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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堪》中的地域和时代特色研究

2014-09-30樊小玲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4年9期
关键词:田螺

樊小玲

内容摘要:作为异类婚的一个典型,田螺姑娘型故事在学界一直倍受青睐,炙手可热。不论是研究其故事结构形态的演变,还是探究其文化内涵,亦或是追溯其学术研究史,前人学者都已涉及。为此,笔者从《吴堪》这一唐代异文出发,通过比对其他异文,以文学的眼光,站在社会历史的角度分析其地域和时代特色。

关键词:吴堪 地域 时代 特色

家喻户晓的螺女故事,在丁乃通编著的《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中编为AT400C,命名为田螺姑娘,其故事基本形态早在魏晋时期已成熟定型。这便是《搜神后记》中所载的《白水素女》故事,或又名《谢端》。由魏晋至唐末,历时三四百年后,田螺姑娘故事又化名为《吴堪》出现在唐末皇甫氏的《原化记》中。以上便是田螺姑娘型故事的两个亚型。在中国民间文学界,较早注意到这两个亚型的是刘魁立先生,他认为田螺姑娘型故事在发展过程中呈现出两个系统,一个是“谢端系统”,一个是“吴堪系统”。立足《吴堪》这一唐代异文,笔者从社会历史的角度出发,通过对比魏晋异文《谢端》和其他异文,透析出其鲜明的地域特色和表现环保意识,凸显阶级斗争以及崇尚女性地位的时代色彩。这对我们进一步深入研究田螺姑娘的唐代异文,探究此异文的社会历史意义具有重要价值。

一.鲜明的江南水乡特色

唐末皇甫氏所载《吴堪》,不但具有较为鲜明的民间叙事风格,而且显示出鲜明的江南水乡特色。这不仅体现在白螺所代表的地理区位上,还表现在它突出了受江南稻作文化影响的江南民众的审美情趣。

1、白螺所彰显的地理区位特色

唐末皇甫氏所载《吴堪》故事,发生在常州义兴,即现在的江苏宜兴县,为典型的江南水乡。因此,故事中的吴堪因爱护门前的溪水而得一白螺。而《谢端》故事以福州为背景,故谢端于海滨钓得一大海螺。同时,在笔者搜集的更多异文中,出现田螺、螺蛳意象的较多。如《田螺妖》、《田螺女》、《田螺仙子》、《田螺娘》、《螺妻》、《田螺精与水兰花》等故事文本中出现的都是田螺意象。白螺与海螺的区别,或者说田螺与海螺的区别,显示出即使是在南方地区内部也有内陆与沿海的地理区位差异。因此,白螺所代表的地理区位是南方地区的内陆。

2、中国南方民众的审美情趣

“民间作者组织一个情节和背景,总是从人民的实际生活出发的。情节出于虚构,决不是无中生有,而是有广泛的生活基础的。”笔者自小生活在南方,深知中国南方民众具有源远流长的食螺、蓄螺的生活传统。在他们看来,螺与他们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在物资匮乏的年代,螺肉是难得的人间荤菜美味。螺为江南民众常见又喜爱的事物,在“万物有灵”的观念影响下,人们易在它们身上寄托美好的生活幻想,他们希望螺能幻化成美丽、温柔、勤劳的典型江南女性形象。一方面表现出“农民对美的追求”,因为“它玲珑巧小的体态,流畅优美发热回旋状曲线和女性纤细身姿某种内在美德契合”有关系。另一方面,又可以满足贫苦孤独者对美好爱情和婚姻生活的企盼。这不仅表现出江南民众对螺的喜爱之情,希望它能满足人们对美好家庭生活的憧憬;还表现出人们对贫苦孤独者的同情之念。更进一层,站在文学的角度上看,它继承了中国文学的悲悯传统,即对贫苦孤独者的同情。从审美方面讲,这展现出在江南稻作文化影响下的江南民众的审美情趣,他们有一种对美的追求,对仙妻,更确切地说是对贤妻的渴望。这也从侧面折射出在封建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条件下,人们对男主外,女主内的生活模式的向往。

二.鲜明的时代色彩

唐代的《吴堪》故事,相比魏晋的《谢端》故事,因时空和背景的变化,又显示出鲜明的时代色彩变异。在《吴堪》中,不仅将“敬护泉源”的环保意识表现得鲜明突出,故事后半截还采用形象塑造“二元对立”的美学原则,凸显阶级斗争,在表现阶级斗争的同时,还交融着对异类女性智慧的赞美。

1、表现环保意识

在《吴堪》故事中,鳏夫吴堪因“常于门前,以物遮护溪水,不曾秽污”而偶然于“水滨得一白螺”,白螺化成一年轻美貌的女子。白螺女告诉他,“自己奉天帝之命下凡,不仅是出于‘哀鳏独,还是因为他‘敬护泉源。”在天帝看来,吴堪“敬护泉源”才是他令螺女下凡的最主要原因。而在《谢端》故事中,螺女本为天汉中的白水素女,是因为天帝哀其“少孤”才派螺女下凡为他“守舍炊烹”。不仅如此,在程趾祥的笔记小说《此中人语》所载的《田螺妖》一文中,未有只言片语提及螺女为何而来。同样,在《近五十年见闻录》中《螺妻》一文更指出是螺化为女子,主动要求与男子结成夫妻,并非是像吴堪一样,天帝因为他爱护水源才派螺女下凡。而在《中国民间故事集成·四川卷》的《田螺仙子》中,对于田螺姑娘的到来缘由也无任何文字叙述。由此可见,同样作为田螺姑娘型故事,《吴堪》中所表现出的鲜明环保意识耐人深思,打上了时代的烙印。

