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蒙上眼的那一刻
2014-09-17兰若水
兰若水
那个游戏的名称叫什么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具体的过程:两人一组,一人用眼罩罩着眼睛,成了盲人;而另一个人则闭了嘴,成了哑者。于是,哑者牵引着盲人,越过各种障碍物——室内用三把椅子摞起的低山、走廊里用几张长木椅做成的稀奇古怪的攀登物,长长的台阶;跳下不太矮的土坑,然后爬上土坑,再钻进围墙与房子之间只容一人出入的缝隙……
一个习惯了明亮光线,习惯万物皆在眼前的普通人,忽然之间被蒙住了双眼,霎时间整个世界一片黑暗而且寂然无声,那种恐惧与不安,言语不能形容其万一。就在这时,一双手握住了我的手,温热的,灵活的,带着抚慰的手。我却心下生疑,这双手的主人我并不认识,TA真的能引导我走完全过程么?
一向要强,从不习惯依赖别人,病中也要自己起床倒水喝的我,忽然要靠着一双陌生人的手来走完那段未知的、不平坦的路程,那种深刻的惶恐与不知所措,首先便将我击倒。
我站在原地不肯动。这当然不符合游戏的规则,教练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已经承诺了,一心一意地参加今天课程的每一个细节。而游戏,也是今天课程的一部分。所以,现在,请引导者带着盲者有序地开始向前走。 ”
自己的承诺。
我记起早上参加这个培训课程时,自己郑重承诺过,要清空自己的心,像个孩子一般高高兴兴地走完全程。
我只得紧紧地攥着那双手,将自己交付给那双手,它向前微微用力,我懂得了,是让我迈开步走。
周围只有窸窸窣窣的轻微的脚步声、人群的呼吸声。这还是在培训用的大礼堂里,但是礼堂里也设置了障碍物呀。我的心提着,走路时便下意识地用脚去探路。这时,那双握着我的手紧紧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我只稍微一愣,便懂得了它的意思:不要紧张,一切有我。
我提着的心立刻放了一半。
这时,那双一直握着我的手松开了一只,另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腿。我正莫名其妙,对方再次拍了拍,待我的腿放松了后,对方轻轻抬高我的腿,放到了一张椅子上……我立刻明白,是要过障碍了。待我站到高高的椅子上,要攀越放在椅子上的椅子时,手的主人站在地上,双手有力地向上举着我的手,帮助我顺利地攀过第一个障碍。接着,我跳进坑,爬上来,再挤过缝隙……我已经完全信任那双手,将自己全权交给了它。世界的一切我都感受不到,除了那双手的主人,TA的呼吸一紧,说明前面有障碍了,TA的呼吸自然平缓,便是好走的路;TA手上的肌肉很僵硬时,说明那障碍很难……最后,是长长的平路,那双手很温和放松地牵着我,缓缓地走着。
那是一段黑暗的路,我的心却觉得温暖,我被那双手牵着,很享受地走在海风习习的路上,能感受到头上阳光的明媚,仿佛还能闻到花园里植物的芳香。那种感觉,叫安心。
那种感觉,如此熟悉。
我不由自主去回忆与那种感觉相关的人。几乎是立刻,我的眼前出现了此时正在上班的丈夫的脸。
结婚到女儿上小学前,除了正常上班的两年间,我待在老家的时间远远多过待在深圳的时间。当时只觉得深圳没有朋友,没有熟人,也没有能令我安心的东西。女儿上小学后,我们也是刚一放假,就会奔赴别的城市——我的弟妹们分别在不同的城市定居。要到假期的最后一天,不得已才回深圳。
母亲直白地问过我,不担心丈夫出轨么?我答曰:“不担心,出轨也需要激情,他太没激情,出不了轨。 ”
那时候是嫌弃的口气。
可在这一刻,我忽然间就懂得了,我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就如此刻一样,内心安宁笃信到能闻到芳香,知道不管前路有啥,不管我有多忽视他,他也会在那里等着我,面含微笑……
顷刻间我泪流满面。那一刻我才明白,他在我生命中,是那样一个如磐石与大山一般的存在。
那个游戏之前,我觉得我的婚姻是将就,而之后,我们婚姻的定语,变成了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