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克·索思：一条大河穿行而过

江融

人常会因一句话、一次邂逅，甚至一张照片而改变命运的轨道。美国年轻摄影家亚历克·索思（Alec Soth，1969～）就因为在上大学时看到他的老师美国著名摄影家乔尔·斯滕菲尔德（Joel Sternfeld，1944～）的一幅作品而改变了命运。索思原本想成为画家，他偶然参加斯滕菲尔德作品的幻灯演示会，看到一幅作品中有这位摄影家到美国各地创作使用的箱型车时，顿悟“艺术可产生于穿行世界的经历”。因此，1991年春天，大学尚未毕业，他便沿横贯美国中部的密西西比河开始摄影创作。2004年，他所拍摄的题为《眠于密西西比河畔》（Sleeping by the Mississippi）摄影系列作品在纽约惠特尼双年展展出，获得广泛好评。

紧接着，索思应邀成为马格南图片社准成员，到世界各地展出作品，很快在国际艺坛上成名。但他并没有因纷至沓来的荣誉和奖项而停下脚步，又连续创作出多部同样精彩的作品。这些作品继承了包括斯滕菲尔德在内的老一辈美国摄影家不断完善的摄影传统，同时也逐步形成了自己的摄影风格。如今，索思不仅已成为年轻一代摄影家的偶像，而且成为美国“在路上”摄影传统的重要继承人。

《眠于密西西比河畔》的缘起

索思出生在美国密西西比河上游明尼阿波利斯市。美国最大的河流密西西比河自北向南，纵贯美国中部，流域遍及31个州，被誉为“美国的脊梁”。这条见证过美国文明发展史并承载各种探险传奇故事的河流，从索思生长的城市穿行而过。在这个以北欧移民为主的城市里生活，索思从小就想像马克·吐温（Mark Twain，1835～1910）小说中的哈克贝里·费恩一样沿密西西比河探险。高中毕业后，他便离家到纽约上大学。

在大学期间，除了最初想要主修绘画专业外，他曾尝试过利用自然地形创作大地艺术，他也曾拍摄过录像和超8毫米小型电影。最终，他深受斯滕菲尔德创作的《美国前景》（American Prospects）这部作品的启发而立志成为摄影家。在这部作品中，斯滕菲尔德使用大画幅相机拍摄了越战之后美国的社会景观，并穿插反映美国人精神状态的肖像作品，呈现出美国这个乌托邦式社会危机四伏的状况，以及美国中产阶级在实现“美国梦”之后的异化现象。

索思从这部作品中看出摄影作为艺术创作媒介所具有的丰富可能性。于是，他自大学三年级起着迷于摄影创作。1992年大学毕业后，他返回到家乡定居。他先是模仿斯滕菲尔德曾拍摄过的题为《邂逅陌生人》（Stranger Passing）项目，到公园、集市和停车场等公共场所，用4 ×5大画幅相机拍摄陌生人肖像，题为《完全陌生人》（Perfect Strangers）。后来，他又于1995年开始到当地酒吧拍摄各色人等，完成了《在酒吧》（At the Bar）系列作品。

索思生性腼腆，起初不知如何接近陌生人。通过做这两个项目，他积累了许多与陌生人打交道的经验。同时，他也一直在思考如何将一组照片编辑成一部作品。他意识到，摄影媒介不具备小说或电影的叙述能力，不是擅长讲故事的媒介。他也不相信单幅影像的力量，而希望能通过某个线索将有相互关联的单幅影像编排成一本画册。刚开始，他是按专题来编辑。后来，他不断探索每幅照片之间的相互关系，并从前辈摄影家的编辑方式中得到启发。他对罗伯特·弗兰克（Robert Frank，1924～）编辑《美国人》（The Americans）画册的方式印象尤为深刻。

