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闻如何炼成精品

2014-09-22李宏

中国广播 2014年9期

【摘要】本期请各位欣赏英国广播公司（以下简称BBC）2009年获得广播学院奖（Radio Academy Award）银奖的作品《一场车祸的剖析》。这个节目在2009年的欧洲奖评选中也位列前五，2012年和2014年的国际广播特写会议期间，都有专家在讲授广播特写创作技巧时以此作品为例并播放这个作品。笔者以为，除了创作手法的可资借鉴外，这个作品的主题挖掘以及作品中所传达的价值观也很值得我们学习。

【关键词】新闻旧闻主题挖掘开头旁白音响效果

【中图分类号】G229 【文献标识码】A

与日常的新闻报道不同，广播特写通常都是在做“旧闻”。如果说新闻依靠“新鲜”满足听众获知信息的需求，那么旧闻一定要有比信息更重要的内容才能对听众有价值，要有比一般新闻报道更新颖独特的节目形态才能吸引听众收听。《一场车祸的剖析》中的那场“车祸”发生在2007年6月18号傍晚6点，而讲述那场“车祸”的广播特写首播时间是2008年10月30号晚上8点到8点半，时隔一年又四个月，真正的旧闻啊！那么，BBC的记者为什么要报这样一个旧闻呢？他为何要把这样一个在地方媒体上最多也只是一两行字的消息做成一个半小时的广播特写呢？他又是如何做的呢？

一、挖掘旧闻深藏的内涵提升节目的社会教育价值

“车祸在英国天天发生，一年3000次以上。以前车祸在我的概念中只是一种交通事故、一串数字。我知道车祸是灾难，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车祸会对一个人的命运、一个家庭的状况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这个节目深深地震撼了我，让我知道降低车祸发生的次数是一件多么重要的工作。安全行车，对每个人、每个家庭是多么重要！”

以上是2009年欧洲奖评选过程中一位英国评委对广播特写《一场车祸的剖析》的评价。有评委说，在听这个节目之前，如果有人建议做一个关于车祸的广播特写，他一定会说“不”，这种天天发生的事故有什么好做的？可听了《一场车祸的剖析》后，完全被征服了，社会太需要这样的节目啦！公共广播就是需要为公众提供这样的内容，让公众自己觉悟、自我调整，从而规范、提升整个社会的安全水准。

BBC收到的听众反馈，特别是青年听众的反馈，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一场车祸的剖析》的社会价值和意义。一位听众这样说：“如果没有听到这个节目的话，我也可能是霍莉（Holly，节目中车祸的肇事者）。”

BBC在当年推荐这个节目参评的文字里这样写到：“每年在世界各地有130万人死于车祸，每天超过3500人，这个数字还在上升。但这些改变生活的事件很少得到广泛关注。”笔者在中新网上查到：“2007年上半年，（也是《一场车祸的剖析》霍莉发生车祸前的那个时段），我国共发生道路交通事故15.9万起，造成3.7万人死亡、18.9万人受伤，直接财产损失5.4亿元。超速行驶仍是机动车肇事的主要原因。”而我本人，在听《一场车祸的剖析》之前，从来没有关注过车祸事件。

广播特写《一场车祸的剖析》分析了车祸发生的原因，探讨了从事故发生到急救服务再到法律诉讼这一系列事件的顺序、进程和结果，说明了瞬间的疏忽给人的身体和心理造成的巨大的可悲后果，从而引起听众的思索。正如节目中警察尼克所说：“事实在那儿摆着。我们国家每年有3500人死于车祸，我们必须拼命工作来大大降低这个数字”。

除此以外，我还特别为戴夫·布莱顿（Dave Brighton，车祸中的受害者）为法庭提供的那份声明所震撼，为这场车祸的结局深深地感动。这个工作了35年、刚刚退休5个星期的前警察，拥有两个已经独立生活的女儿，正打算和爱妻开始真正享受生活。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他的眼睛、他的健康，还有他唯一的弟弟。在人生最应该享受的年龄无端遭遇了这样巨大的身心创伤，但他却在声明中这样说：“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将被告投入监狱。造成这场车祸的人并不是故意伤人或者蓄意破坏。在这场意外中，肇事者是一位22岁的小姐，跟我的女儿同岁。如果我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因而被判入狱，会对我们的家庭产生什么影响呢？让肇事者和她的家庭受到同样的伤害于事无补，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的声明，法官对犯有“危险驾驶致人死亡”罪的霍莉的判决是这样的：禁止驾驶5年，除非考取特殊驾照；罚款500英镑，缓刑1年；参加240个小时的无报酬社会工作。

