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法国:小咖啡馆大社会
2014-09-18一粟
一粟
什么是法国巴黎最迷人的东西?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凯旋门?法国曾对海外游客做过一次调查,很意外的,这些都不是。
答案竟是巴黎的咖啡馆!
在法国约有17万个咖啡馆,而巴黎就有1万多个,平均每100个巴黎人就拥有1个咖啡馆,其密度堪称世界之最。如果巴黎少了咖啡馆,恐怕就会变得一无所爱。法国的咖啡文化源远流长,绝非吃喝消遣般简单。一杯咖啡配上一个下午的阳光和时间,这是典型的法式咖啡,重要的不是味道而是那种散淡的态度和浪漫的作派。
咖啡豆呈绿色,所以也被称作“绿咖啡”。绿咖啡经过焙烧后才成为人们常见的褐色咖啡豆。焙烧后的咖啡豆经粉碎,再用沸水冲泡或煮,才成为香浓美味的咖啡。世界上有近80个国家种植了咖啡,咖啡园通常位于南北回归线之间,主要分布在中美洲、南美洲、加勒比海、非洲及亚洲等地。目前,最大的咖啡生产国是巴西和哥伦比亚,其次是印度尼西亚、越南和墨西哥。不过,一些产量很小的咖啡生产地,如牙买加和也门,出产的咖啡却是极高品质的。咖啡是在1400多年前被依索比亚牧羊人发现的,发展到现在已经有6000多个品种,而全球第一家咖啡馆是在500多年前建立起来的。历史上法国对于非洲的扩张使得法国成为咖啡传入欧洲的门户。
据介绍,1643年法国开了第一家咖啡馆,当时生意并不好,不仅如此,在当时法国人看来,咖啡是诱发疾病还有导致体力虚弱原因,所以咖啡馆从一开始就遭到了冷遇。法国真正开始流行咖啡始于1669年以后,当时的太阳王路易十四完全被异国的饮料迷住。君王的喜好是咖啡馆勃发的起因,但绝对不是其兴旺的源泉。
19世纪初,位于塞纳河左岸圣日曼耳街普洛克普咖啡馆开张,标志着法国咖啡及咖啡馆的到来,当时还有另一个十分重要的会所,圣芳济教会Capuchin,那儿是政治家谈论未来的地方。提到这个名字也许大多数人会感到陌生,如果一说起大家耳熟能详的“卡布奇诺”,大家一定不会陌生。由于刚开始法国人很多都觉得咖啡太苦,所以都不愿意去喝。聪明的法国商人就开发了一种新型的牛奶和咖啡的混合咖啡,然而混合后的颜色很像当时圣芳济教会修道士的教袍,所以大家就干脆将这种混合叫做卡布奇诺(cappuccino)。
普洛克普咖啡馆开业不久,在同一条大街上建起来了法兰西剧院。从剧场公演的第一天,咖啡馆就坐满了演员和观众。咖啡馆的咖啡、水果等食品就像长了翅膀一样的热销。上流社会的贵妇们经常在咖啡馆门口停下脚步,吩咐佣人买一杯暖意浓浓的咖啡再走。这里成了丹东、马拉、罗伯斯庇尔、伏尔泰、卢梭、狄德罗等当代思想家们的根据地,至今依然保留伏尔泰常坐的大理石桌子,据说他一天能喝70杯咖啡。当年,伏尔泰的几部著作、狄德罗的世界首部百科全书等都曾在这里撰写,还有大革命时具象征意义的红、白、蓝三色帽也在这里第一次出现。革命爆发的前几年,这里一直是热血沸腾、孕育风暴之地。据说发迹前的拿破仑也曾来此,还因喝咖啡欠账留下了军帽。大作家巴尔扎克也是当时咖啡馆的老主顾,一般从早上6点一直喝到下午6点,他对咖啡的热爱堪称狂热。
