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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情无双 书画合璧

2014-09-15朱良剑刘畅

文物天地 2014年6期
关键词:徐悲鸿笔墨绘画

朱良剑 刘畅

很多人知道孙多慈,第一印象是徐悲鸿先生的得意弟子,接着是与悲鸿先生的感情纠葛,第三才会推测她是一位才女。其实,孙先生作为从安徽走出去的大家闺秀,自幼习画,在其亲属和安徽博物院的努力下,她的许多艺术作品首次到大陆展出即回到家乡,人们才会惊艳于她的艺术成就,了解到作为艺术家的孙多慈,这才是她人生中最为闪光的部分。观其作品方知其“天资聪慧,才情横溢”,不但在油画、素描方面有着很深的造诣,而且对中国书画也有着深刻的理解,并且将中国画“借景抒意”的表现手法融入到个人的情感之中,从中可以窥探孙多慈娴熟的笔墨技巧以及卓越的艺术人生。

孙先生早年师从悲鸿先生,从她的作品中可以发现,不论是创作思想还是绘画技法都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徐先生的影响,其油画作品赋色沉稳,造型准确,结构严谨,正如宗白华先生所评:“落笔有韵,取象不惑,好像前生与造化有约,一经睹面即能会心于体态意趣之间,不惟观察精确,更能表现有味。”(图一)她游历西方,感受并汲取印象派绘画中对光与色变化的表现(图二),但她更多的是继承徐悲鸿先生倡导的古典主义艺术风格,并将严谨的造型传统与印象主义完美的结合,表现自然之美与现实生活中鲜活的形象,肖像画面容恬静,温婉典雅(图三),风景画质朴凝重,笔触丰富宽畅(图四),造型单纯,感情真挚。

孙先生曾言“素描是艺术中之风骨”,是一切造型的基础,因此她在素描写生方面十分用功、造诣尤深,受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绘画大师达芬奇、拉斐尔以及德国画家丢勒、门采尔素描技法的影响,素描大都画在有色纸上,然后高光部分用色粉笔提白,形成了很强的质感(图五)。她所作“保育院系列”作品,是她在现实生活中体验的准确把握,将人物的神情、思想通过她细腻的观察,精确完美的表现出来,造型严谨,神态生动,效果独特(图六)。宗白华先生在《孙多慈素描集》的序文中赞道:“线条雄秀,真气逼人,观察敏锐,笔法坚实,清新之气,扑人眉宇”。

有了西画的基础,孙多慈的国画在运用中国画流动线条的基础上,造型精确,笔墨丰富,将“融汇中西”的绘画理念贯穿于中国画创作当中,虽尺幅不大,但将中国传统绘画中的“骨法用笔、随类赋彩、应物象形、气韵生动”等技法运用娴熟,更是将中国画的意境,以景写情表达的真切感人。

孙先生1931年考入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这一时期南京云集了许多当时画坛名流,形成了一个新的画家群体“新金陵画派”,徐悲鸿、张大千、吕凤子、陈之佛、潘玉良等皆在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担任教授,孙多慈不但得到徐悲鸿先生的亲授,同时在中国画和书法方面也受到吕凤子、陈之佛的指授,使得孙多慈的眼界更为宽阔,艺术修养和绘画手段都有了较大发展。

她的人物画以仕女见长,或凭栏休憩、或倚树遐思,或望梅思乡,人物线条受张大千、吕凤子的影响较大,用高古游丝描、琴弦描勾写衣纹,以细笔描绘青丝盘头,淡墨写面部、手足,线条委婉秀劲,色调清丽淡雅,用西画准确的造型,塑造栩栩如生的形象,人物神态安详,体态秀美(图七、八)。而梅花的稀枝疏蕊,柳树的老干枯枝都更加映衬出作者惆怅若失的孤寂之情,这种写意处理手法,看似简单却极富浪漫色彩(图九),融合了西方绘画的写生和中国传统水墨的渲染、白描技法于一体,突破了传统肖像画的界限,极具艺术特色和感染力。