戴夫·布莱顿夫妇的声明拯救了霍莉和她的家庭，更震撼了听众：这个社会有多么美好！我们要怎样努力保护自身和他人的安全、维护这个美好的社会、回报这样美丽的心灵？

二、精心选择讲述方式增强节目的可听性

和常见的广播特写不同，《一场车祸的剖析》非常简单，30分钟的节目除了车祸亲历者的独白和淡淡的音乐，没有任何别的音响，没有旁白，记者也仅仅在节目最后提了两个问题：

“记者：你跟布莱顿夫妇说过话吗？

霍莉：没有，没跟他们说过话。

记者：你有什么想跟他们说的？”

这两个提问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是对车祸细节的挖掘，一个是对霍莉内心的挖掘。前一个问题表明布莱顿夫妇的声明没有受到霍莉任何的影响，完全出自他们的本心，更显示出他们灵魂的高尚和尊贵。后一个问题给了霍莉一个吐露心声的机会：“哦，上帝啊！如果我能改变那一天该有多好！因为我并不是有意识那样去做的。我每天都在感到抱歉，因为他们失去了兄弟，我让他们全家，让迈克尔（Michael）的朋友经受了这一切。我感激他们对我的宽宏大量，使我、我的家庭和我的朋友能继续生活下去。唯一留下的就是我的遗憾。对不起！”不善言辞的车祸肇事者霍莉这种深深的自责和懊悔，提升了作品的感染力和影响力。

作者是如何制作这个特写的呢？

第一，按事件发生发展的内在逻辑来架构节目、组合场景。特写中没有任何现场的音响效果，也没有后期制作时添加的“合理的”音效，但听众却随着车祸相关人员的叙述“看”到了车祸发生的地方、急救的场面、庭审的情形……从而让听众如临其境，感同身受。

第二，用音乐和静场（寂静）来完成场景的转换、内容的变化。特写没有使用记者的旁白，所有解释、交待的任务都由被采访者的回答来完成，但因为有音乐和静场（寂静）的适时出现，听起来都能明白并体会其中的深意。特别是寂静的使用，往往起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

第三，精心设计开头和结尾：开头制造悬念抓住听众；结尾在高潮处戛然而止，让听众回味思索。《一场车祸的剖析》的开头让节目中三个主要人物直接出场，用他们各自特色鲜明的自我介绍制造悬念，引起听众的好奇，吸引听众收听。结尾在高潮处戛然而止：车祸肇事者霍莉在记者提问下对车祸受害者的第一次表白；车祸受害者带着巨大的身心伤痛选择继续平和快乐地生活下去的叙述。在一种强烈的情感冲击中特写结束了，连音乐都没有出现，留下空白给听众。

《一场车祸的剖析》的开头多次被专家作为成功案例介绍，这与作者劳伦斯·格里瑟尔（Lawrence Grimsel）自身对广播特写的研究有关。2012年国际广播特写大会期间，劳伦斯·格里瑟尔做过一个题为《开头，如何抓住你的听众》的讲座，他以多个国家获得国际奖的作品为例，介绍了广播特写四种成功的开头方式：第一，震惊——出人意料（Bang）；第二，制造悬念（Suspense）；第三，展示魅力（Seduction）；第四，特性描述（Characterisation）。

（作者系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学会秘书长）

附：广播特写

《一场车祸的剖析》（删节版）

获2009年广播学院奖银奖英国广播公司（BBC）制作播出

戴夫：我叫戴夫·布莱顿，今年55岁，从事警察工作35年。

克里斯（Criss）：戴夫和我是在1976年他调到纽奎依的时候认识的，1982年结的婚。他认识很多人，大家都喜欢他，我为他感到骄傲。

戴夫：我从警察岗位上退下来才5个星期。我们的两个女儿已经离家自立。我和克里斯可以开始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霍莉：我是霍莉·汉伯利（Holly Hanbali），23岁，单身。我一辈子都住在特洛罗，在托儿所当护理员。我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我离不开这份工作，离不开孩子们。

