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养母

亲生父母从天而降，好女孩被逼成精神病

刘百成和彭秋芳1995年4月走进了婚姻的殿堂。那时，刘百成25岁，彭秋芳23岁，他们俩都是沈阳新兴化工厂的工人。婚后两年，彭秋芳仍不怀孕。夫妻俩跑遍了医院，最后确诊是彭秋芳不能生育。

1999年6月19日早晨5点多，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传来，邻居张大姐告诉彭秋芳，楼门口有个弃婴。彭秋芳跑下楼一看，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躺在楼门口的地上在哭。彭秋芳没有多想，母爱的本能让她抱起了这个弃婴。孩子马上停止了哭泣，眨着清澈的大眼睛冲着她甜甜地笑。这一笑勾住了彭秋芳的魂，她放不下这个孩子了。

邻居们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这孩子肯定和你有缘。说不定是菩萨给你送来的……彭秋芳看着丈夫，刘百成点点头。彭秋芳打开孩子身边的一个小包，里边有一封信：“这是个健康的女孩，没有病，我们是不得已才扔掉她。好心人发发善心，收养她吧……”夫妻很快办理了收养手续，给孩子起名叫刘佳宁。

为了不让女儿知道自己的可怜身世，刘百成夫妇很快换了房子，搬到沈阳市沈河区长青小区居住。夫妻俩视女儿为掌上明珠，女儿也给他俩带来无限的快乐。后来，刘百成、彭秋芳先后下岗。刘百成去建筑工地当力工，彭秋芳就在一家小饭店洗碗洗菜。两口子非常辛苦，挣的钱却少得可怜。可他们却把女儿送进最好的幼儿园，让女儿学画画、学弹琴、学英语，让女儿穿得像个漂亮的公主。

2011年7月中旬，佳宁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沈阳市最好的中学。一时间，亲友邻里都来祝贺，刘百成夫妇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只有12岁的佳宁也是胸有大志：“将来，我要考上最好的高中，再考上最好的大学，挣好多的钱给爸爸妈妈花，再也不让他们去背砖洗碗了。”懂事的女儿说得刘百成夫妇热泪盈眶。

2011年8月11日上午，一对陌生男女到饭店找彭秋芳。那个女人开门见山：“我是佳宁的亲生母亲，我要领女儿回家！补偿你6万元钱。”说完向她出示了一堆证据。这个陌生的女人名叫魏秀娟，她的丈夫叫吴大勇，是沈阳郊区的农民。

彭秋芳懵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跑到工地找到丈夫，就在工地旁，刘百成夫妇和吴大勇夫妇吵了起来。刘百成说：“我看了你们的证据，也听了你们的说法。就算你们真是佳宁的亲生父母，可你们早就把孩子遗弃了。我们是合法收养，辛苦把女儿养大，不仅是花钱，我们和女儿有深厚的感情，不可能把女儿给你们。别说6万，就是60万、600万，也别想让我们卖女儿！”

吴大勇夫妇气势汹汹地赶到刘百成家。刘佳宁看着这对自称是自己亲生父母的男女，又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妈妈，我是你亲生的，肯定是。”不敢看女儿那咄咄的目光，彭秋芳无奈地说：“你的确是弃婴，是我们收养的！”刘百成、彭秋芳看着女儿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委屈的泪水雨点般的落下来，他们赶紧把女儿搂在怀里。

这时，魏秀娟却在大声说：“佳宁，你就是我们的女儿，我敢和你做DNA鉴定。”

看着这对陌生的男女，一向温和文静的刘佳宁突然大喊大叫起来：“你们滚，滚出我家！我只有一个爸爸妈妈！”佳宁指着吴大勇夫妇：“我的爸爸妈妈为供我上学背砖洗碗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他们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给我买新衣服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如果你们真是我的亲生父母，那就更应该滚开！抛弃亲生女儿，禽兽不如……”

