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政策落马

韩永

从山西省发改委到山西省政协，走路只需要5分钟。在这两个单位，令政策度过了其仕途最辉煌时期。

6月19日17点31分，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公布，山西省政协副主席令政策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

1分钟前，该网站刚发布了另一条消息：山西省委常委、副省长杜善学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组织调查。

令政策和杜善学是运城老乡。前者的老家在平陆县，后者在临猗县。两县之间的直线距离不到100公里。

令、杜两人被查的消息发布时，《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正在采访山西的一位处级官员。谈话间，这位官员收到了朋友发来的信息，低头看看，口中嘟囔了一句：“一下子俩！”

这两位官员的落马，对山西官场震动极大。一位受访者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近日，山西一些官员登录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的次数明显增加了。

发改委主任

位于太原市东后小河12号的山西省发改委，大院里绿意盎然。南北向的一条长廊，把院内南北两栋楼连接起来。南楼是发改委机关的主办公楼。令政策在这座楼上工作了近8年。

2000年6月，令政策从山西省粮食局副局长的位子上调任省发改委副主任。2002年，发改委主任张奎退休，令政策也就获得了晋升机会。2003年1月，他升为发改委常务副主任。此前，在2001年9月至2003年7月期间，令政策被派到省委党校经济管理专业本科班学习——按照官场逻辑，这显示组织上对其有培养之意。

担任发改委常务副主任1年3个月后，令政策升任山西省发改委主任。从省内“边缘部门”的副职，升任重权部门的正职，令政策用了3年零10个月的时间。到达其人生一个巅峰之时，令政策52岁。

在令政策担任山西省发改委主任的3年多时间里，正是煤炭产业高速发展的时期，煤炭价格和煤炭产量均有了较大幅度的提高。其中，原煤价格上涨了一倍左右，煤炭产量则上涨了近30%。2004年，山西的煤炭产量是5.02亿吨，而到了2008年，这个数字已经上升至6.56亿吨。

此时的煤炭，不仅价格高企，还奇货可居。煤矿开采权和煤炭外销权成为当时最炙手可热的权力。

当时，发改委与煤炭有关的权力有几个：一是投资者要开采煤矿，要先向发改委提出立项申请，获批后才能走其他程序；二是煤矿经营资格的审查；三是煤炭外销的指标分配。

希望获得煤矿开采权的商人，和希望买到山西煤炭的外地人，都要指望发改委手中的一纸批文。2004、2005年，山西省煤炭外销量3亿多吨，2006、2007年，该省煤炭的外销量达到近5亿吨。但山西的外销煤炭依然供不应求。

在担任山西省发改委主任期间，令政策还参与推动了一件最近引发关注的项目，即设立山西能源产业投资基金。

从2004年开始，山西省发改委组织国内有关专家，启动了该基金的课题研究。该基金成立的初衷，是为推进山西省新型能源和工业基地建设，构建国际性专业化的融资平台。

该基金的一份研究报告指出，数十年山西能源基地建设，在为国家做出巨大贡献的同时，也积累了不少问题。最突出的就是资源和环境的可持续发展问题。所以必须从源头上进行治理，减少破坏。“能源基金的设立，可以为山西的可持续发展，创立一个资金来源的新渠道。”

在山西省发改委2007年12月6日写给国家发改委财金司的《关于批复山西能源产业投资基金前期筹备工作的请示》中，说明该基金的主要投向为煤炭工业规模化生产及资源整合项目，煤化工产业和煤层气产业开发项目，煤炭资源多联产项目及其与此相关的国企改制、交通物流等项目；投资地域初期以山西为主，但不局限于山西。

这份《请示》说，该基金主要面向国内企业、投资机构、银行、社保基金、保险机构等机构投资者募集。其中，首期100亿省内资金出资30亿元人民币左右，约占基金总体规模的30%；省外资金出资70亿元人民币左右，约占基金总体规模的70%。

在此前近三年的基金准备工作中，山西能源产业投资基金的定位和前景得到国内诸多潜在投资人的认同。其中，全国社保基金理事会、中国人寿保险（集团）公司、中国平安保险（集团）股份公司、国家开发银行、华泰财产保险公司等金融机构均表示有意参与。山西省内的大同煤业集团、山西焦煤集团、山西国际电力公司、阳泉煤业集团、山西能源产业集团、美锦集团等也表示积极参与。

