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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民国通俗讲演所事业的总体特征及当代启示*

2014-10-10苏全有

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通俗传播者下层

苏全有,徐 冬

(1.河南师范大学图书馆事业与文化发展研究中心,河南新乡 453007;2.达州日报社,四川达州 635000)

关于中国近代启蒙运动,学术界较为关注时人的文著,而对口语启蒙则相形淡然,其实,考虑到那个时代大众的文化程度(文盲占多数),后者理应受到更多的重视。通俗讲演作为最主要的口语启蒙形式,其本身的研究价值和探究空间均毋庸置疑。有鉴于此,笔者拟以通俗讲演所事业的总体特征及当代启示为视点,以民国为视域,梳理史实,并提出自己的看法,进而推动相关研究走向深入。

一、通俗讲演所事业的总体特征

与同时期其它思想启蒙及社会教育事业相比,通俗讲演所事业有其自身的鲜明特征。

(一)“口语”启蒙的独特风格

与同时期的图书馆、阅报处、传习所、民众学校等其它大众启蒙机构不同,通俗讲演所在传播先进思想文化时,所凭以的介质不是文字,而是言语,是通过对民众面对面的言语说教来完成自身启蒙使命的。此种“口语”启蒙方式可谓是通俗讲演所事业最为独特的风格。这一启蒙方式的选择首先取决于近代中国社会普通民众的文化水平程度。由于清王朝长期的闭关锁国政策,近代中国民众大多愚昧无知,文化水平极低。“四万万人中,其能识字者,殆不满五千万人也。此五千万人中,其能通文意、阅书报者,殆不满两千万人也。此两千万人中,其能解文法、执笔成文者,殆不满五百万人也。此五百万人中,其能读经史、略知中国古今之事故者,殆不满十万人也。”[1]民众文化水平的极端低下,使得读书、阅报这类文字启蒙方式难以深入普及,却为宣讲、演出这类“口语”启蒙方式提供了广阔市场。

此外,“口语”启蒙方式本身确有文字启蒙方式所不具备的独特长处。早在1902年,《大公报》一篇《说演说》的论说,就指出讲演在开启民智上的独特优势:“须知古今天下国民,从未有纯由书册报篇能使一律晓然于所当之危险,所短之知能,所可乘之事机与其所应享之权力者。今欲作其上下之气,皋其通国之魂,则死文字断不及生语言感通之为最捷。”[2]作者能在当时洞察出“生语言”相对于“死文字”的优胜之处,可算是慧眼独具。杰出的女革命家秋瑾在其撰写的《白话报》发刊词中归纳总结了运用“口语”启蒙的五大好处:首先,“随便什么地方,都可随时演说”;其次,“不要钱,听的人必多”;再次,“人人都能听的懂,虽是不识字的妇女、小孩子都可听的”;其四,“只需三寸不烂之舌,又不要兴师动众,捐什么钱”;最后,“天下的事情都可以晓得”。[3]总之,与文字启蒙手段相比,“口语”启蒙具有鼓动性大、即时性强及互动性高的独特优势,通俗讲演所事业所取得的成效远较其它社会教育事业为大,可以说与此密切相关。

(二)受众定位的最广泛化

在通俗讲演所启蒙民众的实践中,受众是相对于传播者(讲演员)而言的,它是传播者凭借言语技能所要启蒙的对象,和传播者之间构成一种双向互动关系。受众与传播者能否在意境吻合、话语匹配的基础上进行良性的互动交流,对通俗讲演所事业的维持乃至扩展至关重要。在晚清维新运动期间,由于身为传播者的精英知识分子把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上层社会,认为“欲开民智”须“先开官智”,从而在受众定位上没有把绝大多数文化水平低下的下层民众纳入视线,使其处于边缘化状态。然而不久,这种启蒙对象定位过于狭窄的弊端就暴露出来了:在变法期间,上层知识界风云激荡,下层民众却死水一潭。缺少各社会阶层的广泛参与,不具备深厚的社会基础,戊戌变法昙花一现的结局也就在所难免了。