在法国,咖啡馆也是法国社会和文化的一种典型的标志,成为知识分子辩论问题的俱乐部和孕育法兰西思想的摇篮,具有无法企及的光荣历史。法国文艺复兴运动的思想火花是从咖啡馆中迸发出来的。“自由、平等、博爱”的精神发源于启蒙学者们在咖啡馆的高谈阔论,并由此向全世界传播。伏尔泰、卢梭、狄德罗及百科全书派学者们就是在“普罗克普咖啡馆”里决定,以人文和科学精神向中世纪神学和蒙昧传统挑战。而1789年,“打倒暴君!捣毁巴士底狱!”的号角,也是从咖啡馆里吹响的。据说美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海明威也常在蒙马特高地上的学院咖啡馆饮咖啡以捕捉创作灵感。别的地方卖4到6法郎的一杯咖啡,而在他经常光顾的咖啡馆能卖到22法郎,这文学艺术的创作也真是有价了。当然,咖啡馆的政治全然不同于贵族沙龙或歌剧院包厢的政治。它兼收并蓄,招待过法国摄政时期的名流贵妇人,大革命时期的雅各宾派政治家丹东、罗伯斯庇尔,复辟时期的浪漫派诗人缪塞。法国大革命时期,贵族和保皇派也曾聚集在咖啡馆中散布谣言,蛊惑人心。革命家马拉对此非常不满,曾一度想取缔咖啡馆。幸亏他没有这么做,否则,这将是法国咖啡馆历史上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咖啡厅也是法国人畅叙友谊和构建爱情的桥梁。有一首法国歌曲,歌名为“三只鸽子咖啡馆”,叙述了一个发生在咖啡馆的爱情故事。一对互不相识的男女主人公,经常光顾“三只鸽子咖啡馆”,多次相遇,面熟却不相识。冬日中,他们终于坐到同一张桌子上,聊起了天。他们渐渐地无所不聊,发现彼此是那么相似,兴趣是如此相同。一个晴朗的日子,他们从室内移到室外的露天咖啡座,沐浴和煦阳光,观赏前面小广场上人来人往;有时还一起走到大街小巷中,边散步边交谈。春天来临,分离时刻也随之而来。小伙子突然感到怅然若失。他多次回到咖啡馆,整天守望,但是姑娘未再出现。在后来的日子里,小伙子还是每天在那个特定时辰,来到咖啡馆里小坐,一边思念逝去的美好时光,一边仍然期待着、梦想着……在巴黎现实生活中,这只能算一次普通的邂逅,只是缠绵悱恻的旋律和近似悲剧的结局叫人伤感,难以释怀。左岸的圆顶咖啡馆里,存在主义大师萨特和他的女友西蒙娜?德?波伏娃当年几乎天天来这儿“报到”,他和这个从未正式结婚、但实际上共同生活了51年的“契约式爱人”的故事成为千古佳话,以至于他们的读者把这里当作和他们联系的通讯地址了。法国女作家乔治?桑同诗人缪塞和音乐大师肖邦的爱情故事也源自于咖啡馆的邂逅和浪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法国咖啡店里的小圆桌一般都挺小,两人对坐着常常膝盖碰膝盖,要是情侣,正好托腮帮子眉来眼去,气息互传,更显亲密融洽;即使不是情侣,也让双方大大拉近了距离,有什么话不好说?