该基金获国家发改委批准成立后，令政策担任领导小组副组长。即使在转任山西省政协副主席后，他仍然担任着这一职务。

2008年10月，山西省煤焦领域反腐败转型斗争领导组办公室发布了一个公告，希望民众对列举的14类腐败问题进行举报。其中第二类是：“在能源基金、煤炭可持续发展基金、采矿权价款、焦炭生产排污费的征收、管理、适用中存在的权钱交易、截留挪用、贪污侵吞、胡支乱花等问题。”

政协副主席

2008年1月令政策担任山西省政协副主席后，他在媒体上的出镜率依然很高，被视为当地的政治明星。他频频参加各种公开活动，活动的领域包括能源、文化、物流、水利等。

其中，他参加文化活动的频率最高。2011年8月18日，山西中华文化促进会一届一次会议理事会暨成立大会召开。在这次大会上，令政策当选为该促进会主席。

在大会发言的结尾，令政策引用毛泽东的话来自我警醒：“我们必须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必须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

无论在省内还是省外调研时，令政策都喜欢参观一些文化名胜。2010年3月，他到访北京798艺术区，走访了桥艺术中心和百年印象；2011年5月，在江苏连云港，他去了花果山宁禅寺和海青寺。

2012年到山西蒲县调研时，令政策一时兴起，题写了“云高意远、苍劲映辉”八个大字。

2009年4月，由山西省委宣传部、太原市委宣传部和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联合创作拍摄的大型文献电影《决战太原》在太原举行首映，申维辰、令政策等人出席开幕式并观看了影片。申维辰、令政策均为该剧的出品人。

根据《山西日报》的报道，2009年以来，令政策先后观看过《山西随想》《粉墨春秋》《苏武牧羊》《守望》等剧目，还参加过一系列画展，如《怀文画牛》展、《章太炎·姚奠中师生书艺展》等。

2013年，因为常艳的一篇网络文章《一朝忽觉京梦醒》，令政策意外“出镜”。这篇文章说，常艳有事求助于衣俊卿，衣让她去找“山西省的领导令政策”，“请令给武海顺校长打招呼。”

不过，在令政策小时候的同学和平陆老乡的印象中，他并不是一个很好打招呼的人。在澎湃新闻的一篇《令政策的平陆往事》中提到，平陆县的一位副县长去找令政策，因为在楼下大喊令政策的名字，不仅事没办成，还当场挨了顿臭骂。

两位常乐中学老同学也去太原找过令政策，连办公室都没进去。他们在楼道和令政策碰了面，事情还没说出口，赶着开会的令政策就匆匆告辞。

还有一位洪阳老乡，带着孩子去太原看病。昂贵的医疗费让他们束手无策，希望找令政策想想办法，同样吃了闭门羹。

令政策似乎并不想和家乡牵扯太多，每次回到平陆，他都行色匆匆。同学打电话找他，也很少能打通。

不过，2012年“五一”，令政策一反常态，参加了初中同学聚会。被推到台上发言的时候，他用“三个感慨”和“三个感谢”表达了心情，言语里透着真情。

参加那场聚会的多位老师和同学回忆，聚会时，令政策给每人都送了一台平板电脑，还跟大家保证，以后找他可以发短信，一定会回复。大家后来问了一下，这台平板电脑市场价大概一千多元。

2013年1月，当令政策第二次当选省政协副主席时，其在副主席的排名中提前了4位，从原来排名第六，前进到排名第二。

与近期落马的很多高官一样，令政策事发也很突然。6月17日，他还带领山西省政协改善农村人居环境调研组，在交城和文水调研。巧合的是，与令政策几乎同时落马的杜善学，最后一次露面也是在6月17日。

6月20日上午，山西省政府党组书记李小鹏主持召开省政府党组（扩大）会议。与会人员一致拥护对杜善学、令政策涉嫌违纪违法行为进行调查。

令政策落马后，其受关注程度大大超过同时落马的杜善学，占领各个媒体的重要位置。新华社“中国网事”为此写了一篇评论，标题叫《朝里有人也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