之初，性本善。人出生时没有带着什么武器，没有武器，所以就模仿动物打斗的方式。”

“比如蛇形拳，蛇形拳的特色是‘气很够，很‘劲。我们说气力、气力，没气就没力。”张荣焜说，蛇形拳的动作如翻滚、跳跃，“气”都很强劲坚毅。使用丹田发力，力是蛇缠丝的力。九个关节要全通，如果脚稍微没力，腰就没力，手自然也没力。蛇形的气要节节通关，关关通过，才浑身是劲。九宫就是九关，分别是脚跟、膝盖、大腿、腰、背、脖子、肩膀、肘、腕。因此腰马要配合、眼神要配合、手劲要练到。有腰马才有手劲气力，有眼神才有精灵反应，才会敏捷。精、气、神、意、气、力，都要配合。

张荣焜说，目前，中华武术在马来西亚的公众参与度还不高，许多民众还缺乏对武术的了解，一些习武之人都是中老年人。但张荣焜相信，随着人们对健康的重视，加上马来西亚“全民体育，一个学生一个运动”的提倡下，相信中华武术在马来西亚会有更好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