弗兰克在1955年驾车环绕美国拍摄了约28000幅照片，最终只挑选了83幅作品编成这一本已成为经典的画册。在弗兰克精心编排的顺序下，每幅照片之间前后均有呼应。他借鉴电影蒙太奇手法，采用四幅带有美国国旗的照片，将该画册分为四个部分，并通过并置两三幅同一主题的画面，以象征美国宗教、种族、贫富和城乡之间的差距，以及美国梦和流行文化等不同意象，反复出现贯穿全书。作为整体来看，全书如同一部电影。

索思还喜欢阅读小说和诗歌。他对美国现代诗人约翰·阿什贝利（John Ashbery，1927～）的诗歌情有独钟。这位被视为二战之后美国最有影响力的诗人擅长用意识流手法写诗，并以日常用语来描写日常生活经验中的诗意。索思从他的诗歌中获得的启发是，一幅影像应当能导引出另一幅影像，经由相互联系的视觉元素，将一个项目的作品串在一起。同时，又在每幅作品之间留有足够的空间，让读者自己去自由联想。根据该方法，索思将他最初沿密西西比河拍摄的一些照片编成一本样书，题为《从此地到彼方》（From Here to There）。虽然此书未出版，但成为了索思拍摄《眠于密西西比河畔》项目的基础。

在这本样书中，有一幅作品记录了美国著名飞行探险家查尔斯·林德伯格（Charles Lindbergh，1902～1974）童年睡过的一张床。林德伯格在密西西比河上游一个小镇长大，他从小看到飞机从天上飞过，便梦想着有一天能独自驾驶飞机，离开这个小镇。经过他锲而不舍的努力，这位美国国会议员的儿子长大后终于实现了梦想。他不仅成为一名飞行员，而且于1927年成为历史上首位成功完成单人不着陆飞行横跨大西洋的人。这幅林德伯格床铺的照片触发索思创作一个与眠于密西西比河畔男孩梦想有关的项目。

一条大河穿行而过

2000年起，索思连续四年春天自驾车沿密西西比河漫游旅行。他故意避开沿河的大城市，专门到一些小镇寻找被摄对象。据索思回忆，在拍摄过程中，他大部分时间是花在寻找被摄对象上。一方面，他凭借好奇和观察来发现被摄对象，另一方面，他也依靠运气和机缘来邂逅被摄对象。他对仍然留在密西西比河畔生活的社会各色人物特别感兴趣，其中既包括像林德伯格一样的梦想家，也有妓女、囚犯和变性人等边缘化人物。这些人物肖像构成该项目的灵魂。

索思在选定被摄人物之后，通常会在摆放大画幅相机的准备过程中，问被摄对象：“你的梦想是什么？”。他发现这些人物在等待和思考过程中，往往会放松下来返回到他们比较自然的状态，并忘掉需要摆姿势的想法。索思在拍摄肖像过程中，也特别注意与被摄对象保持一定距离，除了做一些细微调整之外，他基本上不摆拍。他认为，被摄对象本身是最重要的，不需要过多花哨的构图。只要让他们站立或坐卧在感到自在的环境背景中，并让被摄对象面对镜头，自然地与他对视即可。

这种肖像往往看似简单，却最具有仪式感，观众能从摄影家与被摄对象保持的距离中，仔细阅读和想象这些人物的精神状态和可能相关的故事。除了拍摄被摄人物的肖像之外，索思还经常进入到被摄人物的家中或废弃的房屋，去拍摄一些有趣的细节和富有象征意义的静物，如一扇绿色的门、一张废弃的病床、像天使的白云照片、挂在墙上的美国民权领袖马丁·路

德·金的照片等。通过拍摄这些静物和没有人物的室内照片，再加上沿河拍摄的室外风景，索思收集到了关于这条大河沿岸平凡人物及其生存环境的影像素材。

如同罗伯特·弗兰克一样，索思从中精选出47幅作品。弗兰克将四幅带有美国国旗的照片放置在《美国人》画册不同页面中，不仅暗喻了许多美国人在二战之后充满盲目爱国主义异化现象，也使得该画册产生相同意象反复出现的节奏，并利用公路作为线索将“在路上”拍摄的作品并置起来。索思则利用五幅带有床铺的照片来暗喻梦想或梦想的破灭，将其穿插在《眠于密西西比河畔》画册中，并不时出现以密西西比河作为背景的照片，利用河流作为主线将该项目的单幅照片串联起来。

