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亦狂
2014-10-10赵大年
赵大年
2014年仲春,千年古刹法源寺百株丁香繁花盛开,花細如丁,多如紫雾,清香袭人,欢聚树下,以诗会友——北京第十三届丁香诗会如期到来。清朝诗人喜欢在此宝地吟哦唱和。印度诗人泰戈尔也与徐志摩坐卧树下,谈诗论艺,通宵达旦。13年前,前宣武区文委召开首届丁香诗会,敝人七十岁还兼任宣武作家协会主席,骑自行车赶来帮忙,今年却是拄着手杖前来。年轻时我也写诗,老舍先生说写得太实,“你小子没诗才,甭写啦!”我很听话,改写小说。但爱诗之心难改,就年年前来聆听诗歌朗诵,陶冶情操,净化灵魂。图书馆长李金龙也是年年必来的主持人,惺惺相惜,要我会前致词。我说,刚才看电视,一位81岁的美国老太太穿短裙子跳舞,那叫一个狂!现在又看见志愿军战友吴安俭,他82岁敢结婚,更狂。老舍不让我写诗,憋了60年,今天偏要胡诌一首打油诗:“八十三岁意如何?丁香树下朋友多,诗歌激发老年狂,豆汁牛二大口喝!”豆汁是北京老百姓的饮料,牛二是牛栏山二锅头,酒助诗兴,自掏腰包,没遮拦。
由于爱诗,我68岁忝列成都诗人大会,游览峨眉山,不服老,穿单衣登金顶,孰料顶峰乃冰天雪地,冻坏了腿。回北京住院,病床上读陆游68岁写的诗:“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900年前,这位绍兴诗人病中的梦想,竟然是去新疆轮台为国戍边,八千里路,铁马冰河,不惧艰险。敝人也曾从军十载,出国作战,如今住的是现代医院,何惧之有?此后每逢患病,就读陆放翁的诗词,思想豪放,有助于治疗。
73岁那年,作协领导来电话,问我退不退休?“退!”既然领导垂问,咱就痛快点儿。女儿也说,您这专业作家,就是专门坐在家里“爬格子”的单干户,退休以后更自由。果然,中央电视台邀我当主持人,在国际频道讲成语故事。成语是汉语精华,中华文化的载体,签此合同,不算不务正业。合同要求每天讲一个,5分钟,1000字,别人提供资料,由我写成故事,审核定稿之后再背熟,到高压水银灯下摄制。主编阿玲小姐不吝啬,请服装设计师为我量体裁衣,带我去美容院开刀拉成双眼皮,涂脂抹粉当演员。但是节目一经播出就不能间断,不准打退堂鼓,不准出差错,错一个字也要重拍。呀呀,敝人只好重温少年时,天天背稿,倒背如流,一鼓作气,讲了一年。增收稿费十几万元,还有多国孔子学院来信要光盘当教材,以及馈赠条幅:天下谁人不识君。
我的散文集《生活滋味》出版前,编辑要求每篇配一幅插图,还要我自己来画。我没学过绘画呀!他说,文图并茂是这套图书的体例,作者自己画插图,可能有独到之处。那就试试吧。我用钢笔画了几幅白描的漫画给他,受到好评,胆子大了,陆续画了两年,150幅插图交卷。《人民日报》副刊还约我写了一篇《文人字画》——比专业书画家少些规矩,多些自由,不讲逼真,但求意境。
腰椎间盘突出,剧痛难忍,女儿送来美国止痛片。不要说美国什么都不好,这止痛片就能让我当兼职教授,参观新加坡兰花展、云南石榴节,吃东京寿司。
糖尿病伤眼,就头戴矿灯式放大镜敲键盘。敝人退休10年,出书6部,还获老舍散文奖,笑领奖金发感言:白发苍苍,登台领奖,文思不老,尚可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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