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弄走

三石

我提起李昭勇的时候，显然老费一时没反应过来。

找他？你不知道他这人难说话，出了名的讲原则不讲交情的主？老费点一根烟，吞云吐雾，一副惆怅的样子。

我笑了，笑出声来。老费你傻呀，你又不用让李昭勇开后门，只要他讲原则，你这事，不就成了。

老费恍然，睡醒了一般，连着拍了几下脑门。对对对，可不是吗，你看我，都气糊涂了。

李昭勇，跟我，跟老费，都是一个乡出来的，如今已经是副县长了，虽然没什么交情，但亲不亲故乡人，找他一下，油多不坏菜。

前些日子，老费参加了县里一个项目招投标，本来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不承想却中了标。然而，中标公告都发布了，却硬生生被拿了下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排名第二的搞鬼，而这人却不一般，那背景，老费跟人家不是一个重量级别。到业主单位、主管部门讨说法，根本没人搭理。

我陪老费来到李昭勇办公室。李昭勇虽然叫不出我俩的名字，但至少还记得我们，很客气地让座倒茶。老费将事先准备好的两条好烟掏出来时，李昭勇的脸色变了，有事说事，不用来这套，要不你们走人。让老费跟我，都有些尴尬。

不过李昭勇还是耐心地听完了老费结结巴巴的叙述，并认真看了老费提供的相关材料，考虑了一会，然后说，材料放我这，你们先回，等我了解下情况再说。

离开的时候，老费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我说，这样就可以了？要不晚上我再去下他家？我说，随便你，要去你一个人去。老费便独自去了李昭勇家，不过回来的时候有些灰头土脸。

钱没送成，老费心里头不抱希望，只抽闷烟喝闷酒，傻等。可没过多少天，老费突然接到县招标办的电话，我陪老费来到招标办，那个从没给过好脸色看的主任，此刻脸上的笑容十分诚恳。

有李昭勇这样的好官，还真是我们这些人的福气。老费脸上洋溢着幸福。

老费是一个讲交情的人，事后又去了李昭勇家。不会是空手，数目足以让人动心，李昭勇却没有动心。老费的脸上写满了敬佩，喋喋不休地说，这年代，还有这样的官，难得难得，不服不行。

老费虽然出道多年，但一直饿不死也撑不着，然而，这个项目却让他的事业出现转机。那段时间，老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我是遇到贵人了。老费所说的贵人，指的是李昭勇。

不过，老费跟李昭勇之间，还是谈不上什么私交。记得老费费尽心机才请到李昭勇吃过一餐饭，还是在一个很小的酒店。酒桌上老费对李昭勇极尽巴结，可李昭勇还是极为淡然。但这却不妨碍老费将李昭勇当成朋友，经常在外面说他跟李昭勇怎么关系好，甚至胡刍两人曾经是光屁股兄弟。

这以后的三五年，老费的项目是做了一个又一个。老费仍经常要找李昭勇办事，有的能办成，有的办不成。我心里清楚，能办成的事大都是应该办的，而没有办成的，却是老费搞了名堂琢磨着想蒙混过关的。

有两件事，让老费心里极不痛快。一件是城西废水处理厂，老费的公司是没有资质的，可老费在外地找了一家有资质的公司挂靠，拿到了项目建设资格。然而，这事却被李昭勇给发现了，责成相关部门废了老费的标。另一件是老费一个在建项目，其中有个地方质检不过关，老费觉得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李昭勇却抓住不放，逼着老费返工，害老费损失了好几百万。

老费也找过李昭勇，还试图送钱，可一点效果没有，该怎么处理，人家便怎么处理，一点情面不给。

有人调侃老费说，费总，不是说你跟李昭勇是兄弟吗？吹牛的吧！

老费无地自容。

从此，老费对李昭勇便有了看法，经常在我面前表露出对李昭勇的不满来。不过，人家是县领导，就算老费有看法又能怎地？可老费告诉我说，他准备举报李昭勇。

我有些惊讶，你准备告他什么？

老费便将一份材料递给我看，上面列举了李昭勇怎么利用职权收受贿赂，一二三列了好些条。我说，老费，你可不能乱告，这些东西你都有依据呀？

老费笑了，有个屁依据，谁不知道这家伙油盐不浸的。

我便不明白了，那你什么意思？

老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老弟，我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把他弄走。李昭勇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有他，我们还怎么混？

老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向上抽动，很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