就像人们通常无法知道河流的源头、流经的路线，以及将流向何方一样，该画册没有故事的开头、中间过渡情节或结尾。索思将一位梦想飞行者的河上之家照片放在画册开头，紧接着是另一位手持两个模型飞机的梦想家肖像，之后，便是林德伯格童年的床铺照片。如此开篇后，如同河水一样，暗喻宗教、救赎、犯罪、囚犯、疾病、死亡、性交易和种族问题等意象的作品在读者的眼前缓缓经过。最后，索思以一幅反映密西西比河出海口草丛中一个废弃床架的照片，以及一幅被摄者家中充满装饰物的床铺的照片作为画册的终结，来暗示梦想的幻灭和延续。

索思曾说过，“任何人均可拍出一幅伟大的照片，但只有极少数人能够编辑一部伟大的摄影集，这是我的目标。”索思的确实现了该目标。他不仅拍摄了美国中部地区这些充满幻想的小人物肖像，及其生活环境的风景照片、静物照片和室内照片，而且将它们精心编排成一本如同意识流诗歌般的画册。他认为，用大画幅相机拍摄的这些看似日常却充满丰富细节的照片，并非只是纪实的，而且是“诗意的”。

“诗意的纪实”摄影传统

实际上，这种“在路上”专门拍摄美国及美国人的方式，以及将这种方法所拍摄的照片编辑成画册的手法，属于美国摄影史上的一种传统。这种传统由美国摄影家沃克·埃文斯（Walker Evans，1903～1975）首创。他在上世纪30年代被美国农业安全管理局（FSA）聘请，到各地拍摄大萧条对美国人造成的影响。他于1938年将这些照片编辑为画册《美国照片》（American Photographs）出版，是这个时期专门拍摄美国社会和美国人时代精神面貌的典范，并开创了“诗意的纪实（Lyric Documentary）”摄影传统。

埃文斯曾执教于耶鲁大学，他在1964年校内的一次讲座中指出，“我认为，真正好的所谓纪实方式摄影需要加上抒情的诗意。而且，除了个别特例外，这种诗意通常是摄影师无意而为，是不经意或偶然产生的”。他以精确眼光将大画幅相机的镜头对准美国社会日常生活中的厂房、墓地、教堂、广告牌、理发店、典型民居、路边的车辆、广场上的雕塑，以及矿工、佃农、士兵、贵妇、恋人、黑人、银行家、无家可归者等，来揭示美国人和美国社会在大萧条时期日常生活表面之下生存状况的本质，并将这些看似客观却带有微妙诗意的照片汇编成一本关于美国在这个重要历史时期的摄影集。

这本摄影集成为后来几代摄影家创作和编辑画册的范本，至今仍然产生持续的影响。罗伯特·弗兰克等几位战后美国摄影家均受到埃文斯这部作品及其创作理念和手法的启发，将“诗意的纪实”摄影传统不断发扬光大。弗兰克在1950年代创作的《美国人》项目及其画册不仅在创作理念上，而且在编辑画册的形式上均借鉴了埃文斯的《美国照片》。但弗兰克更加自由奔放，他放弃了埃文斯在构图方面所讲究的形式主义，打破了传统摄影的条条框框，不仅记录了二战之后美国繁荣和爱国主义热潮表象下的实际情况，而且正如《在路上》小说的作者凯鲁亚克（Jack Kerouac，1922～1969）所述，弗兰克用照片谱写了一曲关于美国的“伤心诗歌”。

