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上
2014-10-10陈敏
陈敏
拎起包就马上奔往火车站,站票也行、只要上了车就行。
上级部门在辽宁兴城举办全国报刊编辑记者高级研讨班。兴城可是大海边的疗养胜地,我从小到大还没有见过大海……这不,我拿到通知到报批,准备物品出行,上火车,仅用了两个小时!
6月,大约是旅游旺季,北去的旅客山堆大码的。好不容易挤上车,傻了,就连厕所和车厢连接处都挤满了人!
还有更悲痛的在后面:列车长反复看了我的记者证,狡猾地一笑,说不好意思,这一趟车拉的几乎都是记者,人民日报、新华社、工人日报……记者无大小、不是不尊重你这个陕西记者,而是我们这一趟车的坐票都不够你们记者坐!他客客气气点个头,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站在车门处,进退失据。每逢过人,我或是侧身像虾、或是紧贴车门、做壁虎状。好在年轻,前两个小时还能东躲西晃的,勉勉强强站着,可午夜已过,身不由己,要么迷糊中撞了对面人,要么栽倒在左侧正坐在地上打盹的河南老头身上。老头吼叫事小,身上那个味儿,吐都没地方!右侧更了不得,上下车的地方坐着上十个听口音是四川的妇孺,挤得密密扎扎……我深知我这体重167斤,身高183的高个子倒在他们身上犹如炸弹!大约连日奔波、体能的确到了极限,我掐自己合谷穴位发青,想清醒清醒,可管不了一阵。身体一动,就弄得周围大呼小叫的。
来,我们换换。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费力地掉转头一看,我身后那个半截壁柜上方,几乎让鼓鼓囊囊的麻袋、木箱、蛇皮袋装的被褥所堆严,唯一在我靠的门背后有点空间,有一个人蜷曲着壁柜角。声音正是他发出的。
我把我自己勉强塞进去了,坐在他的被褥上,感觉是天堂。
谝了几句就团在一起昏睡过去。大约他是个木匠、四川人,这次接老婆娃和表姐姨妹子到吉林他正干活的一家林场去。好像和我同龄,现在已有两个女儿、大的上初中了。当时想了想,他23岁结婚时,我正上大二。
醒来天已经亮了,木匠拽醒的。说下一站到兴城,还有14分钟。
车,略微松了点。我勉强站稳了身体,回头看他的被褥被我不小心抹了些黑色污垢,感觉很是过意不去。
你贵姓?马上下车了,我总得赶紧表现出善意和感激。
他微微摇了一下头,似乎没听到。
到站了。下车前我又问询,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不答。
下了车,出站口的豪华大巴及大幅欢迎横幅等待着,这的确是另一种生活。
回头看去,列车已经启动,车厢猛地抖动了一下,加速了,向北、继续向北。
我突然惭愧起来,我居然没看清他的模样!
但我记住的,是他看着我时、眼睛里的深深的忧伤——
尽管,那只是一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