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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栗

2014-09-16郭群

星火·中短篇小说 2014年5期
关键词:匕首案子疯子

郭群

对于故事太多的人,讲故事也常常是一件难事。

比如我们这些从事刑侦破案的警察,要说破案的故事,就跟在晒谷场寻找谷粒相差无几,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问题是你要简单明了很快说清这粒谷子与那一粒的差异与区别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尤其是你切入的角度讲述的方式,还有诉诸的对象,哪些该详,哪些该略,哪些该讲哪些打死都不该讲,诸如此类,想要把握得恰到好处、天衣无缝,你别说,那还真是叫一门艺术。

可惜,我们离生活太近,偏偏离艺术很远,你就不得不挠头作难欲说还休了。比如这个案子,牵扯到我们的头儿——王副大队长,就让我十分头疼。对,附带还得提到一个疯子,是个女的——她堵

在我心里,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可要吐却吐不出,也简直快把我自己憋疯了。

真的,我痛恨自己太笨,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人们大概也都知道,干我们刑侦这一行,常常是昼夜倒错,黑白不分,居无定所,食不定时的。

这一天就正是如此。

说是午休,也不尽然。我们刚刚了结了一宗四点七公斤的毒品大案,连续三天四夜突击,真是人困马乏,把我们全折腾得精疲力尽散了架子。至于成功的喜悦,胜利的陶醉呀什么的,全都习以为常无所谓了。我们只是要松口气,就像集体吃了迷魂药,横七竖八地倒在了王副大队长的办公室里。

谁能目击那个场景,是一定要皱眉头的。一张小床,倒栽了三个;那条破旧不堪嘎吱乱响的皮沙发上,歪仄着俩;我们王头自己呢,则高高在上,直挺挺地独占了靠近窗口桌子上的风光……我们就这样昏天黑地地沉沉大睡着。我们睡得不晓得多香甜多深沉哟!

谢天谢地,从凌晨三点到中午十三点,差不多在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的时间里,居然没有任何杂乱的声息,包括让我们经常头疼恼恨和心惊肉跳的报警电话,都没来搅扰我们。

现在就说说我们的副大队长吧。

我已经说了,他姓王,但名字恕我保密。五十三岁,矮矮胖胖的,身宽体壮。别看外表粗憨,内里却精悍得很。许多年前,他可是真枪实弹地经过一家伙生死考验呢!平日工作,自不用说,苦呀累呀,艰难危险,从不皱眉头的。他整天乐呵呵的,不笑不开口。即使审讯罪犯,也难免笑容,板不起面孔。就因为这慈目善眼,我们只管他叫“笑佛”,偶或也叫他“观音”。只是,大凡经过他手的案犯,无一例外,都会牙根痒痒,直骂他“笑面虎”一个。

这两年里,他又多了一个新的称呼,曰:“王代理”。大队长提了副局长,如今又当局长都两年了,可他的大队长还一直在遥遥无期地“代理”着,总不见个归正。这个中原因,其实也是秃子头上的虱子。简而言之,他军人出身,禀性耿直,不谋取钻营“关系”,尤其是每每办案较真死抠,不善于领会领导的某些特殊意图,还常常让“说客”挂不住面子……

你想想看,这样的人,还能“进步”?

为此,我们就常常逗他:你这个“代理”代理到何时呢?人家主席、总理也不过代理三五个月就归了位呀……

每当此刻,他总故作恼怒,黑起面孔(当然再黑仍是笑脸):咋呀,你们想抢班夺权等不及啦?你们呐,哼!皇上不急,还要急煞太监不成?想飞黄腾达,就只管变化手段去活动,叔还能阻挡你们?

