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社会变迁与家族组织的关系

殷灯文

摘要：本文试图从社会整体论的视角出发，探究社会变迁与家族组织的关系。笔者认为社会是一个整体，是由不同的方面组成，社会某一方面的变化虽然会引起家族组织相应的变化，但是，真正对家族组织产生冲击性、根本性影响的还是社会之整体的变迁。社会某一方面的变化必然也会影响到社会的其他方面，因此，笔者以为，社会之变化必然是联动的、整体的，若想探求家族组织变迁的真正缘由，则必须立足于社会整体之变化。

关键词：社会整体论；家族组织；变迁

社会是一个大的整体，由各个要素构成，探究社会之变迁，应立足社会整体观，全面考察各个因素要件，如此则有可能一窥社会变化真实之缘由。①若要研究家族组织的变化缘由，也需着眼社会之整体，因为家族组织产生于社会之中，立足于社会之内，只有将社会的各个方面作透彻的观察与分析，方可寻找出家族组织变迁之原因，如此方可历清社会变迁与家族组织之相互关系。

一、 家族组织——中国传统社会的纽带

社会是如何构成的呢？社会是由一个个单个的人组成的。但是，如果社会仅仅是由一个个独立的个人所构成，这样的社会必将是一个松散的社会。笔者以为，在社会和个人之间必然有一条纽带将社会与个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条纽带是什么呢？在西方社会，这条纽带是社团组织；而在中国社会，这条纽带则是中国传统的家族组织。②传统的家族组织是中国社会的基础，它把人们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家族的观念深入到我们每一个人的骨子里，我们每一个人从小出生于家族之中，是家族组织教会了我们一言一行，培育了我们处理人际关系和社会事务的能力，而且，在每一个人的一生中，家族组织甚至占据着比个人生命更加重要的地位。如果某人毁坏了家族的名誉，这个人则可能就再也没有脸面生活于家族之内，很有可能被逐出家族，即使被允许在家族中继续生活下去，也将不会再引起家族的任何重视与期望。

二、 近代以来中国社会的变化

自从鸦片战争之后，中国社会内部发生了深刻变化。然而，由于中国几千年封建传统的束缚，中国社会的变迁也必将经历一番渐进的过程。③直至建国及改革开放以来，经过近一百七十多年的历程，笔者以为，中国社会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社会性质方面

中国社会历经数千年的封建统治，鸦片战争之后，无数仁人志士为了寻求救国救民的道路，前仆后继，最终，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下推翻了压在人民身上的三座大山，中国人民摆脱了封建社会的压迫，翻身成为国家的主人，中国社会逐渐进入了新民主主义社会；中国共产党经过对农业、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改造，1956年，中国正式步入了社会主义国家的行列；改革开放之后的三十多年，我国经济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社会主义的基础更加的牢固，人们的生活水平得到了进一步的改善和提高。

2、政治方面

长期以来，中国社会一直深受封建皇权的统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一人高高在上，普通民众的声音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表达渠道。新中国成立后，推翻了封建统治，结束了皇权政权，建立了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民众的诉求有了合法的表达途径。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后，新闻媒体与网络通讯的发达，更加便捷了民众心声的表达，人们使用微博、微信、博客等载体随时随地可以发表自己的想法。当今的社会是一个开放的、言论自由的社会，不再像古代封建社会那样，一不小心就会因言获罪。现在的社会制定了宪法和法律，宪法和法律保障每一个人的权利和自由，只要我们在宪法和法律的范围内活动，我们就可以对社会上的现象发表自己的看法。