与维新时期传播者主要为上层知识精英的状况不同,作为通俗讲演启蒙传播者的讲演员主要为基层小知识分子,他们与下层民众接触多,对下层社会了解深,能够采取一系列措施来保证通俗讲演活动的大众化取向。首先,通俗讲演活动中所主要依据的素材是口语化的讲演稿,它的运用扫除了下层民众与传播者进行交流的语言障碍,确保了两者之间的话语匹配,为最广泛的民众真正进入到受众者的行列奠定了基本条件。其次,通俗讲演活动带有巨大的公益性,不收分文,使贫困的下层民众解除了经济上的后顾之忧,为他们加入到受众者的队伍中来提供了现实的可能性。再次,通俗讲演活动在形式上不拘一格,以喜闻乐见的方式,迎合了大众的审美趣味,使其始终保持着对活动的新鲜感,从而为受众的拓展提供了技巧上的支撑。[4]相比之下,图书馆、阅报处、传习所、民众学校等其它启蒙机构,对所施以的受众,要么有性别、年龄、籍贯等方面的明文要求,要么有经济水平、文化程度等方面的隐含限制,使广大下层民众望而却步。总之,通俗讲演活动深入到下层社会的文盲、半文盲民众当中,其受众定位的广泛性是空前的,实现了启蒙对象范围的最大化。

(三)“隐形”功效影响深远

通俗讲演所推行的下层“口语”启蒙运动,提出了“开心破愚”的口号,并把其作为启蒙的根本目的,积极引导下层民众热心国事、参与国事,培养他们的民族意识、民主意识,从而开化了世风,开启了民智。此种状况,与单纯地向民众传授某种生产、生活技能的职业培训有根本的区别。同时期的乡农学校、成人学校以及各类职业技术学校,侧重的是具体的一技一能的教授,一旦学成,即可马上用于实践,其作用是立竿见影的。相对而言,通俗讲演虽也有具体生产、生活技能的传授,但毕竟只占很小的方面,其功效主要还是从促进民众心理嬗变这一“隐形”层面表现出来。而且,从长远来看,通俗讲演的这一“隐形”功效远比单纯的技能传授所形成的“显形”功效意义重大,影响也更为深远。

随着通俗讲演所推行的启蒙教育运动不断扩展,其“隐形”功效不断彰显。首先,通俗讲演活动极大地拓宽了公共舆论空间,使得平民大众开始掌握自己的话语权,打破了上层统治者的文化垄断。其次,作为启蒙者的知识阶层也由于公共活动空间的扩大,开始摆脱了对国家政权的人身依附,向现代新型知识分子转变。再则,在通俗讲演过程中,戏曲、评书、弹唱等一切民间文艺形式都被融入作为启蒙手段,从而带动了平民文化的繁荣;而平民文化的兴起,又推动了启蒙运动的深化,两者形成了良性互动。当然,在传统体制异常顽固的中国,启蒙使命的完成与社会文化的升华必将是极其复杂和艰难的,绝不会一蹴而就。而且就实际情况而言,通俗讲演所推行的大众启蒙所涉及的范围和关注社会文化变迁所触及的深度和广度都远远不够。而且,由于启蒙主旨的过于彰显,反而在某些方面弱化了文化自身的社会功能,对社会文化演变的影响也并非完全是积极的。尽管如此,通俗讲演所推行的下层“口语”启蒙运动毕竟在被禁锢了几千年的下层民众的头脑中,播种下了最早的民主思想的种子,为当时的民主革命奠定了初步的思想基础。另外,这一时期出现的文化平民化趋势,也导引和影响了20世纪整个中国社会文化的发展方向。[5]

二、通俗讲演所事业的当代启示

当代中国正处于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由于市场经济发展中的负面影响,低俗乃至低级的市场文化充斥着社会的各个角落,“黄赌毒”屡禁不止,大行其道;而代表主旋律的主体文化却日益萎缩,相应的文化设施也大多名存实亡。一面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一面是“门前冷落鞍马稀”,此间反差,着实发人深思。在时代的紧要关头,如何通过切实可行的方式重振基层文化教育事业?通俗讲演所运行的历史经验,为这一问题的解答提供了很好的借鉴。

(一)加强基层文化教育设施建设

当前,我国基层文化教育设施建设滞后,总量严重不足。由于过度强调文化建设为经济建设让步,现有的基层文教设施奇缺,存在着的亦面积狭小,设备简陋、老化、破旧不堪。更有甚者,许多文化馆(站)已名存实亡,成了无人员、无阵地、无经费、无活动的“四无”文化站。此种情况,严重影响了群众文化活动的开展和人民群众基本文化权利的实现。

