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弹簧秤到行车记录仪
2014-09-28何苦子
何苦子
警察无能为力
现在四五十岁的人或许记得,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操持家务的大妈去农贸市场买菜,兜里不光要揣着钱,手里还要拎一个弹簧秤。那时我们管市场经济叫商品经济。商品经济一来,人们购物方便了,但某些小贩的心肠也黑起来了,水果、蔬菜等在他们龌龊的操作下,常被弄得缺斤少两。大妈们不甘心被欺骗、被愚弄,自发配备上了宣战的武器:弹簧秤。
那时我还在企业工会工作,负责文体。我记得,有一天,工会几个人商量该给小型趣味运动会的前三名买什么样奖品。工会主席说:“别的我不管,随便你们定,但弹簧秤必须得买,还得好一点儿的,能用住。”
接着,他讲了几件他买东西挨宰的事。我们深有同感。谁都被宰过。现在看,那小小的弹簧秤,不就是那时人们求得自保的科技装备吗?
指望弹簧秤让自己活得有安全感一点,当时肯定有不少人这样期望,至少我的那位老领导就属于这类人。但渐渐的,一些人突破了卖菜缺斤少两的底线,向更底线堕去,并且四面出击,花样翻新,弹簧秤也就无能为力了。做坏事的底线更低,人们也就不得不持续升级科技防护装备。
那天,在沈阳做平面设计的小刘开车到家后,像往常一样,把座驾停在路边车位里。第二天,他心疼又气愤地发现,车被划了,前后左右好几道印子,一看就是转着圈儿划的,划得还挺狠,连底漆都露出来了。他报了案,警察来说,这种案子太多了。言外之意,他们好像无能为力。
警察倒也做了该做的,调出附近的监控摄像,发现一男子不光划了小刘的车,旁边的几辆车也让他一并祸害了。警察说,也许是醉鬼,也许心理变态,报复;我们只能记个录,到时抓住他,新账老账跟他一起算。
前不久,在嘉兴市嘉北街道阳光小区西区,仅一个晚上,就有43辆车被恶意划伤。全年每天发生多少这种案件?肯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也许,小刘多少应该感谢一下摄像头。若没这玩意,车是谁划的,小刘可能连知道都不会知道,想让警察破案,开玩笑。与弹簧秤比,摄像头不知升级了多少倍,不过,在很多时候,它也仅仅是让你知晓事情的部分真相而已,你要指望摄像头保你座驾时刻不受一点伤害,那是妄想。
《中国周刊》报道,现在中国摄像头数量年增加20%。国人的安全感该大大增加了吧。令人喷饭的是,英国《金融时报》报道:雾霾天,所有摄像头失效,这使中国的国家安全大大降低。国家如此,何谈民众?
不能再退了
小刘的小表妹正在驾校学汽车驾驶,驾驶证还没影儿呢,先考虑买车了。每每扯起这个话题,她都先抛出一句,“别的不管,没方向盘都行,但一定要配行车记录仪,不然要是有坏种碰瓷,我怎么说得清啊!”
在2013年双十一电商购物狂欢中,3个品牌行车记录仪总销售额达2130多万元,占电子类产品的72.35%,总额的28.40%,排名第一。
现在全国每天发生多少碰瓷案件?想来同样是天文数字。仅以一地一人为例,北京一65岁的老人因涉嫌以碰瓷方式制造数百起假交通事故,诈骗他人钱财,2010年“小光棍节”上午,被北京东城警方抓获。
被抓的老人姓孙,看上去腿脚不便,很难让人把他和碰瓷连在一起。但正是他,从2001年开始,在北京市许多路口,故意用身体撞车,制造假交通事故,仅122交通事故报警电话记载的就达341起。他共骗得司机钱财价值数十万元。加上有一些事故没有报案,警方估计他碰瓷近千起。
这个碰瓷老人让我想起著名作家张笑天1980年代创作的小说《母爱的废墟》:儿子好吃懒做,母亲想在生命最后时间,用自己的身体给儿子弄来一笔钱。她在大街上百般纠结之后,毅然冲向一辆正在疾驶的卡车。她想把司机给她的补偿款留给儿子。但她被撞得太狠了,在生命最后一刻,她断断续续对赶来的交警说:“不怨司机,是我……自己……撞上的……”
张笑天在小说最后深深地感慨:那闪光的、母爱的废墟!
那时没有摄像头,但有一位良知未泯的母亲,尽管只是文学人物;现在有了摄像头,却也有了一个北京孙老汉。我们或许无法碰见那样善良的母亲,但有极大可能会碰上又一个孙老汉,当一年增长20%的摄像头无法覆盖全域,我们只能有劳行车记录仪了。只是我们不知,孙老汉之流今后会不会发明出连记录仪都无法记录的更阴险的碰瓷高招儿?如果孙老汉和行车记录仪是一种象征,那被象征的那些事那些人,是不是还有很多很多?
近期,央视经常播出一则公益广告:南方一小村庄,菜市场摆着待卖的菜,但不见卖菜人。当地人说:“我们把菜篮子和小钱篓放在菜市场,留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捆菜多少钱,然后人就走了,傍晚过来收摊儿,放心,没了多少菜,小钱篓里相应的就有多少钱,一分都不会少。”
不知有多少人称赞并向往:在这个地方生活,一定很美。
二次大战时,苏联红军一个团奋勇抵抗德军,战斗还没结束,但只剩下15人。其中的大尉发出命令:“不能再退了,背后就是莫斯科!”
我们背后有自己的“莫斯科”吗?我们只靠科技抵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