他时或以“叔”自居,言下之意,自己是过来人,对于仕途的进取,官职的迁升,已无所谓。

他这种深刻的淡泊,或许由来已久。证明,就是他那习惯性的动辄“忆旧”。

他总爱扯起许多年前那场自卫反击战,谈起他那被分割和打散的连队,特别是那位因为他而“光荣”的排长。为此,挂在他嘴边的就有句口头禅了。说是庆幸自慰,不如说是自惭和勉励,道是:我的小命是捡回来的……

人上年岁,大概瞌睡相对就少且薄了。

最先醒转的,自然还是我们的“王代理”。他似乎是被惊扰和吵醒的。一骨碌从桌上翻下身来,就大呼小叫地嚷嚷开了。

喂喂,醒来醒来!疯子,你们听到没有,又是那个疯子大叫:去偷,去抢,去杀

人放火,强奸妇女……

我们都迷迷糊糊没有理他,自然也没有在意什么疯子叫喊。

不过,我们可都是见过那个疯子的。特别是那句确实“特别”总不变调的叫喊。对于别人,或许听了不过一笑;可对我们,那简直就是狂妄和挑衅了。

所以,我们的印象就特别深。

如上所说,疯子是个妇女。披头散发,穿一件肥大过时的男式军服,腰里还别别扭扭系一根塑料绳子。下身黑裤,却不伦不类套一条鲜红惨目的裙子。她经常出现在我们那个城市的街头巷尾,唇焦舌敝,却喋喋不休。面对无人理喻她的这个世界,徒劳地宣泄和倾诉着什么……

王代理站在二楼的窗口,朝下眺望一阵,大概没有看见那个疯子,随之掉转头来,就开始“捣乱”我们了。

这个讨厌的“老顽童”(这也是我们偶尔赐他的昵称),捏捏我的鼻子,揪揪你的耳朵,又捅捅他的胳肢窝,像地主周扒皮半夜鸡叫吆喝长工那样“叱骂”起我们:起来,你们这群懒猪,别在我这里装熊!快都给我起来!要睡,滚回去陪媳妇睡去……

大家都抗议他。纷纷乱乱地伸胳膊展腰,连打呵欠。中队长陈刚满脸不悦,直嘟哝道:嚷嚷啥呀,跟你卖命,连个好觉也逮不着睡么?

他倒好开心似的,咧着嘴乐,像是搔到他的痒处。好啦起来,留一个人跟我值班,其余都给我滚蛋!也该回家,瞧瞧你们那些如隔三秋的老婆孩子去了……

年龄最小的张国放,这时就揉着惺忪的睡眼,不无讥刺地抢白他道:你还老婆孩子呢,看我不告嫂子才怪,你连做梦,都想的是那女疯子哩!

大伙忍不住哄笑。

不知道谁说:是的,你也太没出息,要梦梦个年轻漂亮的倒也值得,怎么会鬼迷心窍去梦那个又老又脏的疯子?

陈刚故意取笑,这你别说,那疯子还真的蛮漂亮哩……

扯淡!王代理大手一挥,却直喊冤枉。他说老实告诉你们,我刚才,还在梦里和老婆孩子一起吃饭来着!

就有人问,吃的什么?

记不清了,反正有滋有味。他歪着头,一本正经地辩白说。不过,我倒记得,我们家的那位高二学生,给我和他妈还出了一道难题。唔,对了,似乎也和疯子有关。他说有一个聪明的国王,还有一个愚蠢的国王。聪明的国王,下令全国人民不论长幼贵贱,见了疯子,一律要毕恭毕敬,礼让三先;愚蠢的国王,则下令见疯就杀,斩草除根。他问我们,这两个国王,治国的结果分别是什么……

唔,是什么,你们说。他目光扫视,煞有介事转问大伙。

可我们这时,都已起身,嘻嘻哈哈,正准备打道回府,谁还管他的“什么”是什么呢!

然而就是这阵,你大概能猜想到,发生什么事了?

