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翔真实一面
2014-10-12姚璐采访姚璐刘正薇编辑赵涵漠摄影王轶庶
文|姚璐 采访|姚璐 刘正薇 编辑|赵涵漠 摄影|王轶庶
蓝翔真实一面
文|姚璐 采访|姚璐 刘正薇 编辑|赵涵漠 摄影|王轶庶
在高度秩序化的表面之下,蓝翔内外涌动暗潮。
一种危机公关
每天晚上休息之前,蓝翔技校校长荣兰祥先生都要花上一个多小时,绕着学校转一圈。司机开着荣兰祥的银色本田轿车,带着他经过南校区、西校区、东校区、校办工厂开往20分钟车程之外的北校区。荣兰祥同样数十年如一日的习惯还有梳毫无特色的斜分头,以及每天最多睡4个小时。
这个来自河南商丘的农民创建了中国最著名的职业技术学校。2010年《纽约时报》曾将蓝翔视为一个掩藏在平凡样貌下的神秘军事机构,报道称来自上海交大和蓝翔技校的黑客袭击了谷歌——这也许是第一次,蓝翔与中国内地排名前十的“985高校”上海交大并列一起。
十多年来各地方卫视反复播放蓝翔的广告,大部分是在非黄金时段。最新一版广告片中,航拍镜头掠过6000名学生组成的方阵和布满大型工程器械的荒地,配着恢弘的交响乐,学生们与蓝翔代言人唐国强高声朗诵:“挖掘机技术哪家强?中国山东找蓝翔。”荣兰祥说唐国强这个演员会让观众产生信赖感,“一、他演过毛泽东,第二个,他演过诸葛亮。”蓝翔与唐国强的合作已经稳固地进行了8年。那句“高而不过”的广告语也是荣兰祥自己创作的,如今它们正病毒式地在网络上传播。
16岁的安徽少年郭幸福正是在一次百无聊赖的转台中看到了蓝翔的广告。他初二辍学,跟着舅舅学过室内装潢,可“有点毒气嘛,(我)还年轻呢”。操作小型挖掘机在他看来是一个不算过分辛苦的职业。如今每天从早8点到下午6点,郭幸福会和其他五六个同学一起排队轮流操作一台挖掘机。在两个半月里,他们交上7000元学费,每人耗费600公升汽油,属于每个人的定量汽油用完后,这段学习生涯也就宣告结束。
这是10月中旬的一天,天气和暖,郭幸福已经在蓝翔生活了一个多月。挖掘机班的学生们将大部分时间用于在一个由二层床架和木板废料搭成的简易棚中等待。在光秃秃的床架上,郭幸福描述那条庞大的动臂就像人的手臂,操作挖掘机的技术并不复杂。最难的部分也许是判断眼前土堆的大小,把握推动手柄的力度。在工地实际作业时,动臂稍微偏离,都可能置人于死地。工人们要小心谨慎,熟练是必须要达到的境界。
Who is it 荣兰祥,山东蓝翔技校校长,近期因与妻子的离婚纠纷陷入舆论旋涡。
10月初,北京一场路政系统内部的职业竞赛曾经引起媒体关注,这场比赛的冠军甚至可以用挖掘机投篮。媒体强调的是,“北京举行挖掘机操作比赛冠军:非蓝翔毕业”。冠军曾在北京一所公路技校学习4年,挖掘机实际操作是他所在的筑路机械专业的必修课,4年里的每一个星期他都得上三四节挖掘机课。
郭幸福听同学说起过这场比赛,“都是高级动作,太难了。”他也不认为自己需要学会使用挖掘机投篮,“学那个没啥用。”他在意的是,蓝翔承诺会给自己分配一份工作。挖掘机专业的学生很有可能会被分配到内蒙古、甘肃等偏远地区,那里有需要挖掘机司机的采矿区,郭幸福是安徽人,但他并不在意,“分到哪儿算哪儿……可以挣钱就行了。”
蓝翔贯彻着荣兰祥注重经济和实惠的教育方针,高就业率本来也是蓝翔的卖点之一。但两个月前,数十个学生被学校以打扫卫生的名义领上大巴,吃了两个馒头和一包咸菜后,他们在河南商丘参与了一场关于房产的斗殴,无辜卷进了荣兰祥与妻子孔素英的离婚纠纷之中。网友开始调侃“打架斗殴哪家强?”荣兰祥陷于外界对他本人的抨击和对蓝翔的嘲讽之中。