法国咖啡馆是名人云集的地方,其中不乏国际知名人士。20世纪初,许多俄国革命者在巴黎蒙巴那斯街区的咖啡馆中聚会,人们可以看到列宁、托洛茨基、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身影。20世纪20~30年代,周恩来、邓小平、陈毅等中国革命的领袖在巴黎勤工俭学时,也经常去咖啡馆休息,交流思想。在巴黎意大利广场附近的咖啡馆中,邓小平喜欢吃法式羊角面包。将近半个世纪后,当他途经巴黎去纽约参加联合国大会时,不曾忘记托人购买羊角面包,带回北京,分送给当年勤工俭学的朋友。美国作家海明威、庞德、斯坦因、菲茨杰拉尔德、亨利?米勒和他的女友阿娜伊丝?宁,在旅居巴黎期间,都是蒙巴那斯一带咖啡馆的常客。英国作家王尔德、乔伊斯等也都对巴黎咖啡馆着迷。当然,还有许许多多的各国名人也都有过相同的经历。
法国人喝咖啡特别讲究的是环境和情调。在路边的小咖啡桌旁看书、写作、高谈阔论、消磨光阴。白色的桌子、蓝色的咖啡杯、随风飘扬的遮阳棚,忙碌的服务生,当然还有悠闲的风琴,这些都是法国咖啡馆的特色所在。在法国,去咖啡馆绝对不能应用中国的思维,被服务生引入室内僻静的角落,而恰恰相反应该坐在外面的第一排!不管你是戴着珍珠项链的淑女,还是刚从菜市场过来的主妇;是西装革履的绅士,还是居无定所的流浪汉,只要喝咖啡就一定要让人看到。我们在法国时经常看到男男女女坐在外面的遮阳棚下,面前放着时兴的手机,外加烟盒、打火机,在那里卿卿我我,窃窃私语。这是法国人的性格使然,是喝咖啡的特色,也是一种风情。
今天,咖啡已经成了法国人日常生活中一件须臾不可分离的东西,并发展成为富有浓郁法兰西特色的咖啡文化。在法国,无论是繁华的都市,还是僻静的小镇,只要有人活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咖啡馆。广场边、马路旁、车厢内、游船上,甚至在埃菲尔铁塔那高高的塔座上,都可遇到或大或小、或古典或现代、或装修富丽堂皇或设计简洁明快的咖啡馆。其中最富有特色、也最具浪漫情调的当数遍布街头巷尾的露天咖啡座了。往往在广场的一角,在大街的拐弯处,在桥头的树荫下,在人潮如涌的香榭丽舍大道旁,都会看到花花绿绿的遮阳伞下摆放着一排排窄窄小小的座椅。就像电影院一样,这些座椅全都面向着大街。“银幕”的一方人头攒动,光怪陆离,而另一方行人匆匆,如同过客。大千社会,浮云繁华。只要花上2~3欧元,你就可以任选一张座椅坐下来。这里不分等级成份,也无论清高与世俗,来上一杯可以闲坐半天,或谈天说地,或读书看报。而亲戚朋友、同事同学也愿意泡在这儿聚会谈心;搞艺术做学问的常几个人凑一块儿争论;若独自一人在自说自话也没有旁人感到奇怪。大家都在享受着悠闲,没有人认为这是在挥霍时间,而很多人愿意相信:那些深邃的哲思、智慧的火光,往往就是在这种环境中诞生。这里的特点就是随意、活跃、无拘束,很符合法国人的性格。我们在与卢浮宫、蓬皮杜文化中心、凡尔赛宫等地交流中获悉,这些场馆20%收入来自内部的咖啡馆经营,其重要性可想而知。“不在家,就在咖啡馆;不在咖啡馆,就在去咖啡馆的路上。”这是一句流传甚广的咖啡广告用语,我觉得用它来形容法国人的咖啡情结是最形象不过的了。
今天,已经习惯了富裕和现代生活的人们开始重新反思失落的许多人生价值,重品味、讲享受、追求自然和休闲的风气渐成趋势,而怀旧的浪潮亦盛行于西欧社会。过去那些咖啡馆常客的儿孙辈们,又一个个自觉不自觉地进到那按照传统风貌修复的老字号咖啡馆里,尽管扯得可能离现实生活千里远。咖啡店陈设古旧而普通,前来者无非是寻求一种精神食粮,喝咖啡倒是次要了。然而咖啡文化却由法兰西民族带到这个近乎脱俗的境界,成了一种精神象征。确实,我们在法国各地看到的每一个夜晚,即使到了夜深,地铁里已是冷冷清清,街上别的店铺早已关门,可是那些星罗棋布的咖啡馆里还是灯火通明,高朋满座。法国人无论日夜,总在没完没了、海阔天空地演绎着其独有的咖啡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