是的,正是这时,那部躺在桌上该死的电话,骤然地响了……

不用说,又是那种让人诅咒、令人心悸、“炙手可热”的报警电话。

案子正发生在我们深入梦境的时候。

案子并不复杂,甚至说很简单。

但案子是一起持刀抢劫杀人的特大恶性案子。只为了这,整个城市都受到了创伤,感到了疼痛,从而在这个祥和明亮的正午,不由自主地痉挛,痛楚地颤栗了一下。

这是因为,一个生命,一个鹅黄青嫩有

如春芽般的十三岁男孩的生命,就在如许美好的早春,如许美丽的城市,如许美妙的阳光正午,痛失于一把带血的匕首之下。

案子的发生只是一瞬的事。但对它的追查和传播,却给了时空上的扩展与拉长,并且让它成为颇有卖点的报刊新闻,以及作家笔下的故事原型。

这当然是案中人都始料不及的。

男孩是一个三口之家的骄子,跟现代中国越来越多的独生子一样,是他们家的“太阳”——那个宇宙天体运行的中心。我这意思只是说,一个孩子,又处在十三岁这样一个正好做梦的年纪,你让天真稚嫩的他,怎么能够想到,身边居然隐伏着某种一触即发的杀机?

是的,即使他的父母,涉世已深事业有成的父母,也会对此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拥有优裕的生活,不用说,也享用着公民最充分普遍的安全保障。这一点,是既无可争议也无可置疑的。

他们有理由,当然也有权利带着孩子购物;然后大包小包地拎向自己的私家小车;然后上车,顺理成章地准备返回他们幸福美满的家……

然而,这个生活的定式,百试不爽的铁律,在这个上午却发生了反常。首先是出现了越轨式的“故障”。

最后一个上车的是男孩。

男孩坐进副驾驶的位置。正当他顺手要关门的当儿,门却突然不听使唤关不上了——从那里赤裸裸地伸进来一把贼亮的刀子,不,是匕首——直戳戳地抵在了男孩的颈上。

别动!

男孩和坐在车上的他的父母,都同时大瞪眼睛,真真切切看到了那把胆大妄为可恶至极的匕首。当然,还有,紧握着匕首的那一个人。

快给……我……钱!

那人——其实也是个孩子。

那声音说是威逼,倒莫若说哀求更为确切。它微弱地不由自主地颤抖,颤抖中又无法掩饰、与生俱来地带着怯惧。这一切,远比那把直抵脖根、寒光四射的匕首要柔软得多。

关于这个,男孩的父亲尤其清楚,并且把握得极其准确。这是他最终处惊不乱采取果断措施的前提,也是盲然从事铸成大错的因起。换句话说,他正确地从战略上藐视了对手,却错误地不该在战术上藐视敌人。

想干什么,找死呀你?

他在厉声喝斥的同时,闪电般迅疾出手,一把过去抓住了那匕首的一端。

匕首另一端的那手,果然不出所料,简直是没有缚鸡之力!仅仅是挣扎性地跟他相持了一瞬,可能就是一秒,匕首就被他轻而易举地猛然一拉,顺顺当当地“缴获”了过来。

那孩子,不,这时该说他是罪犯,当即就落荒而逃了。

男孩的父亲,被胜利鼓舞,推开车门,手里还攥着那把匕首,骁勇地向着罪犯追去……

仅仅是三点五秒钟,悲剧就酿成了。

男孩突然“哎哟”一声,坐在他后面的母亲循声望去,也差不多同时“哎哟”着大叫起来——显然,她发现了儿子脖子上的血和伤口。

当然,她当时还不知道儿子的动脉血管已被割断。

她钻出小车,拼命地大喊着叫回丈夫,随即将男孩连拖带抱搀了出来。转身,又扶进小车后坐,并跟着上去,赶紧把头抱在了自己怀里。

男孩的父亲折转身,看见血像喷泉,自儿子的脖根汩汩涌流,有那么几秒,他脑

子里出现了空白,或者叫做断电般的“黑洞”。

在那一瞬,他大约品味到了从项羽的垓下之围,到拿破仑的滑铁卢战役,那样远古悠长而又深沉巨大的哀绝。这是由胜利到失败猝不及防的紧急转捩!彻底的一百八十度反向,使一米八七威猛高大的父亲,具有高层知识与智慧的他,一下子傻了,懵了,愣了,吓得说不出话了!