吴大勇夫妇没想到是这个样子，一时间也气急败坏：“这事不算完，我们一定要夺回自己的亲生女儿！”

原来，女儿出生后，吴大勇夫妇一心想要个儿子。那时，他们在沈阳城里打工，知道刘百成夫妇没有孩子，就把女儿放到了他们家楼下，躲在远处偷看，直到女儿被彭秋芳抱走。后来，他们又悄悄打听到了刘百成的新家。那时，他们是想看看女儿过得好不好。现在，他们为了抢回女儿找上门来……

第二天早晨，吴大勇夫妇又找上门来大吵大闹。刘百成也急了，他与吴大勇扭打在一起。邻居们也被吴大勇夫妇的行为给激怒了，大家赶走了他们。彭秋芳带着女儿去了辽宁省鞍山市姐姐家。经过十多天的调养，佳宁的脸上又有笑容了。2011年8月底她们返回沈阳的家，准备开学。

9月1日下午，刘佳宁高高兴兴地和同学们刚走出校门，就被吴大勇夫妇给叫住了。看着他们，刘佳宁突然愣住了。愣了一会儿，她发作了：“你们走吧，我永远不想看到你们！我说过，养大我的人才是我的爸妈，你们不是！你们走吧！”

魏秀娟上去拉佳宁的手：“好女儿，当初是妈妈错了，可现在，我们真心想接你回家。我们家现在富了，我们供你读书，多好呀！”

佳宁甩开魏秀娟的手：“我只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你们走开！”佳宁的话，激怒了吴大勇，他突然大声喊起来：“你们大家给评评理，她不认自己的亲生父母……”正是放学的时候，学生们越围越多，大家惊诧的目光刀子般戳在刘佳宁的身上，她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面红耳赤的她拨开人群，飞也似的逃走了。

那一夜，佳宁几乎一夜未眠，只要闭上眼睛，就看着那对男女来抢她。她吓得躲在妈妈怀里：“妈妈，我不走，我不走！”

第二天，在学校，佳宁觉得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她，她觉得大家都在笑话她。下午，还没到放学时间，她就请假跑出校园，她是害怕放学时再见到那两个人。可是，那两个人还是等在校门口。佳宁突然头晕目眩，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见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她想跑开，可是，那两个人拉着她不松开。她突然大叫一声，晕倒在地。

佳宁苏醒后，彭秋芳心疼地把她拥在怀里。佳宁看到站在病房门外的吴大勇夫妇，也不知她哪来的那么大力气，挣脱了母亲的怀抱，随手拿起病床旁的输液架，像只狂怒的狮子般咆哮着冲向门外，朝吴大勇的头部打去，边打边喊：“打死你，打死你！”吴大勇躲开了，魏秀娟的头却被重重击中，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刘佳宁疯了。

养父母卖房打工全国求医，女儿却在家乡重获新生

从医院回到家，刘佳宁就躲在角落里一个人自言自语。彭秋芳走过去拉起女儿的手，刘佳宁暴躁地用力一推。没设防的彭秋芳当时就被推倒在地，睁大了惊愕的眼睛看着女儿。刘佳宁却像不认识母亲一样，不管不顾，仍一个人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吴大勇夫妇又来了。刘百成怒火中烧：“孩子都被你们逼疯了，你们还想干什么？再敢进这个院一步，我杀了你们！”

赶走了吴大勇夫妇，刘百成夫妇带着女儿去沈阳精神卫生中心看病，经精神病专家诊断：刘佳宁已患精神分裂症，需要住院治疗。

自从刘佳宁疯了以后，吴大勇夫妇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刘百成夫妇做出决定：去北京给女儿看病。他们拿出家里的全部积蓄，借遍了亲友，才凑了3万元。

