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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女师与广州文总

2014-09-16李胜利

红广角 2014年7期
关键词:广州学生

李胜利

1933年春至1934年初,广州左翼文化团体在白色恐怖下,成立了“中国左翼文化总同盟广州分盟”(简称广州文总),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群众组织。1934年8月1日,广州文总的领导人和骨干成员温盛刚(中共党员)、谭国标、凌伯骥、赖寅倣、郑挺秀、何仁棠等六人壮烈牺牲,史称“广州文总六烈士”。广东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简称省女师),是一所在“五四”运动、大革命时期、“九一八”事变后乃至整个抗日战争,都涌现出一批批女中豪杰的著名学校。以宣传马列、抗日救国为宗旨的广州文总极大地影响着省女师学生,省女师有大批学生在文总的引领下走上革命的道路。本文拟简述省女师学生与文总的往事,以纪念“广州文总六烈士”牺牲80周年。

星星之火显现校园

大革命失败以后白色恐怖笼罩着广州,女师校园也不例外,训育主任许广平被迫辞职,进步校长廖冰筠被排挤走,陈公博之妻李励莊上任,还逮捕了三名进步学生。

但是“九一八”事变后全国的抗日救亡运动逐渐形成高潮,沉寂多年的女师校园也被抗日的热潮冲开了校门。女师学生与各大中学同学一起走出校门,举行声势浩大的示威,她们绝食静坐,宣传抗日救国,积极募捐。许多平时不善于说话的柔弱学生们,一站上街边讲演,讲到日本侵略军烧杀东北老百姓时,热泪盈眶,直至声音嘶哑,在场的群众也非常感动。学生们还推举林妹姝、黄惠芬两同学为代表,赴南京请愿,要求国民政府出兵抗日。

在女师学生走出校门,接触社会现实,接受抗日救国的大形势熏陶之时,女师的教师何干之、谭国标以及赵慕鸿对传播进步思想,培养女师学生的革命意识起到了巨大推动作用。

1931年秋天,担任高一礼班教国文的赵慕鸿老师,把鲁迅、郭沫若、丁玲等中国作家以及高尔基、奥斯特洛夫斯基等苏联作家的著作介绍给学生,引导他们理解作品的内涵。他还介绍高一礼班的吴洵文(草明)和伍翠云(伍乃茵)到欧阳山主编的《广州文艺》周报参加工作,并加入《作者俱乐部》秘密进步组织。两个年轻学生都有文学梦,草明从家乡苦难中的缫丝女工入手写出《缫丝女工失身记》,成为她作为工业题材女作家的处女作。伍乃茵则将巷口一位黄包车夫遭遇写成短篇小说发表。在《广州文艺》社她们积极承担任务,课余时间都投入到里面,不但撰写揭露社会黑暗的作品发表,甚至夜以继日、身兼数职,参与编辑、发行、宣传工作,刊物的影响也日益扩大,不仅扩大到香港、澳门,并且扩大到南洋、旧金山—带,在受到当局阻挠之前出版了20多期。

1932年春,何干之先生(解放后任中国人民大学中国革命史特级教授)和六烈士之一谭国标也来到女师,任国文教员和班主任,何干之先生还兼任女师校刊的主编,他们组织学生们成立秘密读书会,吸收了梁未闻、邓洁、伍乃茵、草明等20多人参加,通过读书会指导他们读取更多的中外文艺、哲学、社会学著作,把马列主义启蒙知识通俗地讲解给他们,鼓励她们写日记、写文章发表,甚至还介绍了江西苏区的情况。这些对女师学生形成新的世界观、人生观有巨大的推动作用。

当时女师初中同学赵学回忆道:

“1933年暑假后,我上了初二,谭国标老师当了我们的班主任,他教语文,叫我们多写日记,谈谈自己对生活和各种事物的看法和感想。我写了一些对现实生活和社会不满的看法,谭老师便注意到我,介绍我看高尔基的小说,后来介绍我看社会科学入门,我看了觉得难懂,那些名词术语成了拦路虎……

1933年秋,听了何干之对现阶段中国革命性质、任务、对象和动力的论述之后,对这些问题很感兴趣,不但接受他的观点,而且能把他所讲的纲要背出来。”

热血青年投身文总

1933年3月由何干之、欧阳山、温盛刚、谭国标等人发起的“中国左翼文化总同盟广州分盟”(简称文总)成立,《广州文艺》社也整体加入文总。当时女师参加文总的就有20多人:徐俠梅(徐英)、伍翠云(伍乃茵)、朱瑞瑶、潘汉华、何淑仁、梁宝钿、古丽球等参加了社联,吴洵文(草明)、邓桂芬(邓洁)、黄惠清等参加了左联,梁媛雄(梁未闻)、陈洁梅(陈怡)、张达恒(张恒)、张达露(张修)等参加了剧联。参加下属读书会的人就更多了,包括:谭本基、张妙龄(张海萍)、梁丽蓉(梁漪)、赵学超(赵学)、谭锦芳(何琪之)、陈婉聪等几十人。可以说文总当时在女师学生中掀起了要求进步、要求革命、抗日救国的热潮,女师也与中山大学、国民大学、省立一中(广雅)一起,成为一支文总重要的群众基础队伍。