蓝翔几乎不懂得运用任何现代危机公关手段,连一份公开声明都没有发出过。此前境内境外有不少媒体提出采访邀约,但荣兰祥对媒体关注始终保持一贯态度,“你无论怎么说,我们都不出来说话。”直到打架事件让他感受到了丑闻的力量,“(危机)对我们招生影响很大,能影响90%吧……我们光(下个)春节前就要亏1.8亿,就要拿出1.8亿补充学校的正常运转经费。”
每年有春、秋两个招生旺季,蓝翔需要投入近100个人手专门负责接待学生家长。按照招生处主任吴胜利的回忆,尤其是每年元宵节之后的一个月,一天要接待上千人次,家长领着孩子,背着大包小包,“像赶庙会似的”从全国各地来到蓝翔。每凑够50人,就有一个接待人员拿个话筒,带着他们参观一圈校园。在往年的10月——旺季的尾声,平均一天也要接待100人次以上,而今年10月中旬,拥有200个座位的接待大厅里状况冷清,职员只能坐在一旁聊天,吃柿子。
10月18日,荣兰祥决定出面接受媒体采访,这可以算作他的一种危机公关。但他又说,“很危机,但是不公关。”前一天还在搪塞记者采访要求的行政人员,第二天就热情地接待起了“媒体朋友”。
8门高射炮
在摆放着许多荣誉奖杯的校长办公室内,荣兰祥默认过去蓝翔的名气为学校带来了一些好处,不过,“这个事儿既是好事儿,也是个坏事儿。坏事儿吧,你看我们就因为我们出了名,本来我家庭那么个事儿,给学校带来了一场灾难……越出名,这个路越窄。”
在蓝翔校园内部很难体会到这种失控的感觉,这是一所高度秩序化的学校。蓝翔实行全封闭式管理,每天中午快递员会来蓝翔送快递,他们得将包裹高高抛过铁门,学生再在另一侧伸手接住。
在接待中心的办公室内,一整面墙上嵌着52个大小不一的监控屏。校督导组的辛长亮与同事负责管理着整套上千万元的监控设备,摄像头遍布全校200多个教室以及图书馆、餐厅、实训车间、楼道。只要点击鼠标,辛长亮就可以放大任意一间教室的画面。刚刚开始使用这套设备时,老师需要在授课之前将班级名称写在黑板上,以便监控。现在,工作方法升级了,辛长亮左手边摆着全校的课表,他只需要对照课表就能掌握一切信息。
10月18日下午,一个烹饪班上的老师背过身写板书,监控屏前的辛长亮突然发现教室里一个男生正趴在桌上睡觉。“不要睡觉啊!”他立刻冲着麦克风说了一句。男生触电般地直起身子。但老师似乎习以为常,连写板书的手甚至都没有停顿。
宿舍里,学生们的被子被折成棱角分明的豆腐块,长期班学生入学要军训一个星期,每天早上6点全校学生要跑早操——军事化管理始终是荣兰祥引以为傲的管理方法。
1984年,荣兰祥创办天桥职业技术培训学校,此后几年,改革开放让城乡人口的流动越来越自由,不少农民进城自谋生路,许多人渴望学一门技术。荣兰祥想要扩大规模,但没有力量建造新校舍。当时正是军队经营第三产业的热潮,荣兰祥和济南军区的55151部队开始合作。
对于自己如何和军队搭上线,他避而不答,但毫无疑问,他头脑活泛,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绝妙的机会。天桥职业技术培训学校被部队收购,更名“55151部队职业培训学校”,部队安排了一批旧营房作为校舍,抽调士官担任学校的管理人员。
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是,普通民众对于部队总是格外信任,在其他竞争对手面前,蓝翔取得了先机。1993年来烹饪专业学习的张朝锋还记得,家里反复考量了济南的几所技校,但最终决定选择部队办的学校。毕业后他留在蓝翔成为一名烹饪老师,他告诉《人物》记者,当时他考虑的中华技校已经倒闭,飞机场技校也“人员寥寥”,学员不足蓝翔的五分之一。