【音乐

戴夫：那是2007年6月18日。

霍莉：那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一，6点钟。

戴夫：天气很好，阳光灿烂。我们整天在搞园艺。

霍莉：我们刚搬进一栋新楼。孩子们老是跑进跑出，大部分时间在外面玩。

戴夫：我弟弟迈克尔从圣奥斯特尔过来，我们准备一起去一个小村庄过节。

霍莉：跟平常一样，开车回家。路上，我在想，回家以后我要告诉每一个人，我今天是怎么过的。

戴夫：我们沿着A30公路往西开。克里斯坐在前排，我弟弟迈克尔坐在她后面。

克里斯：开车的是戴夫。车不慌不忙地沿着公路前行。这是一个可爱的夜晚。

霍莉：在我前面有一辆开得很慢的卡车。我看了看，没有发现对面有别的车朝开过来，就决定超过这辆卡车。

戴夫：车子正沿着山脊走。

克里斯：我抬起头，看见这辆车走错了车道，直冲着我们开过来。

霍莉：下一个想法是，怎么办？往哪里开？是往卡车上撞还是往开过来的小车上撞？

戴夫：我猛地踩了刹车，想要停下来。

克里斯：一瞬间，我觉得能和小车擦身而过，可是我想错了。

霍莉：我的车颤动了一下，很快停了下来。可问题是我车后发出一声巨响，我明白那里一定出了事。

克里斯：我们的车被撞了，撞得车身转了一圈，又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又转了一圈。

戴夫：车子停下来了。我清楚地听到克里斯跟我说：车着火了。

克里斯：引擎罩翘了起来，喇叭掉了，戴夫的那一边在冒烟。我向戴夫望去，他浑身都是血。他跟我说：他眼睛受伤了，他得下车。

戴夫：我的前额出现了凹陷，血从那里哗哗地流出来，遮住了我的脸。我打开车门，下了车，踉踉跄跄走了四五步，跌倒在柏油碎石路面上，后来一定是昏过去了。

克里斯：我晕晕乎乎地下了车，戴夫在地下躺着。一位女士走过来，用手搂着我的肩膀安慰我说：“他会好起来的，他不会有事的。”我走过去，坐在戴夫身边，握着他的手。他看上去（哭泣）……看上去伤得很重。

霍莉：记得我下了车，看了周围发生的事。我说，没法相信我闯了这么大的祸。我都干了些什么？我真抱歉。

克里斯：这个时候，我明白迈克尔出了问题。有人把他安置在后座上。有人在吻他。我握着他的手说：“坚持住，迈克尔，你能挺过来的。”我感觉到他真的伤得很重。他嘴里开始发出一些声音，想要说话。我记得那个给了他生命之吻的人说：“感谢上帝，他又活过来了。”可是现在我们又一次失去了他。（哭泣）

【音乐

马克：我叫马克·伏萨特（Mark Vsartre），是纽奎依（Newquay）的伞降急救人员。到了现场，我看到了一辆车，它好像处于事件的中心。显然，车上的伤员心跳已经停止，他不能呼吸了。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尽快把他送进抢救室去抢救。情况不妙。

克里斯：他们在迈克尔的周围忙活着，我来到戴夫身边，握着他的手。急救人员在抢救。

马克：我问急救人员伤员的情况如何，没想到伤员直接回答了我的问话。

戴夫：是你吗，马克？

马克：这时候我才认出来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戴夫·布莱顿。

戴夫：尽管周围发生了这些事，我的脑子记得马克的声音。我认识他。

马克：我16岁时就认识戴夫了，我们一起划独木舟出去玩过。实际上我是跟他一起从16岁长到21、22岁的。

戴夫：后来我们一起处理交通事故。我出了事，碰巧马克赶来了，这是很滑稽的。

马克：说实话，这件事使我目瞪口呆。作为急救人员，我们经常跟伤员打交道。现在碰上了特殊情况，还得该干什么干什么。把伤员抬上急救车送医院。到那儿以前，尽我们所能，好好照料他。

【音乐

霍莉：有两个人把我带到一边。我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出了什么事。

霍莉的母亲：我的第一个反应是：“你没事吗？”“是的，我没事。”“别人呢？”“不太好，妈妈，不太好。”

霍莉：然后，我坐上一辆警车。

马克：在去医院的路上，我们有很多事要做。要控制伤员的体温，保持他肺气道畅通，要让他服用一些麻醉剂，还要给病人提供基本的生命保障。到了医院，我们把伤员推进急救室，由等在那里的医生和护士接管。

克里斯：我的家人赶到了现场，我跟他们说迈克尔死了。记得我弟弟当时还对我说，“你还不知道呢，他们还在对他进行抢救。”可是我知道他死了。（哭泣）现场让我感到他已经死了。

【寂静

霍莉：我跟雷德尔（Raeder）警官一起坐在警车里。过了一会儿，有人给他打电话，他下车去接。回到车上他对我说：“恐怕迈克尔·布莱顿（Michael Brydon）已经去世，因此我要以危险驾驶致人死亡的嫌疑逮捕你。”