3、经济方面

中国传统社会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农业大国，以小农经济为基础，人们过着简单的男耕女织的生活，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只需要适量的劳动力就可完成农业生产，满足生活需求。因此，社会无法为生产工具的进步和改良提供动力，人们也没有必须成立其他组织，在一个村庄里，在家族统治之下，单个的家庭完全可以完成农业生产。中国社会长期以来一直靠着精耕细作的农业经济养活了成千上万的国民，小农经济一直维系着中国社会超稳定的封建结构。④社会人口流动慢，大多数人固守在生于斯，死于斯的土地上。家族下的生活是稳定的，有着经验的指导，一般不会出现什么错误，人的一生就这样在家族的统治下平淡地度过。改革开放之后，在中国的经济结构中，农业并不是一支独大，工业和商业都迅速地发展了起来，而且，都渐渐地超越了农业的比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农业虽然是人们衣食的依靠和保障，人们的生活之本。但是，由于现代科学技术的进步，农业技术和农业品种得到了大大的改良，农业产量不断地提高，并且，当今世界，各国经济之竞争乃是工业和商业，无雄厚的工业和商业做后盾，则国家之发展将步履维艰。

4、文化方面

传统的儒家文化统治了中国社会数千年。在家族组织笼罩的生活之下，人们要严格遵循儒家文化的规范，父母要对儿女慈爱，子女要孝顺父母，兄弟之间相互友爱，夫妻之间相敬如宾。除了参加科举考试或者要到外地做官外，子女一般都会做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子女要听从父母的教诲并且还要长期遵照父母的志愿，“父在观其行，父没观其志，三年无改父之道，可谓孝矣！”儒家传统的文化将个人严格地束缚在家族的统治之下，限制了人们的活动范围，不利于社会人口的流动。

建国之后，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人们开始对儒家文化进行批判，严重冲击了儒家文化的正统地位。我们引进了马克思主义无产阶级文化，接受了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观，人们的思想开始从儒家文化中慢慢地解放出来，观念得到了質的改变。人与人之间是一种相互平等的关系，没有谁可以再高高在上，人们彼此以同志相称，大家共同努力建设社会主义，争取早日实现共产主义。改革开放后，学者们纷纷介绍各国先进的思想文化，自由主义、后现代主义思潮等不断涌入国内，人们也开始质疑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并开启了一个思想文化多元的时代，各种思想文化相互碰撞，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所认同的思想的权利和自由。而且，人口的流动变得越来越频繁，思想的交锋也越来越激烈，我国的社会思想领域又进入了一个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新时代。

三、 家族组织的变迁

在整个近现代社会变迁的影响之下，我国的家族组织也经历了一个从消失到重新恢复的过程。新中国成立后，社会上对儒家文化开始大肆的批判，传统的家族组织也在劫难逃，各种家族组织被破坏，宗祠祠堂被推倒，国家在农村推行农民公社制度，最终，家族组织在这样一个社会大背景下瞬间就销声匿迹了。改革开放之后，随着经济的发展以及社会的开放性和包容程度的提高，在我国东南沿海地区，一些地方的家族组织开始慢慢地恢复，修祠堂，祭拜祖先的活动不断的增多，国家对此并不过度干预，而且，现在的家族组织也不再是古代社会的家族组织，当今的家族组织虽然了保留了古代家族组织的形式，但是其内容和内涵已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⑤从调查的材料来看：第一、家族组织失去了传统意义上的族权。历史的车轮不断滚滚向前，社会各个方面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法律赋予了人们更多的权利和自由，因此，现代的家族组织也并不可以再干涉族人的私人事务，如寡妇再嫁、继嗣、婚姻、职业等。家族已经不能以强制手段对族人进行控制和处理，只能以协商的关方式对待族人。在上谱、入祠堂等方面，家族也具备了比较开放的态度，没有强制对待族人的不同选择；⑥第二、现代的家族组织带有很强烈的俱乐部性质，其组织规范是采取现代组织的章程形式而不是传统的族规形式，其章程与国家政策法律并无抵触之处，相反，能够主动提出遵守法律，接受政府机构的领导。⑦第三、个人对家族这一组织资源具有相当大的选择权。从个人角度而言，家族组织主要是当代中国人生活中一种普通的社会纽带：家族已不是个体的全部社会关系，只是各种社会关系中的普通一种；家族组织并不凌驾于其他社会关系；家族与其他社会关系是可以兼容的。