创业初期,初中毕业生荣兰祥并不懂得如何管理一所学校,他靠的是自己吃苦肯干。下水道堵了自己掏,骑着自行车去电线杆上贴小广告,去工厂里费尽口舌地招聘技术工人来当老师。但部队教会了荣兰祥一套现成的管理模式:下级绝对服从上级,每天开早会安排工作,学生不准出校园,每个学生都有一个对应编号,就像培养士兵一样培养学生。
在荣兰祥看来,“真正的还是在部队这一段,一个是我们学了、看到了、知道了很多规范的东西,很多高的东西……那个部队上那些领导,从素质也好,从文化也好,从他们思想境界和高度也好,从政治思想觉悟也好。”
2000年前后,国家明令禁止部队经营第三产业,蓝翔脱离部队,成为一家纯粹的民办学校。此时荣兰祥已经积累了足够的资本,他用十几万一亩的价格,买下了济南市天桥区1000多亩教育用地,建成东、西、南、北、校办工厂共5个校区,“那个时间部队番号不准使用了,我们就是使用了我的名字作为学校的名字。”“蓝翔”脱胎而出。
此时,对于如何管理一所拥有2万以上学生的学校,荣兰祥已经胸有成竹。
蓝翔成为一座几近完全封闭的校园。面点专业的学生做好的馒头、包子、花卷,可以拿去学校食堂的窗口出售。学校负担学习成本,也获得收益,而学生从中学习成本核算的过程。全校所有师生,都可以到美容美发系免费理发——美容美发系省下了大量购买假发的费用,并且得到了实操机会。甚至连接南校区和东校区的天桥,也都由电焊专业的老师带着学生焊接完成。在数控车间里,学生经由几道程序加工的零部件通过检验合格后被送往一些定点协作单位,比如济南机床二厂和中国重汽。赚取的加工费学生拿40%,剩下的归老师和学校。
但荣兰祥愿意让人们继续把蓝翔和部队联系在一起。他懂得利用部队给蓝翔带来的那层若有若无的神秘感。他聘请了不少退伍军人在蓝翔工作,保持原有的军事化管理作风,宣传“蓝翔技校自2006年起,连续8年向部队输送技术士官,是全国唯一向部队输送技术士官的民办学校”。
同时,蓝翔的校区一直是济南市天桥区民兵连的训练基地,多年来,校方坚持把女子民兵高炮连训练用的8台高射炮摆在校门口最显眼的位置上,任何来校园参观的人都会一眼看到那些军绿色的军事设备。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到现在,农民家庭——蓝翔80%以上的学生来源地——对这些与军队有关的字眼和实物怀有信任。
黑客与卧底
荣兰祥对于外部的失控有自己的解读:“我们学校这个事儿啊……第一有外媒介入……我们绝对都是有依据的。”他取出手机,向《人物》记者展示了他的依据——每天有专门的下属负责统计蓝翔技校的浏览量和IP地址信息,并短信汇报给荣兰祥——比如10月7日这天,来自美国的浏览有376次,紧随其后的是加拿大,之后还有少量的点击来自加蓬、罗马尼亚等国家。
“因为咱们这个学校,一个是受美国关注,日本、德国,关注的主要原因,他们知道,将来我们这个职业教育一旦要搞得……如果做好了,这对国外,第一是人才的竞争,第二是市场的竞争,第三是这个国家经济发展的竞争。他们看得非常准。国外媒体的介入,要把我们一定干倒。”
除去上述推测,“外媒”报道至少曾直接导致一件事的发生——《纽约时报》的“蓝翔黑客报道”令记者邹蔚感到好奇,去年,他决定去蓝翔网络技术班卧底,探究黑客新闻的真相。
当时25岁的邹蔚在蓝翔的第一堂课是在位于综合实训楼的大机房学习如何用Word制作个人简历。有人戏称那个机房是“黑客基地”,不过事实上,在那个面积有4.5个标准篮球场大的机房里,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是上千台仅有512MB、17英寸显示器的方正台式电脑。邹蔚将之形容为“计算机的坟场”。蓝翔党委办公室的一名职员告诉《人物》记者,这些电脑已经在淘汰的边缘了,但是校长想把这里当做一个“文化遗产”保存。