从1970年代初起，斯蒂芬·肖尔（Stephen Shore，1947～）踏着埃文斯和弗兰克走过的道路，在大约10年时间里，先用简易的柯达相机拍摄了《美国表象》（American Surfaces），之后又用大画幅相机拍摄了《不寻常地方》（Uncommon Places）。这两部作品反映了美国社会在越战期间和结束之后的现实状况。他没有去拍摄美国反战的游行示威，而是到美国小镇拍摄能体现“美国文化的真面目”，并用彩色摄影“表现时代的颜色”。肖尔延续了埃文斯注重透过日常平凡表象揭示社会的本质，以及强调形式主义的精确构图手法，但他的作品比罗伯特·弗兰克更加含蓄，不锋芒毕露，却暗含幽默反讽，耐人寻味。

继肖尔之后，乔尔·斯滕菲尔德用大画幅相机拍摄了1980年代的美国。他继承了肖尔冷眼观看美国社会和美国人的方法，但他专门到美国郊区实现了美国梦的中产阶级社区，而且通常站在一个制高点上取景，所以，斯滕菲尔德的作品比肖尔的作品景深更广，更关注“社会景观”及“社会景观上的人物”，另外，他更注重探讨美国面临的暴力恶化、种族矛盾、工人失业、厂房废弃和环境退化等后工业化社会的各种问题，同时他也将镜头转向一些美国人追求乌托邦生活的现象。斯滕菲尔德比肖尔更加注重美国的社会问题及其富有理想主义的一面。

当索思在新世纪初开始拍摄关于美国的项目时，他十分熟稔自埃文斯以来美国摄影家“在路上”摄影传统及其作品。因此，他需要思考什么是当时的美国时代特征？那时，美国正在陷入伊拉克战争中，并经历了“9·11”事件及其后开始的阿富汗战争，美国社会的安全感和美国人的自信心正受到严峻考验。经过反复思考之后，索思没有选择肖尔或斯滕菲尔德环绕美国各地拍摄的手法，而是集中在美国中部这个腹部地区，来侧面反映美国当时的时代特征。

结果，索思将他沿美国母亲河拍摄的这些照片汇编成一部有一条大河穿行而过的摄影集。这条大河不仅象征了摄影家流浪、漫游和寻找过程，而且，也象征着埃文斯所开创的“诗意的纪实”摄影传统如同一条大河贯穿在索思这个项目中。这正是索思《眠于密西西比河畔》项目成功的主要原因。该项目既是索思在美国特定时期背景下所看到的美国人和美国社会的状况，也是一部继承了美国摄影传统的富有诗意的纪实摄影作品。

做一名有工作的摄影家

索思在成名之后，决定不搬到纽约或洛杉矶这两个美国东岸或西岸艺术中心生活，而是留在被誉为美国“第三岸”的中部家乡继续创作；他还决定加入马格南图片社，做一名有工作的摄影家，以便不断接受各种拍摄任务，并从这些拍摄任务中寻找创作新项目的机会。

2004年，索思又开始另一个摄影项目的创作。该项目源自于他看过一部名为《尼亚加拉》的好莱坞电影后，对这部悬疑片的取景地尼亚加拉大瀑布产生了兴趣。该景点及其周边地区曾经是美国人最喜欢去度蜜月的地方，在1950至1960年代，该地区修建了许多汽车旅馆。他决定独自驱车前往该地区拍摄一部与爱情这个永恒主题有关的作品。

在做该项目时，索思不是沿着一条蜿蜒的河流行走，而是围绕着尼亚加拉大瀑布地区不断寻找拍摄对象。刚开始，他只是想以爱情作为主题，后来，他发现该地区许多汽车旅馆破旧，整个区域呈现出衰败的景象，而且又遇到不少感情出现问题的人。他先后在两年内到该地区七次，仍然用大画幅相机拍摄，并开始收集被摄对象的情书，最终将他拍摄的照片和部分情书编辑成一本画册，题为《尼亚加拉》（NIAGARA），于2006年出版，再度获得好评。

