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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胜利漯河受降地考察

2014-09-18朱成山

档案与建设 2014年7期
关键词:漯河司令日军

朱成山

(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江苏南京,210017)

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国战区受降仪式举办地之一,在中国的历史上应该留有厚重的一笔。

何为中国战区?它与太平洋战争的爆发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阵营建立有着密切的关系。1941年12月7日,震惊世界的珍珠港事件爆发。8日,美国和英国对日宣战。9日,中国正式对日、德、意宣战,中、美、英成为共同对日作战的盟友。1941年12月31日,美国总统罗斯福在征得英、荷政府同意后,向蒋介石正式提议建立中国战区,设立统帅部,以便统一指挥中国战区的中国、泰国、越南、缅甸境内作战的联合国军队。1942年元旦,美、英、苏、中等26国签署《联合国家》宣言,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建立。1月2日,蒋介石复电同意成立中国战区。4日,联合国正式推举蒋介石为中国战区统帅,建立统帅部。5日,蒋介石在重庆宣布就任中国战区最高统帅,同时

中原大地的漯河,作为中国人还应蒋介石之请,美军史迪威将军担任中国战区参谋长,中国战区由此正式建立。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战败投降,9月2日在美国战舰密苏里号上签署投降书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取得了伟大的胜利。紧接着,9日,在南京举行中国战区侵华日军投降典礼。之后,又由中国当时的12个战区和四个方面军主官分别主持了16个地区的受降仪式,中国共产党也在抗日根据地举行了多场受降仪式,各自享受着胜利的荣光。

事隔69年后,此地遗址保护得怎样了呢?带着这样的心情,借中国博物馆协会纪念馆专业委员会在河南信阳开会的时机,我决定顺访这一历史遗址。

今年4月15日,我在同事唐传贵处长的陪同下,来到了郑州。一月前,唐处长等人曾先行来此地考察,了解了当地的一些情况。迎接我们的是中国收藏家协会报刊专业委员会的副会长杨翔飞先生,他是一位专门收藏报刊类文物的民间收藏家,家藏有数万件旧书报,其中抗战类的就有4000多件。杨翔飞人高马大,快人快语,待人热情、干脆、好客,不时地冒出“中”、“中”的口头应答,一看就是一个标准的郑州汉子。

到达郑州,当然要考察和了解一下这里的历史遗址。据史料记载,1945年9月22日,国民政府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胡宗南中将,曾在郑州圣公会堂举行了新汴地区日军受降仪式。侵华日军第十二军司令鹰森孝中将,代表着日军第十二军司令部,第一一零师团,第六、十独立警备队共41180名日军官兵,在投降书上签字,向中国投降。

在杨翔飞的引领下,我们来到了当年新汴地区受降地遗址。在著名的郑州二七纪念塔附近,杨翔飞告诉我们,当时的郑州圣公会堂早已不复存在,那座高大的建筑物名叫商城大厦,所在地就是当年的遗址。令人扼腕的是,这里是商业中心,车来人往,热闹非凡,丝毫感悟不出当年的风貌。明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假如届时河南省或者郑州市官方,或者有识民间之士,在这座商城门前树立一块受降纪念碑,把曾经的光荣记载下来,昭示后人,该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举动。

带着一丝遗憾和不安的情绪,我们离开了郑州,驱车直奔漯河市,为的是看看在河南的另一处受降遗址到底会以怎样的面目示人。

在车上,我的思绪随着车轮飞转起来。自中国战区在南京举行受降典礼以后,从9月12日开始,至12月27日,先后在京沪、山西、南浔、杭州厦门、长衡、广州海南岛、武汉、郾城、新汴、徐海、包绥、越北、潮汕、平津保、台湾、青岛济南等地区,分别举行了某战区受降仪式。而在16个受降地区中,河南就占有两席,这在全国是不多见的。但迄今为止,河南省有关方面对这段历史缺乏应有的认知,到处是新楼房林立,大大挤压了历史文化生存的空间,这在当下文化大繁荣、大发展的潮流下,应当说是一种短视。

漯河到了。宽阔的道路绿树成荫,到处是连排接栋的楼房,沙河和澧河两条河流穿城而过。现在我国是千城一面,城与城之间风格相近相同,这里城市风貌与苏南水乡城市格局差不多。让人诧异的是,现在的漯河已经成为河南省的一个地级城市,而郾城成为其下属的一个城区,而在历史上,漯河只是郾城县的一个小镇。时光造化,真是完全颠倒了,儿子成了老子,老子则变成了儿子。

我们一行直奔“受降路”而去。1945年9月20日,中国第五战区司令刘峙上将,奉命在漯河山西会馆主持侵华日军郾城地区受降仪式。侵华日军第十二军司令鹰森孝中将,代表其下属的第一一五师团(师团长杉浦英吉中将),骑兵第四旅团,独立混成第九十二旅团,第十三、十四独立警备队,一共31560名日军官兵,在此投降,史称漯河受降地。而当年参与受降仪式的日军部队,就是沿着这条路,走向山西会馆接受投降的。有意思的是,因为这是条土路,道路泥泞,日军投降后,中国军队曾经命令其修路,用石渣和三合土等搅拌,修了一条更宽的道路。老百姓看到不可一世的日军成为修路的劳工,大家别提有多高兴了,真正感到了我们是胜利者。