2、凸显阶级斗争

在众多的田螺姑娘型故事中,《吴堪》故事的后半截显得与众不同。它增加了县宰夺妻,吴堪和螺女巧妙抗争以及螺女以神奇本领和聪明才智取胜,县宰受到惩罚的情节。它不仅采用人物形象塑造的“二元对立”美学原则,还顺应社会历史发展潮流,凸显唐末激烈的阶级斗争。“这样不但故事情节由简趋繁,适应了人们审美情趣的发展,也反映了民众愤怒反抗阶级压迫的新现实。”

众所周知,唐末举国动乱,潘镇割据,宦官专权,牛李党争,这三大社会问题日益突显。民生多艰,社会矛盾尖锐,阶级斗争愈演愈烈。为了突出阶级压迫、阶级斗争的社会现实,《吴堪》特意设置了县宰这一凶恶的人物形象,与吴堪和螺女这两个人物形成“二元对立”的审美效果。在故事后半截,县宰强人所难设计出三道难题欲强夺螺女。首先,提出要蛤蟆毛和鬼臂二物,螺女机智应对过关。其次,县宰又提出要“祸斗”一枚。据《山海经》中记载:“祸斗,似犬而食犬粪,喷火作殃,不祥甚矣。”不料,螺女用神奇本领竟牵来一头能食火,其粪也是火的喷火怪兽,正好埋葬了那位作威作福,欲夺他人之妻的县官。这位挖空心思刁难他人的县宰,最后死于非命的结局,同时也凸显了惩恶扬善的主题。

而出现在魏晋时期的《谢端》故事,“打上了魏晋时期盛极一时的神仙道教信仰的烙印”。道德教化意义更重,阶级斗争并未言及。与此类似,在《田螺妖》和《螺妻》中,阶级斗争的烙印早已消失褪去,螺女与男子婚后的生活才是故事叙述的侧重点。

3、推崇女性地位

螺女在《吴堪》故事中,不但美貌勤劳,而且兼具勇敢和智慧。丈夫受到县官的无端迫害而一筹莫展,她却有胆有识,和县官斗智斗勇,不仅一下子找出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的“蛤蟆毛”和“鬼臂”二物敷衍了事,还敢于反抗,最后竟牵来一头喷火的怪兽,“使作恶者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自食恶果”。在这样精巧设计的故事构思里,既表达出对压迫者憎恨,又体现出对异类女性才能和智慧的赞美。笔者认为,这不是一个偶然,也不是唐末的皇甫氏胡诌。它是作者联系唐代社会实际,对女性社会地位有所提高的一种现实折射。

在中国历史中,唐朝是我国封建社会发展的最高峰,是封建社会最为繁盛和开放的朝代。在具有胡人血统的李唐王朝统治下,女性的社会地位较前朝和后代都具有明显的不同。“纵观历史的发展脉络,我们可以看出中国封建制度下的妇女社会地位经历了一个由上升到下降的抛物线的变迁。通过分析,对比抛物线上的各阶段,不难看出唐代妇女的社会地位是最高的”。唐代妇女服饰自由、潇洒、飘逸,中国传统的“褒衣博袖”成为唐朝女性服饰的主流款式。在精神风貌方面,唐代妇女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唐代诗歌也有很多描写妇女的,如杜甫的《丽人行》等。另外,唐代女性受教育也较为普遍,涌现出一批批富有才华的女诗人,薛涛、鱼玄机等便为其中的代表。并且“唐代女性参政之多、影响之大在我国封建时代也是十分少见的”。由此可见,在《吴堪》中,对螺女的赞美,同时也是对唐代女性社会地位的一种推崇,反映出唐代女性社会地位提高的社会现实。

《吴堪》故事在地域上表现出鲜明的江南水乡特色,在时代上又与唐末尖锐的社会矛盾、激烈的阶级斗争相吻合,同时,还表现出推崇环保意识和女性社会地位的新现实。

参考文献:

[1]刘魁立:《论中国螺女型故事的历史发展进程》,《民族文学研究》2003年第2期。

[2]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浙江分会编:《<白蛇传>论文集》,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

[3]郑土有:《中国螺女型故事与仙妻情结研究》,《民俗研究》2004年第4期。

[4]陈勤建:《试论螺女故事发生的文化机制》,《亚细亚民间叙事文学学会第五届年会论文集》1998年。

[5]刘守华:《中国民间故事史》,商务印书馆2012年版。

[6]杜芳:《中国田螺姑娘型故事研究》,华中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年。

[7]王丽:《从唐代的婚姻状况看妇女的社会地位》,《新华教育导刊》2011年第10期。

[8]刘守华、陈建宪主编:《民间文学教程》,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

[9]刘守华:《中国民间故事结构形态论析》,《广西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5期。

[10][美]丁乃通编著,郑建成等译,李广成校:《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华中师范大学出版2008年版。

[11]刘守华主编:《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研究》,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12]刘守华:《中国螺女故事的形态演变》,《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99年第2期。

[13]刘守华:《从<白水素女>到<田螺姑娘>——一个著名故事类型的解析》,《古典文学知识》2001年第3期。

[14]李道和:《晋唐小说螺女故事考论》,《文化遗产》2007年第3期。

[15]樊文杰:《唐代妇女地位探析》,《黑龙江史志》2008年第8期。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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