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年
2014-10-09胡俊芳
□ 胡俊芳
还没有到农历小年,走在街上,却到处是浓浓的年味。
不知什么时候,街道上的人多了起来,三五成群的乡下人从四面八方拥进县城,顿时每条街都热闹起来。女人们最喜欢去的是全县最大的商贸街,过年了,该为全家老小挑几件时兴的衣服。男人则去集市上置办些酒肉、新鲜蔬菜或干菜,罢了,车子上驮着媳妇和年货满载而归……
我离开老家十多年了,想到过年,也没有印象很深的事情。只有儿时那些过年的情景,倒是印在了脑海。
乡下人忙碌了一年,这个时候最清闲。人们早早就开始盘算着过年需要置办的东西。无论大人孩子,都是一样的高兴,不管是富裕的人家还是困难点的,多多少少都要买点过年的用品,新衣服可以不买,也要让孩子们在大年初一吃上一顿羊肉萝卜馅饺子。但是九奶奶家吃的却是豆腐萝卜馅饺子。母亲说,九爷过世得早,九奶奶一个人拉扯六个男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好在有村委会和左邻右舍的帮助,才好过些。印象里,九奶奶总是头发凌乱,一脸皱纹,天天蹲在田地里干活,身体还算硬朗。每每见到我,她总是喜欢得不得了,瘦瘦的脸颊笑得很灿烂。她一双粗糙的大手在一个破纸箱里摸索半天,才抓出一把硬硬的糖角果子放我的小手里,说:“奶奶以后就靠俺这孙女享福了!”后来我想大概是她没有闺女的缘故,所以才待我如此亲近。前年过年时得空回老家,我特意带了几样老年人稀罕的吃食打算送她,却听说她去世了,遗憾的是她终究没有享到我这做孙女的福。母亲说,每到过年,你九奶奶就念叨你,总是备下些好吃的东西,总也没有盼到你,我听了心里很是不安。
那年月,一到腊月间,小孩子们便数着日子过,天天背那几句顺口溜:二十三炕锅贴,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打打鼓,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去杀鸡,二十八贴画画,二十九去灌酒,三十熬夜神。各家各户到了腊月二十三往后,每天都有事情做。腊月二十三俗称为小年,这一天,各家各户都要供奉老灶爷、老灶奶奶,摆上锅贴、芝麻糖、柿饼之类的食物让他们品尝。据说他们二十三晚上去天上向玉皇大帝报告这一家人的情况,初一早上归位。所以小时候,我常常听到母亲在烧香的时候祷告说,您老人家到了玉帝那里,好话多说,坏话别讲,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人旺财旺……我考初中那年,母亲也给灶王爷烧了香,我也就“顺理成章”地考上了乡重点中学。于是从那时起,我就以为老灶爷是能保佑我们的。
虽然很期盼新年到来,但是农家的孩子多多少少都要帮着大人干活。竹竿上绑上高粱毛笤帚扫土房子上的尘网,一干就是一天,家里这些活一般都是我母亲做的,我即便打打下手,也常常抱怨。单是清扫灰尘还不算,还要把屋里土墙上往年糊得发黄的报纸揭下来,贴上新的报纸和年画。辛苦是有的,但看着屋子里焕然一新,便没了怨气。接着就是洗萝卜,母亲把保存在地窖里的红萝卜和白萝卜全部扒出来洗干净以便做糟菜,这也是苦差事,一双手浸泡在水里几个小时,冻得木木的,就像红萝卜似的。萝卜经过洗切、水煮、控干以后,盛在筛子里,晚上放院子里冻。据说冻了以后的萝卜,很容易和肉汤的香味融合在一起,再加上豆腐、粉条、丸子,放在火上炖着吃,那叫一个美味啊!所以过年的时候萝卜糟菜在我们这里是每家每户必不可少的一道主菜。
腊月二十九,几乎每家都准备停当,这时母亲才有时间坐下来为我们赶制新衣。母亲常说,平时穿啥都行,但过年了再紧巴也要给你们姊妹几个做身新衣服,那样长辈们心里才舒服。母亲没有学过裁缝,还没入腊月就把料子备下,托村里的老裁缝量着我们的身高裁剪好了,平时抽空做。为了好看,母亲还在我们的衣服上绣上各种各样的图案,惹得小伙伴们羡慕不已。每每大年初一,我们几个都能穿上新衣服,不知道母亲在灯下熬了多长时间。可过罢初五新衣服都被母亲小心地叠起来放进木箱里,说是等走亲戚的时候穿。
过年,最热闹的当是初一了。大人们早早起来包饺子,孩子们因为头天晚上熬夜,第二天往往起不来,又不能喊,说是喊了会被鬼听到带走,而我总是早早被母亲推醒。我个头矮,要赶在天没亮之前抱抱院子里的椿树,祈求树神让我长高。椿树是年年抱,但我终也没有长高。对于孩子们来说,这是一年中最快乐的一天,不用干活,不用上学,并且吃得饱饱的,穿着崭新的衣服和伙伴们玩耍;就算做错了事,大人们也不会打骂。乡下的孩子少了许多约束,本就是自在的,新年更是让他们过得开心。
如今,每到过年,总会想起小时候过年的情景,那份喜悦和快乐,更是无以言表。 (作者单位:宝丰县国土资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