四、 家族组织在当代社会的新意义

当今社会已不再是过去的身份社会，正如著名法学家梅因在其《古代法》一书中所说：“所有进步社会的运动，到此处为止，是一个从身份到契约的运动。”⑧现代的人类社会已经从身份进入了契约社会，人们已经不再受家族的严格约束，个人的生活有了很大的选择空间，我们可以选择与其他人建立各种社会关系。对当前社会而言，家族组织仍有可取之处。为了适应现代社会趋势，并且能够保留家族组织这一形式进而发挥家族组织的正面作用，我们可以把家族组织看做一种现代社团组织。就中国现实来说，我们已经基本上迈进了公民社会的门槛。⑨从公民社会的角度来看，家族组织完全可以被当成一种合法的社团组织形式，这样，一方面我们可以继续保留人们选择加入家族组织的权利，同时也可以发挥家族组织对于社会的积极功能。第一、家族组织承载着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如号称“江南第一家”郑氏家族，其孝义家范名冠天下，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理论在家族中得到很好的贯彻和实践。郑家先后出仕为官者共计173人，史载这些为官者清廉正直，无一贪渎，郑家因以清廉家风扬名于世。⑩郑家族人爱族爱国的传统，对当前我国的爱国主义建设和廉政教育建设具有重大的现实借鉴意义，我们可以以此为契机建立一批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和党员干部廉政教育基地，继承和发扬家族组织所传承下的优秀文化资源；第二、家族组织作为一种人与人之间相互沟通的社会纽带，有利于增进集体的凝聚力和向心力。由于当前社会过于重视物质经济的发展，人与人之间越来越缺少沟通与交流，人们之间的距离感进一步拉大，彼此之间缺乏温情和关怀，而生活在家族组织之下的人们，则由于家族组织的运作，增进了人们之间的往来，拉近了人们之间的距离，并弥补了由于过分发展物质经济给人们精神生活带来的伤害。第三、国家可以合理地利用家族组织这一资源，将家族组织合法化、规范化，这不仅可以丰富我国社团组织的形式和内涵，同时，国家也可以将家族组织所传承下来的优秀文化以及家族遗迹，作为旅游经济资源，带动地方政府经济的发展。

五、结语

传统的中国社会孕育出了家族组织，家族组织适应了传统社会的需要并维护了社会的稳定秩序。随着社会整体之变迁，社会本身的实际需求也在不断地变化，家族组织则紧随着社会整体的变迁，逐渐地改变着自身的结构与内涵，以适应社会现实的新需要。因此，立足于社会本身的家族组织，是社会需要的产物，其自身之变化则与社会整体之变迁形成了一种紧密的因果联系。从社会整体观的角度出发，我们不仅历清了家族组织与社会变迁之间的相互关系，同时，这一社会整体观的方法论也为该领域的研究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角。（作者单位：西南大学民族学院）

注解

①参见朱炳祥，《地域社会的构成：整体论的视角——以摩哈苴彝族村和周城白族为例》，《中南民族大学学报》2011年第3期；

②参见费孝通，《乡土中国》，商务印书馆出版社，2012年版，第25页；

③参见朱苏力，《法治及其本土资源》，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版， 第132页；

④参见金观涛：《兴盛与危机：论中国社会超稳定结构》，法律出版社2010年版，第3页；

⑤高丙中、夏循祥：《作为当代社团的家族组织——公民社会的视角》，《北京大学学报》2012年第4期；

⑥高丙中、夏循祥：《作为当代社团的家族组织——公民社会的视角》，《北京大學学报》2012年第4期；

⑦高丙中、夏循祥：《作为当代社团的家族组织——公民社会的视角》，《北京大学学报》2012年第4期；

⑧梅因：《古代法》，商务印书馆出版，2010年版，第97页。

⑨高丙中：《“公民社会”概念与中国现实》，《思想战线》2012年第1期；

⑩高丙中、夏循祥：《作为当代社团的家族组织——公民社会的视角》，《北京大学学报》2012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