文总影响下的女师学生和中大等进步师生一起活动,若干同学分为一组,每周或十天举行一次读书讨论活动,以郊游名义到野外或在某个同学家里举行。学习《大众哲学》、《社会发展史》辩证唯物论等通俗读本,接受马列主义的启蒙教育。同时她们参加抗日游行,也走向社会散发传单、张贴标语,宣传抗日,揭露国民党政府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主张。

女师学生伍乃茵的一篇回忆录里十分生动地谈到当时油印传单的艰苦斗争活动:

“大概是纪念十月社会主义革命节的前一天,组织上分配我和凌伯骥(文总六烈士之一,中大学生,文总骨干)一起刻印革命传单,印好后还要分发给同志们到大街小巷去张贴,或拿到电影院去散发。那天晚上,在凌伯骥家里印传单到深夜两点多钟了,我将他刻写的最后一张蜡纸放在油印机上,因为疲倦得几乎张不开眼,把蜡纸放反了,还在上面抹上一层黑黑的油墨。当我发觉装反了蜡纸时,吓得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凌走过来将蜡纸摸弄了一下,也觉得不好办,他对着油印机叹了一口气,轻声安慰我说:“不要紧,还来得及,让我重刻一张吧。”果然,他戴着近视眼镜,工整地刻着小字,不到两个钟头,就把一张刻得密密麻麻的蜡纸亲自装在油印机上。那夜,我们两人在暗淡的灯光下悄悄地油印到将近天明,也不觉得疲劳,只感到在紧张劳动过后的轻松愉快。”

负责剧联组织工作的梁未闻这样回忆她在当时如何投入社会第一线的斗争:

“是年(1933年)9月左右,太古轮船工人罢工,剧联组织过演出筹款支援。同时剧联还分工合作写了一个剧本《水火》,主要内容是讲海员工人和公司老板的斗争是水火不相容的,我也学写了其中一幕,并参加了演出。”

女师高中学生邓洁也在回忆文章中谈到秘密刊物的发行工作:

“广州文总成立后进行了大量革命活动,出版过许多进步刊物。如《世界情势》、《新启蒙》、《一般文化》、《一般艺术》、《新文艺评论》、《广州文艺》、《地下火》、《大众科学》、《戏剧新闻》等。这些刊物多半不能公开发行,要秘密印刷秘密发行,我们这些青年学生是秘密发行员。梁未闻、梁宝钿、陈洁梅等都是当时勇敢活跃的发行员。进行这些活动很危险,但我们并不害怕。我们很敬佩高尔基笔下的“母亲”,以这位革命母亲为榜样,以能参加革命行列而自豪。希望有一天中国也能像苏联一样推翻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建立一个没有人剥削人的新社会。”

对秘密编印的报刊的发行女师同学想出许多办法。她们有时拿给电影院门口的报贩,由他们代卖,有时干脆把进步刊物夹在香港出版物里边,有时在电影院里趁黑散发。

但斗争也由于学生们年轻缺乏经验付出了代价。负责分发秘密刊物的个别女师学生疏忽秘密工作条例,去报贩那里后没有去别处,又直接去其他同志家,被特务盯上。1934年1月28日,为了宣传福建人民政府事件及纪念“一·二八”两周年,“抗日剧社”在中大附小礼堂公演话剧,演出中间,年轻幼稚的一些“社联”成员有意熄灭电灯,趁机在会场内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并散发传单,张贴标语。当时全场骚动,引起密探在会场吹起了紧急的哨子。以陈济棠为首的反动当局因此把“文总”的活动看作是共产党的组织活动,而加以镇压,当晚就派出大批特务和军警进行大逮捕。仅仅两天,1月30日大部分“社联”的成员被捕,并被关入维新路伪公安局特别侦缉部。

铮铮铁骨无畏炼狱

被捕的人员中有十多人是女性。她们是:徐侠梅、伍乃茵、何淑仁、潘汉华、谭本基、陈永檀、梁宝铨、张云裳、朱瑞瑶、黄惠清、陈宛聪等女师学生,以及两个中大附中女同学。还有叶敖霜(又名叶抱冰,谭国标的爱人,当时是家庭妇女)、叶剑雄(叶抱冰的姐姐)、叶剑熙(叶抱冰的妹妹)是被牵连的家属。她们分别被关到两个监仓里。