没有经验的母亲,大惊失色,哀哀地哭叫着,一个劲地只是机械重复着不断擦拭儿子脖子的动作。

然而,血仍然是无法遏止地向外喷涌。

同样没有经验的父亲,这时才如梦大醒,顿时慌了手脚,失却了惯常的沉稳与自负。他随手撇了手里那把刀子,(刀子成抛物线划出一道白光,“嗖”地一下溅落进停车场旁的草坪)。然后他战战兢兢地钻进小车,狠轰油门,直把个富丽娇贵的“宾利”折磨得如同发疯……

就近处的医院,五分钟满可以抵达,但这是指一路畅顺,没有塞车和红灯的情况。

父亲理所当然不顾一切!

他横冲直撞连闯红灯,面对塞车的蛇阵长龙却徒呼奈何!

从来不会骂人的高级工程师,破口喷骂,最恶毒地发咒和叫嚷着,同时,把喇叭按得又尖又响,仿佛整个世界此刻都成了他不共不戴天的敌人。

母亲的哀号和男孩的呻吟,活生生地撕裂着做父亲的心呐!

孩子脖颈的血继续涌流,只是显然没有起初那么强劲和喷薄了。

血,染红了母亲和孩子的衣裳,浸濡着豪华的车座。孩子的脸,则越来越惨白失色……

一向傲睨于世的父亲,茫然无措的目光,终于盯住了身边的手机。

他大概是第一次发现,个人的存在,在这个可怕的世界,原来是如此微弱、脆薄、孤单、渺小……

人,原来还需要援手和帮助。

他忍不住哭了。

他哭着,同样发疯一样失急冒火,开始胡乱地拨打112、119、110……以及一切想得起来的求援电话。

我们接到的报警,不用说,就是其中的一个。

我们“风驰电掣”,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发案现场。

可“现场”已经不复存在。除过我们找到的那把刀子,就再没有获得其它可供破案的线索。

刀子有尺许长。是的,准确地说,它是一把匕首。

我用报纸衬着,小心翼翼地将它递给王头。他掂在手上好一阵端详。目光扫视,随着某个光点游弋,最后在刀柄的“八一”军徽上,忽然闪跳了一下。

陈刚凑近问他:怎么,看出了什么名堂?

他摇摇头,却一如既往地笑笑,没有吱声。只是将匕首交付我保管时,有似自语,沉吟一句:倒是一件地道的军品。

此刻,他的神情深处,眉宇之间,已明显浮出我们所熟识的“回忆”,它使大伙都会心地笑了。

这会儿,现场却呼啦啦地一下开过来十几辆警车。有分局巡警队、防暴队、附近派出所的,甚至莫名其妙,还有两辆消防车也来了。

车在四周停下,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同行钻出车来,表情肃然,满脸紧张,如临大敌。我们都有些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是的,我们的印象中,除了对付突发事

件或者暴力犯罪团伙,一般的刑事个案,还从没见过这样兴师动众。

我们王头,显然也疑惑不解。他双手一摊,微皱眉头,似乎隐约觉出案子以外某种无形压力。看样儿,这回还惊动大了呢……

他说。

正说时,他的手机就笃笃地响了。

按键通话,就听到了分局局长火烧火燎的声音。

局长指示,将现场搜索一应事宜,交巡警和派出所,让我们火速到医院去。

那时,我们尚不知受害的是个孩子,而这孩子已无可挽救。我们只是直觉地感到事态严重,异乎寻常。连王头都说,瞧,领导们很上劲哟,十分钟,“局座”已第二次发指令了。

我们赶到医院,远远就瞅见局长和一伙人,正在急救中心大楼门厅前等候。那些人中有市政法委、市公安局和刑侦支队的有关领导。而我们分局局长焦灼不宁,望眼欲穿,翘首以待的样子,又使凝重肃穆的气氛,又多了一份“特别”。