在北京，晚上，一家人住在地下室的小旅店里，白天去医院给佳宁看病。两个月过去了，钱花光了，佳宁的病不但没好反而加重了。

11月底，回到沈阳的家，不少亲友都劝：算了吧，你们也尽心了，又不是亲生的。她的亲爹亲妈都不管……刘百成夫妻坚决不同意，可家里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还欠着亲友的钱。给女儿治病，拿什么治呀！夫妻俩愁眉紧锁。

佳宁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

刘百成夫妻想了很久，决定把房子卖了。因为卖得急，只能低价出售，卖了23万元。他们又卖光了家里所有的东西。还了欠亲友的钱，他们的手里只剩下14.7万元。彭秋芳看着女儿：“我们走，到上海看病去。看不好再去广州、南京，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家了。”

2012年3月初，一家人坐上开往上海的火车，就像出征的将士一样。此时，他们已经没有了家。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一家人辗转广州、深圳、南京等城市，遍寻名医，都没能治好刘佳宁的病。

就这样，到了2013年6月中旬，只剩下8000元钱了。或许是刘百成夫妇的善良和真情感动了上苍。他们从电视上看到，沈阳解放军四六三医院神经外科采用美国先进技术通过立体定位定向神经阻断手术治愈多例精神疾病患者……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家乡的医院竟能治好女儿的病。刘百成、彭秋芳两人，就像落水者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激动万分，当天就坐火车赶回了沈阳。

这种治疗，是通过遥感微测技术进行立体定向手术，运用射频技术毁损脑内特定的神经核团，即可达到治愈精神病的效果。这种手术，不用开颅，只需在头部钻2厘米的小孔，置入一根1毫米的电极针就可完成手术，半个月就可出院。而该院已经有几十例成功的手术。

2013年7月初，刘佳宁的手术非常成功，不到两个小时，手术就结束了。半个月后，刘佳宁出院。

这时的刘佳宁，已经把那段关于“亲生父母”的所有记忆遗忘了。这个手术，已经成功阻断了她与“亲生父母”有关的所有记忆。她只是知道自己曾患有精神分裂症，可是什么原因得的病，她一点都记不得了。回到沈阳的出租屋，刘佳宁哭了：“爸爸妈妈，为了治我的病，你们卖了房子，吃了那么多的苦，长大了我一定报答你们。”

看着女儿的笑脸，刘百成、彭秋芳高兴极了。彭秋芳搂着女儿：“不用报答，你是我的亲生女儿，还用报答吗？”这一刻，她真的相信，佳宁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就是从她身上掉下的肉。人间有大善。大爱阳光下亲生女儿变身干女儿

2013年9月，14岁的刘佳宁转学进了新的学校，重新走进了中学课堂。她非常开心地开始了她的校园新生活。

彭秋芳在饭店打工非常辛苦，可她每天早晨都会送女儿上学。她每天从上午10点钟要工作到夜里11点。回到家，女儿就睡了。所以，她宁愿少睡觉，也要早晨送女儿上学，因为那是她一天最开心的时刻。一路上，可以和女儿尽情地聊天。

彭秋芳感觉到总有一双眼睛盯着女儿，可她却总找不到那双眼睛。她想可能是女儿曾经的遭遇，让她疑神疑鬼了。可是，一个月后，她的这种感觉太强烈了，回到家和丈夫说了。刘百成笑了：“这好解决，我请两天假，跟在你后面，如果真的有那双眼睛，我能找到。”他这样说，是想让妻子放心，他不相信会有人跟踪女儿。

第二天，也就是2013年10月13日早晨，彭秋芳和女儿佳宁开开心心地在前面走，刘百成悄悄地在后面跟着，突然，他发现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他太熟悉了。他悄悄走过去，一把抓住了跟踪妻子女儿的魏秀娟！

看到魏秀娟的那一瞬，彭秋芳的怒火从胸膛里蹿了出来。她扬起手臂，朝魏秀娟狠命抡去，边打边骂：“你害得我女儿生不如死，害得我们没有家，你还敢来？！”