在狱中,敌人对文总骨干谭国标等六名同志用尽了各种酷刑,疲劳审讯、吊飞机,毒打、坐老虎凳……由于朱瑞瑶同学担负领取和邮寄刊物工作,被特务跟踪,还在她家搜到秘密刊物,所以也受到酷刑。女监就在刑房边,女师同学们每天都听到他们被酷刑煎熬得声嘶力竭,吊飞机时的惨叫声令人不忍闻,叫声由强到弱、到嘶哑,到听不到声音时她们心痛地意识到:受审的同志们因为坚强不屈已经一个一个被折磨得昏倒了,接着她们听到的就是泼冷水的声音……。监狱中有受迫害者的妻子、爱人、亲友、同志,亲人们只能用泪水和痛哭去控诉,甚至悲痛得几次昏厥过去。后来男监仓的温盛刚、谭国标、凌伯骥等通过讲历史故事,讲道理,做通了看守阿超的工作,巧妙地用条子传递过来联络信息以及《奋起救国》歌和电影《野草闲花》的主题歌《万里寻兄歌》,监仓局面大为改变。

传过来的歌曲中《奋起救国》歌是培正中学老师陈黄光(中共党员,1935年牺牲)作词和何安东作曲的全国第一首抗日群众歌曲,在华南广为传唱。

《万里寻兄歌》则是中国电影史上的第一首电影插曲,是阮玲玉和金焰两位明星出演和演唱的,当年很快便传遍学校和街头,深受青年人喜爱。

歌词唱道:“雪花飞,梅花片片,妹寻兄,千山万水间。别十年,兄妹重相见,喜泪流,共谢苍天。”十分符合当时分押在不同监仓的难友们的境况。他们尽管受到严刑拷打,分押在多个监仓,失去自由,但大家相信像影片中的离散兄妹一样,终究会相见,斗争终究会胜利。大家通过放声歌唱,互相鼓舞,一扫低沉的情绪。她们喷发心坎中的激愤,歌声吓坏了敌人,振奋了自己。同时歌声使大家互慰互勉,年轻难友们心贴得更近,情绪由极度激愤到逐渐稳定下来。随着精神逐渐振奋起来,在几个月的牢狱生活中十几个女同学将监仓当作学校,与男监仓进行精神交流,学习文化知识、阅读左翼作家小说、锻炼身体,传递信息。

在狱中温盛刚、谭国标、凌伯骥、赖寅倣、郑挺秀、何仁堂六名同志,为掩护战友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反动当局无法找到女学生们的证据,加上家人保释,1934年6月,除了徐英、朱瑞瑶等女同学被反动当局借口家里有传单判了刑,没有被释放,其他学生都被释放出来。

但是敌人却在1934年8月1日,将文总骨干温盛刚、谭国标、凌伯骥、赖寅倣、郑挺秀、何仁棠杀害,六名同志面对敌人的枪口高呼“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等口号,英勇就义。牺牲时,他们年纪最大的27岁,最小的只有19岁。在国民党当局的血腥镇压下,广州文总被迫结束活动。

革命自有后来人

当女师同学们从已经辞职的看守阿超那里得知温盛刚等六名同志牺牲的消息时无比悲痛,伍乃茵还收到了挚友凌伯骥给她写的遗书,遗书写道:“现在永别了,你千万不要伤心,还是好好地去做人吧!生离死别,对于我们原是值不得说什么的。翠,永别了!”

她们决心为自己的老师和战友报仇。参加文总的几十位女师学生都毅然冲出家庭,走上了革命道路,她们寻找到组织,加入党,奋不顾身地投入抗日洪流和以后解放全中国的斗争中去。其中谭本基、梁宝钿、张海萍三位同志更是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谭本基烈士曾任西南特委妇女部长,于1945年2月22日在新兴县蕉山村战斗突围中,光荣牺牲。梁宝钿于1935年在上海地下工作中牺牲,1944年张海萍被国民党右派杀害。

文总六烈士对女师同学们的影响和感情,可以从女师学生伍乃茵于1947年8月1日烈士牺牲13周年当日,作为晋绥土改工作团成员的一篇土改日记反映出来:

“伯骥,我的挚友,忠烈的爱人,你该微笑了吧!因为我仍继续你的遗志,实践着你的遗言:‘好好地去做人吧,……我要为你们复仇!同志,等着吧,将来会有那么一天:当你们殉难地广州变成自由时,我将会拿着民主自由的鲜花来祭扫你的。这也是参加文总的女师同学们对六烈士共同的感情。今天就让我用一片诚心和认真的工作态度来向你们致敬吧!”

离休后的伍乃茵画了六烈士墓碑像,还赋诗一首,表达她自己和所有女师战友们缅怀烈士的感情:

当年热血溅黄沙,为插红旗千万家。

今日松风齐奏乐,墓碑高耸英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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