如果说《眠于密西西比河畔》是以河流和梦想作为主线，《尼亚加拉》则是用瀑布和爱情作为主轴。瀑布象征着激情，而尼亚加拉破旧的汽车旅馆和该地区衰落的社会景观则象征着激情过后的悲凉状况。他以一幅房门紧闭的汽车旅馆的照片作为开篇，用四幅尼亚加拉瀑布的风景照片将该画册分为四个部分，其间不断穿插出现带有象征爱情的心状意象照片，不同族裔、肤色和年龄的男女肖像，以及汽车旅馆的荒凉停车场、游泳池和走廊等照片，最终以一幅暗夜中的汽车旅馆作为结束。

该项目仍然是以人物肖像作为中心。这些肖像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恋人或夫妻，但他们的表情均有些迷惘，他们相互之间的姿态都有些不协调；还有一幅没有新郎陪伴的新娘单独肖像，一幅一个年轻母亲独自抱着婴儿的肖像。这些人物的表情和姿态暗示着他们之间感情可能出现问题，或者他们可能面临的遭遇。再加上他们在情书中关于失恋后的告白文字，以及一盒被出售的结婚戒指等静物照片。整本画册传递出现代人对爱情的追求和迷茫，以及在感情方面的失落。

2006年，索思在应邀拍摄美国南部的摄影任务期间，萌发了拍摄一个关于美国人离家出走到荒野归隐的项目。他本人在那段期间身心疲惫，也很想买一个山洞归隐。因此，他又开始独自驾车到美国各地，寻找归隐者及其住处。这一次，他大多远距离拍摄归隐者的肖像，仿佛是在偷窥他们的生活状况，并拍摄了他们的生存环境。他还化名编写了一本如何离家出走和归隐的指南书，并将这些归隐者及其居住的环境照片穿插在这本指南中，自行出版了三百本限量画册，题为《破碎的手册》（Broken Manual）。

如同斯滕菲尔德《甜蜜的大地》（Sweet Earth）这部反映部分美国人离开主流社会追求乌托邦生活的作品一样，索思在该项目中，也调查和记录了美国各地逃离文明社会归隐者的生活状况。但该项目仍然不是纯粹的纪实摄影项目，如同《眠于密西西比河畔》和《尼亚加拉》这两个项目一样，索思不仅在拍摄他所看到的美国社会和美国人，而且也是在抒发自己的梦想以及追求自由、爱情和归隐的愿望。

索思曾说过，他更像是以诗人而非小说家的方式进行创作。他以现代诗歌常用的意识流手法，将肖像、风景、室内和静物等照片当成诗句，并将河流、瀑布、床铺、旅馆、山洞等意象作为暗喻，将这些如诗句的影像串在一起，形成具有跳跃节奏的诗歌般摄影作品集，给读者留有足够的遐想空间。他的摄影作品已超越传统范畴的纪实摄影，继承了埃文斯开创的“诗意的纪实”摄影传统。但他的摄影作品更加主观、自由和奔放，他的摄影编辑方法打破常规，而自成一体。

虽然索思继承了他的前辈们的拍摄理念，但他也逐步形成了自己独到的摄影风格。他通常在身体和心理上与被摄对象保持一定距离，使得自己没有介入到被摄对象的世界里，并让被摄对象自我呈现。他的肖像总是让人感到十分自然、放松和真实。尽管他已成为马格南图片社的正式成员，但仍然没有采用新闻报道摄影家的方式，去拍摄美国社会一些突发事件，而是保持艺术家的观看方式，去反映他所看到的美国社会和美国人的生存状况。

他关注美国社会和文化中的离奇现象，以及生活在社会边缘的各色人等，但他总是以移情的眼光看待这些现象和人物，并始终对这些人物的梦想感兴趣。他没有提供解决社会问题的答案，但将他自己邂逅的这些美国人的梦想，当作救赎危机中的美国社会的一种希望。他自己追求实现成为一名摄影家的梦想便是一个成功例子，正激励着无数年轻人踏上他曾走过的道路，后浪推前浪地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