相较于在郑州举行的新汴地区受降仪式,漯河受降仪式在时间上早了两天,中国受降主官来自不同的战区,军衔也高了一级(上将),日军投降主官却是同一个人。究其原因是侵华日军第一一零师团、一一五师团同属于第十二军,鹰森孝中将担任该军司令,但上述两个日军师团分处中国第一和第五战区受降范围内,在冈村宁次递交中国陆军总指挥部的文书中,此两地指明由鹰出面签署投降书。

现在的受降路已经嬗变为闹市区,路牌和门牌清晰地写着受降路,道路两侧熙熙攘攘,有漯河市第二人民医院、东方时尚公馆、新玛特超市等,还有不少沿街铺陈的小摊小贩,商业氛围过于浓烈,失去了昔日特有的政治环境。使人欣喜的是,当年用于投降仪式的漯河山西会馆还原貌完整地保存着,成为现在的漯河第二中学所在地,当地至今还有一座名为受降路的小学校。1946年当地曾经建立了一座受降亭,以纪念这一历史性的胜利,令人遗憾的是,这座有历史意义的亭子1947年毁于战火,早已没有了踪影。根据老人们的回忆,该座亭子的位置就在如今的漯河火车站售票房附近。

穿过几条小街巷,我们来到漯河市源汇区文化馆。该馆馆长王松收先生是一位老文化工作者,对郾城历史人文情况侃侃而谈。王馆长指着放置在角落里的一块牌匾告诉我们,郾城受降遗址漯河山西会馆,又名漯河三晋乡祠,这是河南省委宣传部、河南省文联联合颁发的一块河南省古建筑牌匾。重修三晋乡祠碑中有这样一段文字:“1945年9月20日,沉寂许久的三晋乡祠又一次站在了历史的潮头,迎来了一个令国人振奋的时刻。漯河作为全国第十三受降区,在三晋乡祠举行了日军受降仪式,日本北支那军司令鹰孝森中将以战败国代表身份,向中国第五战区总司令刘峙鞠躬谢罪并签字投降。”这段碑文,寥寥数语,把三晋乡祠曾经作为漯河受降地点说明得清清楚楚,但也存在着明显的错误,主要表现在“日本北支那军司令鹰孝森中将以战败国代表身份”这句话上。首先是投降代表的名字写错了,不是“鹰孝森”,而应该是“鹰森孝”。其次是引用的日军部队番号不对,鹰森孝从未担任过日本北支那方面军司令,从1945年8月19日起,该方面军司令是根本博中将,鹰森孝只是其下属的第十二军司令。第三,鹰森孝并非是“以战败国代表身份”,而是以第十二军代表身份,或者说是以“战败国军队代表之一”的身份,参与漯河受降仪式。

从与王馆长的谈话中得知,现在受降亭只留下一件遗物,就是一块断为两截的石碑,那是他早些年在火车站一水池边发现的,把它移至文化馆内保存,还被文物部门评为三级文物。去年,河上街古镇复建受降亭时,将该残碑借去复制,现在还在那里。

我们急于要去看看这一残碑文物的真相,热情的王馆长答应带我们前往。河上街古镇就在漯河市区内,开源集团在该镇新开发了一处名为金凤凰鸟文化乐园。在这里,我亲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残碑。该碑从“受”字处折断,“降亭”两字在另一截上。上面刻有戴传贤题和漯河润芳斋、田金富、侯中祥几个人的名字。戴传贤何方人士,稍微了解民国史的人大概都知道,就是戴季陶,抗战期间任国民政府考试院院长等职。难怪“受降亭”三个大字写得遒劲有力。其余人应该是漯河当地建此碑的人士。

在这片文化乐园的入口处,新建有一座高高的受降牌坊,却标有“受降亭”三个字,历史上漯河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碑坊。在碑坊的对面,新建有一座“受降亭”,亭字的中间竖立着一块新复制的碑。上前一看,新碑复制得水平较差,与断裂的原碑相差甚远。更为差劲的是,这块新复制的碑说明词这样写道:“9月3日,漯河市作为全国15个抗战受降点之一的山陕会馆内举行了受降仪式”。这里就与历史不符,一是时间不对,不是9月3日,漯河受降应该是9月20日;二是全国不是15个抗战受降点,仅正面战场就有16处,还不包括中共领导的敌后根据地受降点,可能遗漏了台北受降地;三是受降点之一的山陕会馆不对,应该是山西会馆或者三晋乡祠。当下,许多地方挖掘历史文化资源以带动旅游经济的发展本无可厚非,但应该慎重加以考证,不要弄出似是而非的大笑话来,误导今人和后人。

夜幕降临之时,我们乘动车离开了漯河,前往信阳开会。一路上,脑海里想的仍然是漯河受降遗址的方方面面。明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这里一定会受到更多人的关注和驻足,但愿此地能够交给世人一份满意的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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