1949年,她移居台湾,受聘于省立师范学院。同期著名画家黄君璧先生为该院教授并担任艺术系主任,黄先生深谙传统笔法,沉稳朴厚,从技法和风格上树立了台湾艺术教育的新导向,带动整个台湾地区艺术创作风气蓬勃发展。受黄君璧先生影响,孙多慈更加注重在师法传统上下功夫,精研宋元明清诸家,她中年所作的《春江归舟图》(图十),前景两座巨大山石突兀江上,横亘画幅中间,山间树木参差,周围风平水静,一叶小舟飘曳,留白以虚带实。上部群峦叠嶂,山岚缥缈,得江南小景野趣。除山石用重墨点染以外,远山近水均施淡墨,表达出一种悠远清旷的意境。《听瀑图》(图十一)笔墨清润灵秀,画面右半部伫立巨石,石后山峦蟠曲苍松,一高士端坐松下观瀑,寥寥数笔,使人物闲雅傲逸的神态跃然纸上。山涧之中飞瀑如练,顺石而下,山涧弥漫着迷蒙的水雾,用墨干湿浓淡,各得其所,点苔更富神韵,颇有石涛笔意,在沉郁深厚的气息中营造一种静谧幽深的意趣,并传达出超乎形似的神韵。孙多慈长期生活在灵秀的江南水乡,在其绘画中也就呈现出灵秀、清雅的地域性风貌,作品笔墨苍润,笔致雄秀,温和闲雅。

孙多慈晚期作品逐渐摆脱早年以摹古为主的创作模式,开始面向生活,亲历自然,由师古人转为师造化,不管在构图形式、笔墨掌控还是气势意境上,皆有较大突破创新,进入了个人创作新阶段。《秋山红树图》(图十二)采用全景式构图,崇山叠嶂,山势连绵,山间林木葱郁,为了表现秋山红叶,画家以赭石渲染山石,以朱砂点染树叶,呈现出一派秋日层林尽染的美景。一条山路崎岖盘旋于山间,逶迤而上,一辆汽车在路上行驶,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时代特色。山石用笔老辣苍劲,自然率意,浑然一体,颇有明代沈周粗简豪放,劲健雄浑的气势。《雪景图》(图十三)描绘冬季依山傍水的村舍,一座木桥横跨激流之上,画中白雪皑皑,几棵梅树含苞待放,与屋后竹林为雪景带来几分春色。画中钩皴方硬起棱角,线条中显示出用笔凝炼和劲健,传统功力深厚,有种雄健的骨力蕴含其中,构图简练,清新苍秀。此情此景让人想起郑板桥的一首诗:“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

孙多慈的国画给人留下印象最深的是她的花鸟作品,她重视继承传统,吸收西画技法,博采众长,转益多师,形成风姿多采的独特画风(图十四)。笔墨或清雅秀丽,或浓墨重彩,或工细传神,或写意抒情,工笔来自于宋代院体画法,受著名工笔花鸟画大师陈之佛的影响颇深,追求淡泊、宁静、清幽的情调,象征着高洁、坚强品格的梅花也就成为她表现最多的素材。

孙多慈笔下的梅花繁中有简,简中有繁,繁而不乱,《早春图》(图十五)颇有宋人法度,构思巧妙,章法严谨。画家描绘了早春初至,白梅绽放,翠鸟报春的情景,孤鸟伫枝回首,凝望远方,充满思念的情感。几十朵梅花或正、或反、或掩映、或侧倚,清新雅致,形态各异。梅树以淡墨勾写轮廓,湿笔皴染,白梅点缀其间,极为和谐,小鸟羽毛丰润,以浓墨勾写,腹部运用岭南画派常用的撞水法,前后形成强烈对比,神形俱佳,生动可爱,给观者以耳目一新之感,绘画技法娴熟,主题鲜明。这种题材的作品在孙多慈的画中表现很多,通过梅花与形单影只的鸟雀自书胸臆,刻画作者隽永闲适孤寂的心境(图十六)。endprint