也许,局长是有意识要显示他的实力和信心吧!我们一走过去,他就迫不及待地给身边的一位年轻精瘦的小个子男人介绍开了。

这几个都是虎将,是我们刑警里的尖子,他们的战斗力就像刀子……

局长当然也有重点。他把我们王头拉到身边,特意关照美言一番:全国优秀人民警察,省级刑侦标兵,全市新长征建功立业勋章获得者,也是我多年的老伙计,老搭档……

那人木讷地点头。脸色阴郁没有笑容。眼底看去似要着火,但却冰冷得已经出血。

王头像挨了打似的沮丧着。他一边暗示局长“快不要说”,一边礼节性地凑上前去,不卑不亢地握了握那人的手:李市长……

年轻有为的李市长其实是副市长,但他乐意接受时下社会上这种通例的简称。几年前从市政府副秘书长连跳三级擢升后,他便开始身负使命,分管起这个城市的政法系统、城建城管,以及文卫教育工作。所有这一切差不多一夜之间,就使他这个身单力薄的“精品男人”与“袖珍领导”(均为我们暗自对他的尊称),具备了某种威重,一种超乎本身、举足轻重的分量。

他绝对不认识或者已记不起我们的王头儿了。尽管不久前,还亲自给我们王头颁发过一块奖牌。

不过,我们王头,倒没有计较他的冷漠,这也是没有办法计较的。后来,在回想起时,他倒颇有感慨,只管往正面理解。他说,不管怎样,市上领导亲自到现场总是好事,说明领导很重视嘛。

这话倒是实情。干我们这行,谁都知道全靠上级部门的大力支持,有关方面的协调配合。否则,还怎么弄事?

当然,对于我们,想法、看法也是有的,只是没有办法对吧!

记得当时,李市长满脸阴沉,刚刚走进抢救室去,市局和分局两个局长,就同时把我们召到一边,简直是慌恐不安压低声说,受害的孩子,最终还是没能抢救过来。

最要命的……市局局长摇晃着两鬓苍白的硕大脑袋,似乎痛苦不堪地皱着眉头特别强调,你们还不知道吧?你看他妈的这凶手,你捅谁不行?偏巧就碰上了人家李市长的外甥!

咳,你听这话,不就差了老鼻子水平吗?

一向心直口快的王头,当即就不是滋味地嘿嘿冷笑了一声,牙疼似的呻吟着道:难怪……

就是!难道换个平民百姓的孩子,就不是“要命”的事吗?

同样是在事后,王头也曾愤愤不平发表过类似牢骚怪话:难怪领导如此“高度重视”,他们对自己所负责的每项工作,还没有这样深入扎实地认真对待过哩!要不,我们可就要失业没案子办了!

讽刺也罢,嘲笑也罢,只是,说总归是说。真正进入案子,他会变成另外一个人的。

记得我们走进抢救室,当即就被眼前的惨状给镇住了。死去的孩子,直僵僵地躺在母亲的怀里,血喷到他和母亲的身上、脸上,几乎辨不清到底谁受了刺伤。母亲悲哀欲绝,死死地搂紧了孩子,怎么也不肯撒手。

医生护士们伫立一旁,一筹莫展,黯然失色……

老实说,血淋淋的场面和让人心寒的死亡,我们这些干刑警的可没少见。可是面对母亲痛失爱子的生死诀别,这还是第一次。用我们王头的话说,这样的“新闻镜头”,只应在遥远的战火硝烟中出现,比如科索沃、美伊和以巴交战——他曾因那些战事愤慨,也曾暗自庆幸,它们毕竟远离我们和平的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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