邹蔚又想去楼下的联网机房寻找黑客。晚上6点后,它以每小时3元的价格向学生开放。在那里,男生们都热衷于《地下城与勇士》和《穿越火线》等游戏。女孩则在电脑前一边网购一边看《甄嬛传》。一年半以后,《人物》记者在这间机房里看到男生们仍旧迷恋这几款电子游戏,而最流行的是动画片《尸兄》,一个讲述一次生化污染之后,一个平凡男孩突破重重困难战胜变异怪物的故事。
邹蔚与同学们私下交流过黑客这个话题,但至少,他的同学、18岁的王鹏飞对此毫无兴趣,他认为那就是一场炒作。唯一一次,邹蔚以为自己摸着边了,60多岁的机房管理员任保定告诉他,自己以前在55151部队搞软件开发,但接着,老头就告诉他这事儿和蓝翔没关系,他给邹蔚讲了一通黑客攻击的原理,他认为,蓝翔的IP也许只是攻击者的一个中转站。
待到快20天时,邹蔚想要离开蓝翔了。有一次,他请假说要去学校对面的澡堂冲一个热水澡,另一次,他说自己老家在搞新农村建设,需要他本人回家签字。但班主任告诉他,这段时间不能批假,如果批了他会被扣工资。
第20天,邹蔚趁门卫不注意,从校门口开的一道小缝儿中溜出学校,回到北京。如今邹蔚觉得自己在蓝翔的经历实在称不上惊险,甚至有些平淡。在与《人物》记者的交谈中,邹蔚唯一一次表现得情绪激动,是回忆在蓝翔的生活时,他提高了音量,语带讽刺:“为什么标榜培训厨师的学校能做出那么难吃的菜呢,一个教人炒菜做菜的学校,然后你自己做的菜那么难吃,怎么会这样呢?”
他的稿子名为《黑进蓝翔》,这篇稿子传播很广,登上《知乎日报》第一天,点击量就超过了30万,但他从来没有收到任何一条来自蓝翔校内的反馈。面对《人物》记者,任保定回忆邹蔚时笑了起来,他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要来蓝翔卧底,“他来就是一个学生,我也不知道他是个卧底,只是他问一些这个计算机方面有关的一些问题吧,我就给他,是在基础这个层面上来讲一讲,这个原理啊……这个东西(黑客)你怎么说,和我们是没关系的。”
邹蔚后来和王鹏飞在北京见面,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个记者时,王鹏飞的反应是“花那么多钱,就为了写这个稿子,要是你认识我了,给我500块钱,我就给你写了”。
另一面
离开蓝翔之后,王鹏飞从不主动提起自己毕业自哪里。他给自己编造了一个母校——“山东黄河学院”——蓝翔的确在黄河附近。“挖掘机技术哪家强?”这句广告语席卷了网络,在工地上,工人们也常用它来开玩笑。“哪家强,哪家强,”王鹏飞听到就很烦,“我觉得社会上总体说对蓝翔有一种嘲笑的感觉。”
在蓝翔的日子对他来说并不愉快。他来自湖北农村,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就决定来蓝翔学习环境艺术设计。他的榜样是自己的表哥,一位室内设计师,一个月能挣1万多。
他希望学习的是运用PS、CAD等软件设计并建立模型,但是最开始,他要和邹蔚一样,花一两个月学习Word,这让他愤愤不平。他有强烈的求知欲,但老师只会照本宣科,把教材上的内容誊抄到黑板上,再由学生誊抄到笔记本上。他分期付款买了一台电脑,又趁周末请假去市区的书店买回几本PS教材,开始自学。
但他没有学满10个月的课程,讲到CAD高阶时,老师自己也不会,又跳回去复习第一章的内容。他出离愤怒,离开了学校,来到北京一个负责外墙保温的工程队当资料员,画一些施工草图,整理商务文件。
