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骨头:太可惜,不可气
2014-10-12卓星编辑赵立
文|卓星 编辑|赵立
蓝色骨头:太可惜,不可气
文|卓星 编辑|赵立
太可惜,如果《蓝色骨头》删掉现代部分、只保留“文革”的戏,将是一个多么好的故事。
年轻美丽的文工团女歌手被首长的儿子挑中,却阴错阳差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还卷入了一场隐秘的同性恋。这个“革命化的文艺女青年”爱摇滚乐,唱“反动歌曲”,被开除出团之后嫁给首长的司机,产子,忍受不了庸俗的生活,一枪打掉丈夫的一颗睾丸,自杀,没死成,远赴美国。多么鲜活的时代阵痛。
对于故事的投射,导演崔健毫不避讳,“它其实就是一个部队领导的儿子选妃的故事”。现实里,据被选中的“妃子”张宁的回忆录记载,林彪的儿子林立果在60年代就听披头士,看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的纪录片,家里的墙上贴着巨幅的吉米·亨德里克斯和约翰·列侬的海报。这个曾经试图颠覆中国的年轻人热爱摇滚乐,对张宁说“我会让中国人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音乐”,最后死在了逃往蒙古的飞机里。
女歌手和司机的儿子钟华长大成人,在父亲被查出睾丸癌之后寄给他的包裹里发现了这个故事。他不明白“为什么生在那个时代却不能谈论那个时代”,但我们却可以借此读懂为什么《蓝色骨头》最后呈现的“文革”故事充满诗化的表达,符号的隐喻,却又支离破碎。在墙上和毛主席画像并排着的林彪被人撤下,女歌手被干部叱责“你还以为有大人物可以帮你”,已经是崔健在电影里能给出的最强烈的暗示。摇滚“教父”拍摇滚“第一人”,在堪说与不堪说之间只能做到此。
《蓝色骨头》的现代部分被许多人诟病:崔健与时代脱节了。无论是网络下载盗版歌曲、电脑病毒,还是现代人的速食爱情、商业扭曲理想……电影里痛陈的现实早已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为之痛苦的内核。崔健在一次采访中曾提到,《蓝色骨头》的创作开始于2004年,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映射现实的桥段如此老旧,但创作永远根植于当下,这并不能成为崔健对时代理解力不够的辩解。
他并不否认这点,在一次电视综艺节目中,崔健说“我发现我与这个时代的互动灵感没有了”,但他始终坚信自己“真的是在用心用力(观察)我所看到的年轻人的状态”。电影里,钟华一脸稚气,玩着最酷的音乐,过着最宅的生活,失去处男身份的那个晚上趴在女人身上泣不成声,最后用一首叫《蓝色骨头》的歌为迷惘开脱,与父辈达成和解。母亲的“反革命歌曲”《迷失的季节》催生了《蓝色骨头》,但仿佛是映照两个时代,开头的歌词从“太可惜/太可气”,变成了“并不可惜/并不可气”。
这两首歌均收录在崔健2005的专辑《给你一点颜色》里。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发过专辑,也一度拒绝出席商业活动、代言和综艺节目。人们把他当“摇滚教父”,他偏偏拒绝沿着老路子创作下去,仿佛赌气似的。
但如今,这个时代对崔健来说似乎“并不可气”了,他开始努力挣脱别人强加于身的“反商业”符号。他的头像出现在个人定制手机上,售价3999元。1986年在北京工人体育馆,25岁的崔健穿着一身农装,第一次吼出《一无所有》,这之后的许多次演出他极少唱老歌。28年以后,工体成了电影《蓝色骨头》的首映场地,人们再一次听到了《一无所有》。
“如果大家真的认为是我崔健导演的话,就别把它当电影看,如果把它当做电影看的话,那么就把我忘掉。”当崔健试图把自己的个人属性与《蓝色骨头》的电影属性相隔离时,试图分析这部作品就陷入一种悖论,究竟是电影承载了崔健?抑或是崔健成就了电影?
《蓝色骨头》印证了崔健努力追赶和理解时代的雄心,但更重要的意义是释放了他的表达欲。他试图弄明白时代的痛点,但说出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浇自己的块垒显得更为迫切:记者拿车马费在今天已经没多少人花大力气批判了,因为这个时代已经默许其自有的痹症,但崔健在电影里依旧花了5分钟去解释为什么要给记者车马费,钟华如何厌恶车马费,一首《蓝色骨头》之后记者们如何被打动,将车马费退还。
他依然问个不休,所以并不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