魏秀娟不躲，像个雕像一样跪在地上。她嘴里喃喃地说着：“打死我吧，都是我自找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儿子死了，女儿不能认，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彭秋芳突然停住手，大声问：“什么？你儿子死了？”

原来，早在4年前，吴大勇和魏秀娟的儿子就患了不治之症，到处求医也治不好，医生说只能等死。也就是2011年夏，他们听说女儿考上了沈阳市最好的中学，就有了要回女儿的想法。当时没替刘百成夫妇着想，只想着自己，儿子的死就是最近两年的事，儿子没了，有个有出息的女儿也挺好。没想到，女儿又疯了。就在那个时候，儿子病重，她和丈夫日夜守护儿子，半年后，儿子死了。再去找女儿，刘百成全家已经搬走了，再也找不到了。失去儿子，又害得女儿疯了，她多次自杀都被人救下了。后来，她就经常去女儿上学的学校去看。她还在沈阳的大街小巷走来走去，下意识地找女儿……那个周末，当她在公园里又看到女儿时，差点扑上去。可她控制住了，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打扰女儿。此后，她就天天跟着女儿上下学……

刚才还是怒火万丈，听到魏秀娟的痛苦讲述，彭秋芳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她告诉魏秀娟：“你跟着吧。只是，别让女儿看到。女儿再出事，我可饶不了你！”

那个夜晚，刘百成和彭秋芳无法入睡。他俩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可怜的母亲。可他们再善良也没法帮她呀，他们不能拿女儿的生命当儿戏呀！心事重重的彭秋芳送女儿时也笑不起来。佳宁是个敏感的姑娘，她问母亲：“妈妈有不顺心的事吧，为什么闷闷不乐？告诉我吧，我帮你！”

彭秋芳当然不能告诉女儿，她仍是担心那个可怜的母亲：这个可怜人会不会挺不住了自杀？会不会疯掉？彭秋芳每天送女儿到学校，都能看到那个可怜母亲的身影。可魏秀娟看到彭秋芳，就远远地跑开了。

2013年10月的一天，送女儿回来，魏秀娟突然出现在彭秋芳面前。魏秀娟赔着笑脸：“求你件事，你有时间拿佳宁的作业本让我看看，我想看看她写的字，求你了……”

那一刻，彭秋芳的心被震撼了，她一下子心疼起这个可怜的母亲来，她流着泪说：“我答应你，你跟我回家，我拿给你！”

魏秀娟拿着女儿作业本的那一刻，泪流满脸，说话时已是泣不成声：“太谢谢你了。我不再来看佳宁了，我没有资格再看佳宁了。回到家，我就看佳宁写的字，看到字，就看到她了……”

那个夜晚，彭秋芳和丈夫商量一件大事。第二天傍晚，彭秋芳看着女儿，非常小心地拿着一张照片：“你认识这个人吗？”刘佳宁认真地看了又看：“不认识，从来没见过！”彭秋芳与丈夫对视一下，接着对女儿说：“这个人看到过你，说你和她死去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想认你做干女儿。好女儿，我们就帮帮这个可怜的母亲吧。”

刘佳宁是个善良的姑娘，她马上表示：“我愿意。而且，我能做个好干女儿，让这个没了女儿的母亲快乐起来。”

2013年10月底，当佳宁当面叫一声“干妈”时，魏秀娟激动得浑身发抖。她紧紧地搂着女儿，喃喃地说着：“好女儿，妈妈想死你了。”佳宁也懂事地说：“干妈，我一定做个好女儿，让你开心。”

第二天上午，魏秀娟和丈夫来谢恩。吴大勇热泪潸然：“你们是我们的恩人。你救了我老婆的命呀，也救了我的命……”

儿子死后，魏秀娟和丈夫就搬到沈阳市区住了。现在，魏秀娟经常来看“干女儿”。她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摘自《爱人》2014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