荣兰祥坦承有招聘老师的压力,因为都是技术人员,不少老师谋到更好的职位就会离开。蔺桥是挖掘机熟练工,干挖掘机的时候,一年只有7个月在工作,天气转凉,建筑工地也就停工了,他决定来蓝翔干一份一年12个月都有钱赚的教师工作。而另外一名食品雕刻老师来此的动因是自己经营的蛋糕房亏了本。
《人物》记者在北京西三环的建筑施工队见到了王鹏飞。在北京深秋的寒风中,他一边走一边愤怒地说:“我告诉你,全天下技校只要说是军事化管理,就是要赚学生的钱!”——蓝翔的全封闭式管理,让学生只能在校内消费。校方解释出于食品安全考虑,学生甚至不能去校门口透过铁门买一些小吃。
王鹏飞现在19岁,脸上的青春痘和婴儿肥都未退去,在那些临时搭建的棚子和板房里,十几个工人挤着住在一个大棚子里,王鹏飞不愿意让记者在他的工作地点过多停留。他提出去一家麻辣烫店坐坐,那里更安静。
他在朝另一个方向努力。他报了个培训班,打算考一个工程造价员的证,11月中旬就要考试了,如果考过了,一个月能挣8000元。为了考证,他放弃了自己的休息时间,他有点遗憾地说,自己来北京一年了,既没去过长城,也没去过故宫。
这是蓝翔的真实一面,王鹏飞并不是技校学生中唯一在为前途奋斗的年轻人。一个过去在高中“看不进去书”的男生如今为考营养师证而放弃了打篮球的时间,每天晚上去自习两个小时,他说自己没有以前念书时候的倦怠感,“因为它们是关于厨师的……比较想看,也看得进去。”另外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选择了学习热炒,尽管灵活地挥动大勺对女生来说十分困难,为此她不得不加紧练习。还有一个美容美发系的女生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事业的志趣,希望未来能开一家理发店,尽管此前父母总是担心她因为不爱念书,半途而废。
邹蔚告诉《人物》记者,去蓝翔卧底之前,他预想了各种情况,唯一超出他的想象的是,“学生的勤奋程度是超出我的预料的……我的印象中,技校不是混日子的嘛,小混混嘛,就是学习不好的人嘛,但是你在那边你会发现,其实混混啊,就是那种也有吧,应该就是吊儿郎当的那种也有,但是我发现学生对这种学习技能的渴望是很认真的,就是很有渴望的,然后想通过这个找一个工作。”
在10月的那次采访中,荣兰祥也试图力证蓝翔生机勃勃,一切如常。他的另一个公关手段是,带着前来采访的记者再转一圈学校。每经过一棵广玉兰,他都要重复一遍,济南就只有蓝翔校园栽活了广玉兰。
参观完校园后,他带领这支采访的队伍走进就业安置中心。蓝翔承诺学生毕业包分配,百分之百能安排工作,而且蓝翔还会向用人单位收取1000——3000不等的就业费。
沙发上坐着青岛一家家常菜饭店的总经理,他正在百无聊赖地玩手机。荣兰祥走过去大声询问:“你来招什么工?”
总经理没抬眼地回答:“招厨师。”
“你知道来蓝翔招工要给学校交钱吧!”
“知道。”
“不是我骗你们,全国就只有我们一家学校推荐学生要收企业定金!”荣兰祥侧过头向现场记者们大声解释。
“是啊,你们是两头通吃啊。”总经理抱怨。
问完这些,荣兰祥得意地笑了。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名片,“给用人单位的人名片,我这是第一次。”总经理意识到面前就是大名鼎鼎的蓝翔校长。他立刻站起身来,“失敬失敬”,他开始和荣兰祥握手,让随行的下属给自己和荣兰祥拍一张手机合影。
荣兰祥高兴极了,指挥参观的媒体团,“这个你们可以拍一下啊。”
(应采访对象要求,王鹏飞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