《雪梅图》(图十七)借憩栖于柳枝的两只雀鸟,正站在寒意萧瑟的雪枝上,回首顾盼,梅花满枝含苞欲放,雀鸟形象写意而传神,老干虬枝以浓墨湿笔泼洒挥就,老辣遒劲,干枝上白雪皑皑,画家在留白的基础上用淡墨渲染阴阳向背,烘托出干枝的立体感,带有西方绘画明暗光影的效果和浓淡节律的变化。而梅枝上红梅、白梅穿插辉映,层次丰富,呼应成趣,充满生机,形成了既有传统寓意又不落窠臼的独特风格。宗白华先生对她的水墨画评论说:“落笔不多,全以墨彩分明暗凹凸,以西画之体感含咏于中画的水晕墨章中,质实而空灵,别开生面,引中画更近自然,恢复踏实的形体感,未尝不是中画发展的一条新路”。这是一幅蕴含诗意的作品,画面上两只雀鸟面对严寒虽然是微弱的,但是它们却表现出一种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和巨大的力量,以及对美好春天的向往,以梅之傲寒喻人之坚贞,“画为心声”实际上是画家借作品传达自身的主观情感。此画笔墨丰富多变,构图新颖,虚实相间,浓淡相生,富有诗情画意。

孙多慈作品多为无款或穷款,她不但书法写得好,诗词方面也有一定的造诣,她没有通过传统的“诗书画”来表现文人画的意趣,而只是用丰富的笔墨语言表达内心的独白和抒发真挚的情感,令人回味。

众所周知,徐悲鸿先生最善于画马,作为他的高足自然也不例外。《龙马》图(图十八)运用粗犷奔放的墨色勾勒马的形体,并以干笔扫出鬃尾,马腿细劲有力,而腹部、臀部及鬃尾的弧线圆韧而有弹性,富于动感,马的造型结构准确,毛发质感逼真,使浓淡干湿的墨色变化浑然天成,呈现出立体性的效果,充分展现了孙多慈将西方绘画明暗技法与中国画笔墨的完美结合,继承了徐悲鸿先生的笔墨语言以及对龙马精神的传达。徐悲鸿先生笔下的马,始终不加鞍具,没有羁绊,是自由之神,是龙的精神,是奋进的象征,孙多慈在马的神态处理上,则是回首顾盼,好像在寻找同伴而驻足流连。

孙多慈多才多艺,她不仅油画、素描、国画等艺术造诣很深,而且在书法上也具有相当的功力(图十九)。继承传统帖学的神采风骨,尽得晋唐风流遗韵,将王羲之的飘逸遒劲,柳公权的爽利挺秀、蔡襄的淳淡妍美,赵孟钴的圆润委婉,唐寅的温雅洒脱、董其昌的平淡古朴融会贯通,犹如春风扑面,风骨内含。作品清和俊秀,锋芒收藏有度,粗细变化合度,又时以侧锋取势,字里行间虽不相连属,然以气贯通,运笔潇洒,转折灵活,颇有书卷之气(图二十)。在民国碑学盛行的氛围下(徐悲鸿的书法尚拜在力倡北碑的康有为门下)能独辟蹊径,融众家之长,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孙多慈女士是民国时期充满传奇色彩的女画家,她和当时名噪一时的女画家如关紫兰、方君璧、张玉良、蔡威廉、李秋君、萧淑芳、陆小曼等或师出名门,接受高等教育,或出国留学,接受西方绘画理念,她们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也有着不同的绘画风格和艺术思想,通过参加艺术活动追求女性思想解放和人格独立,她们天资聪慧,对于艺术有着孜孜不倦的追求,为当时艺术创作开拓了新的题材和境界。对于孙多慈来说早年有幸得到徐悲鸿先生的言传身教,打下了扎实的绘画基础,同时在南京中央大学受到诸多绘画大师的艺术熏陶,传统功力深厚,后游学西方各国,因此她的作品具有东方的写意与西方的抽象相融合的表现特征。纵观孙多慈女士作品虽少有宏幅巨制,但每一幅作品都流露出作者创作过程中寄予其中的真情实感,寄托着她对家乡故人深深的怀念,以及面对困难表现出的坚强韧性,对艺术坚定的追求和探索。

(责任编辑:马怡运)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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