尼克：我是尼克·汉伯伦（Nick Hamblen），路警科的高级调查员。我觉得我们有证据以一次最为严重的交通肇事案而审问她。根据证人提供的证词，她的驾驶犯有明显的错误，在我看来是十分危险的。

霍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该看什么。我只是坐在那儿，想着刚过去的这几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从陪伴孩子们的工作带来的激动，到听到你参与的一场车祸伤了人的性命。我没法跟我父母说我已经被捕了，我请警官通知了他们。

霍莉的母亲：嗯，我觉得我们小小的世界在那一刹那翻了个个儿。接下来就是坐在那儿等，等电话去接她回来。

【音乐

马克：从急救室走出来，明白迈克尔已经死了，而戴夫很快就会来到急救室，他一定会问他弟弟怎么样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戴夫坐着轮椅经过我面前的时候，我没有看他。我回避了和他的目光接触，因为我不想告诉他他弟弟死了。我就是做不到这一点。

克里斯：我们决定不告诉他，因为我们害怕这个打击会影响他的大脑，危及他的生命。

霍莉：到了警察局，他们留下了我的指纹、DNA和照片，让我进了牢房。有一条毯子、一张床和一个马桶。我一个人在那儿坐了大约5个小时。

尼克：开始进行调查，系统地、详细地回顾我们掌握的一切，观看相撞的汽车、马路的布局，考虑车速、每辆车的位置，坐下来记录证词。

霍莉：在这几个小时里，大部分时间我都躲在毯子下面。

尼克：讯问了被告，然后交保、释放。

【音乐

克里斯：当天晚上，他们并没有给戴夫动手术。他们监护着他，让他保持安静和稳定。大约六天后，他们认为可以为他动手术了，也可以告诉他迈克尔的事了。在那之前，每当戴夫问起迈克尔，我们总是含糊其词地说“他没事”（哽咽）。他们安排了另外一个房间，把坐在轮椅上的戴夫推进来。我坐在里面等着把他弟弟的死讯告诉他（哭泣）。

戴夫：我记得很清楚，我坐在轮椅上被推回自己的病房。我周围都是人，这不是一个人伤心落泪的地方。

【音乐

戴夫：手术安排在下午2点进行。他们不清楚打开以后会在我脑子里发现些什么。他们告诉我，我脑子里有玻璃碎片，他们会尽量把它取出来。

克里斯：医生把我叫到另外一间屋子里，说戴夫有可能失去他的双眼。如果留下眼睛，他也可能是瞎子。他们不知道手术以后他的脑子会有什么反应，所以把最坏的后果告诉了我。

【音乐

戴夫：我的手术用了10个半小时。有一个护士数了从我头上取出来的玻璃碎片，一共有63片。他们发现我的右眼皮实际上已经陷进脑子里去了，不得不重新给我装了一个。我做了开颅术。他们在我的前额和头皮分别安了一块钛板，并且用钛为我造了一个新的眼窝。

克里斯：当时我也有肋骨骨折和很严重的瘀伤。不过，受了重伤的戴夫不清楚我受伤的情况。我也不想让他为我操心。

霍莉：出了车祸后，我的生命停止了。我没有被允许回去工作。

霍莉的母亲：她挺过了一阵子，后来有一天晚上，跟几个朋友相聚回家后，她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她哭着说，她害怕，不想进监狱。我说，你放心，我向你保证。其实我没法保证。

【音乐

克里斯：我们安排了葬礼。

戴夫：我拄着拐棍，几乎不能站立，但还是挺过来了。

克里斯：丧事承办人员找了一块很好看的康沃尔（Cornwall）人的旗帜铺在棺材上，我在自己的花园里摘了一些花放在上面，我想迈克尔会喜欢的。我还放了一张迈克尔很可爱的照片在上面。

戴夫：他在当地一家旅馆工作，没有结婚。他单纯、正派，身上没有一根坏骨头。他很喜欢我的孩子，经常过来陪他们玩。2007年4月，父亲因为心脏病去世。一年多前，母亲也离开了我们。迈克尔一直很关心老人，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情。