反观民国通俗讲演所事业,虽然由于客观经济条件的限制,在规模上难以最大限度地满足人民大众的要求,但毕竟在可能范围内做出了最大努力,取得了最佳成绩。为此,必须改变过去单纯地以经济增长作为衡量社会进步标准的片面做法,真正严格落实“两个文明”一起抓的基本方针,加大对文化教育设施的投资力度,确保其在量上、质上均合格。基层文化教育机构亦应当解放思想、转变观念,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主动地走出去,争取社会各界的支持和帮助,拓展资金投入渠道,逐步建立“国家、集体、个人、社会”相结合的多渠道投入体系。[6]

(二)提高基层文化教育工作者素质

基层文教工作者是基层文化教育事业的创造者、组织者和导向者,是开展基层群众文化活动的中坚力量,其自身素质的高低关乎基层文教事业的全局。然而,当今各基层文教机关充斥着大量的“闲人”、“关系人”,无论其业务素质还是工作精神均难以胜任其所担负的职责。

反观民国通俗讲演所事业,对讲演员的资格认定极为严格,不仅考察其文化水平,更注重其人品道德;此外,还不遗余力地对其进行业务培训。虽然讲演员自身素质的现实状况远没有达到理想中的要求,但毕竟最大限度地保证了讲演员队伍的质量;而且,在某些规模较大的社教机关,其讲演员的素质也的确很高(见表1)。

表1 山东省民众教育馆讲演部部分讲演员一览表(民国20年)[7]

为此,必须下大气力以提高基层文教工作者的自身素质,具体来说要做到:一、疏通进人渠道,把好进人关,尽可能地吸纳高层次的专业人才,避免“闲人”、“关系人”挤进基层文教机关;二、加大培训力度,提高现有基层文教工作人员的业务素质,提倡带薪进修和脱产学习;三、鼓励通过各种途径让基层文教工作者自学成才,促使其向一专多能的目标发展。[8]

(三)转变基层文化教育工作活动形式

当前的基层文化教育工作,活动形式单调乏味,缺乏创意和创新,主要还是以文艺队伍游行、文艺汇演、民间艺术展览等传统文化活动为主,形成了几年、甚至几十年一贯制的僵化格局。此种情况,根本不能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需求和审美口味,严重制约着基层文化教育事业社会效应的正常发挥。

反观民国通俗讲演所事业,无论是讲演地点的选择、讲演道具的运用,还是讲演材料的编订、讲演语言的表达,均不拘一格,灵活多样,力求最大限度地贴近民众,做到与他们的思想意境和审美情趣相吻合。为此,必须尽快转变基层文化教育工作的活动形式,打破其僵化的运行机制,具体做到:一、大力拓展以文化馆(站)为龙头的民间文艺社团,打造文艺精品,倡导社会新风气,引导人民群众提高文化消费品味;二、制定对具有特色的民间民俗活动的鼓励扶持政策,积极挖掘培育具有活力的健康向上的民间文化;三、深入到基层民众当中,倾听了解他们的精神文化需求,学习他们在开展文化活动时自立自发的创新精神;四、积极组织开展一些具有乡土气息,适应季节时令,符合农民口味的文化艺术活动,使之成为广大农民群众可依托的精神乐园。[6]

由上可知,民国时期通俗讲演所事业的历史经验,在当今的社会启蒙实践中,仍不乏借鉴意义与价值。

[1]梁启超.自由心影录[M].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98:72.

[2]李孝悌.清末的下层社会启蒙运动(1901—1911)[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95.

[3]徐载平,徐瑞芳.清末四十年申报史料[M].北京:新华出版社,1988:94.

[4]苏全有,徐冬.清末阅报讲报活动对近代公共舆论空间的拓展[J].山东图书馆学刊,2011(1):17 -21.

[5]苏全有,徐冬.从讲报活动看清末下层民众的“口语”启蒙[J].图书馆理论与实践,2011(1):86-87.

[6]赵丽苹.推进农村基层文化馆、站建设 满足社会主义农村文化新需求[J].大众文艺,2010(14):189 -190.

[7]山东省立民众教育馆.修正山东省立民众教育馆办事细则草案[J].山东民众教育月刊,1931,2(1):96 -100.

[8]崔玉华.加强基层文化馆建设丰富人民的精神文化生活[J].山东行政学院学报,2009(3):64-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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