克里斯：我公公去世后，迈克尔对生活突然有了更大的热情。他说，父母亲都不在了，我要搬到离你们家近一点的地方生活。当然，这场车祸使一切都变得不可能了（哽咽）。

【寂静

尼克：我认为这个违法行为是很严重的犯罪——危险驾驶致人死亡。必须彻底调查，取得充分的证据来定罪。这需要四五个月的时间。

霍莉的母亲：到了11月，霍莉出现了彻底的精神崩溃。

霍莉：有时候我连站都懒得站起来。我把大多数人拒之门外。我成了真正的偏执狂。只要听到别人提我的名字，我就会掀起一场狂风暴雨。我会说他们在议论我，议论这场车祸，说我有多可怕，问为什么我还在这里，为什么我还活着。

霍莉的母亲：出事以后，我的霍莉完全变了。本来是爱说爱笑的人，突然变得沉闷、压抑。

【音乐

尼克：这是一个严重的违法案件，要涉及将被告羁押，有可能上刑事法庭。

霍莉：我被传讯了，我去了法院，站在被告席上。

霍莉的母亲：从来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她。我发现她的腿在发抖。

霍莉：这时候我看见布莱顿夫妇进来了。车祸以后我还没有见过他们，这是第一次。

戴夫：去法院和驾驶那辆车的人见面，对我说来没什么问题。她必须面对不可逃避的责任。

克里斯：看到她站在那儿，我没有正视她，也没有觉得恨她。

霍莉：法官问我对“危险驾驶致人死亡”是否认罪，我的律师事先告诉我，要说“不承认有罪”。法官说，那好吧，庭讯在9月份继续进行。

【音乐

尼克：在这个过程当中，法官有一场特殊审讯。他显然很清楚被告会申辩无罪。关于被告如被判有罪，将有怎样的后果，法官有明确的提示：那就是她将被羁押。作为调查的内容之一，我们要求受害人发表一个声明。这声明将对9月份的庭讯起到相当大的作用。声明将详细阐述布莱顿先生对整个事件的看法。

戴夫：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将被告投入监狱。造成这场车祸的人并不是故意伤人或者蓄意破坏。在这场意外中，肇事者是一位22岁的小姐，跟我的女儿同岁。如果我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因而被判入狱，会对我们的家庭产生什么影响呢？让肇事者和她的家庭受到同样的伤害于事无补，没有任何意义。

霍莉：看到那份声明，我最想不明白的是：他怎么能对我这么好？怎么会呢？你想象某人处于那种情况下会做出多么可怕的反应，可是相反，在他和他的家庭经历了那一切以后，却发表了那样一份声明。更让我难受的是受害人过去做过那么多有意义的志愿者工作，而由于我造成的事故，他不能再做了。

克里斯：我们希望法庭诉讼能给迈克尔的死画上句号。

【音乐

霍莉：我最后一次出庭是在今年，2008年9月1号。我走上被告席，表示承认有罪。我觉得我会进监狱的。一个犯有“危险驾驶致人死亡”罪的人怎么会不进监狱呢？然后法官宣读了对我的判决：禁止驾驶5年，除非我考取特殊驾照，罚款500英镑，缓刑1年，参加240个小时的无报酬社会工作。我感觉这是一种解救。

戴夫：我们要求得到一个合理的结果，我们得到了。我们不要求更多。法官充分考虑了我们说的一切。

尼克：结果对双方都很公平。一位当时是22岁的女士并没有想要杀害任何人。同样，迈克尔·布莱顿那一天也不想死。霍莉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驾驶错误。水平远在一个谨慎、合格的司机的水准之下。霍莉想要超车，而所有的目击证人都认为，根据她当时的驾驶速度、使用的档位，根本不该超车。她错误地判断了正在行进中的那辆车的速度，错误判断了自己这辆车的速度，低估了超过那辆卡车所需要的时间。她弄错了，造成了可怕的后果。

【音乐

尼克：我们对17至24岁的年轻人开车很担心。显然，霍莉属于这个年龄段。霍莉犯了一个错误。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掉这个错误。

霍莉：对所发生的一切，我承担责任。否则我不会承认有罪。我要对事件承担责任，因为我的操作造成了事故。

霍莉的母亲：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会碰上这样的事。谁都可能碰上。也许今天就有某一个人碰上。

【音乐

尼克：我们国家每年有3500人死于车祸，我们必须拼命工作来大大降低这个数字。

霍莉：从那以后，生活变样了，以后也变不回来了。因为这件事会永远留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车祸那天你看到的画面永远不会离开你了。（叹气）对不起……

【寂静

霍莉：完成那些无偿社会工作以后，我很可能还是会回到幼儿工作岗位去。如果他们愿意给有前科的我一份工作的话。

记者：你跟布莱顿夫妇说过话吗？

霍莉：没有，没跟他们说过话。

记者：你有什么想跟他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