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作家
2014-09-15
近日读一些关于丁玲的史料,本想摘一部分作刊物“慢阅读”,又恐篇幅长了显得拉杂,于是撷取一二,说道说道。
坐牢 1933年4月,丁玲被国民党中统逮捕,秘密关押。捕时,是同居者冯达把特务领进了家,丁始终怀疑遭冯出卖。丁冯同囚一室三年,还生了一个女儿。这三年可以说清但又说不清的历史,让丁玲在“自首”的阴影下承受了一次抢救、两次“反党”批判、两次下放、一次坐牢共三十多年的不公正对待。丁生性浪漫,纷飞的流言也成为日后难以洗清的污渍。特务头子徐恩曾说:“造谣最好的方式,就是对人身进行直接的攻击。就像在一张白纸上涂鸦,即使以后擦干净了,也不是原来那张白纸了。”此话深得谣言精髓,传承至今。
那女儿长大后,对母亲一直怀有愧疚,觉得对不起她。唉,真不知谁对不起谁了。
荣耀 丁玲当年在延安享受的殊荣无人可比。1936年12月毛泽东赠一首《临江仙》,通过军用电报拍给了在前线的丁玲:“壁上红旗飘落照,西风漫卷孤城。宝安人物一时新,洞中开宴会,招待出牢人。纤笔一支谁与似?三千毛瑟精兵。阵图开向陇山东,昨日文小姐,今日武将军。”领袖并未食言,两个月后丁任了中央警卫团政治处副主任。这《临江仙》可比尚方宝剑,不过日后遭厄运时也没派上用场。此一时彼一时。
失落 丁玲与周扬是文坛的一对“冤家”。多年来周一直是党的代表、正确的化身,但在丁玲眼里,他就是一条棍子。生性倔强的丁玲打成右派后,曾给周写信:“我多么想回到你们身边。”没得到回音。“文革”后,丁与周却走向相反的两极。对于历次运动挨整、受迫害的作家,周逐一道歉、忏悔,痛哭流涕,得到绝大多数人的谅解。丁玲却以革命者的高姿态亮相:“我个人是遭受了一点损失,但是党和人民、国家受到的损失更大……”短命的“清污”运动中,她又积极表态站在前列,给自己贴上了“左”的标签。眼看老对手周扬以思想开放的领导新形象立于文坛,丁玲失望之极。第四次作代会当选的理事中,她得票名列第39,而在5年前的第三次作代会上,她的票数仅次于巴金,与茅盾并列第2。
决裂 对老友沈从文的发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二、三十年代,沈与丁玲、胡也频关系密切,曾在京沪两地同住,共同编刊。1931年胡遇难后,沈甚至假丁玲丈夫的名义,冒着战火危险护送丁玲母子回乡。丁被捕失踪后,沈积极营救;听到丁已死的消息后,忍痛撰写、出版了《记丁玲》。半个世纪后的1980年,丁玲突然撰文恶评《记丁玲》,直斥作者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斤斤计较个人得失的市侩”。柔弱、温和的沈从文毫无招架之力,给老友的信里忿忿地说:她廿年来受的委屈,嚷也不敢嚷一声,却找我来出气,主要是我无权无势……为了恢复她“天下第一”的地位,用老朋友来“开刀祭旗”。有识者认为,在丁玲眼里,她尽管被打成右派,与“反动文人”沈从文还不是一路人;对他们的无情抨击,更能显示对革命的热情拥抱。
疏远 丁玲与艾青均为左翼文艺代表性人物,也都是著名“右派”作家。清污时相同的表态,被许多人划成“一类”。丁玲1984年创办(《中国》,两次登门请艾当编委,均遭谢绝。有人留意,第4次作代会艾青得票排名第8。与丁的疏远,换来了更多人的亲近。
1985年9月丁玲对秘书王增如女士说:“你感觉到没有,这两年我们越来越孤立,许多原来常来的朋友也不来了,他们害怕。”丁玲没说,她心里更怕。
红色 半年后丁玲去世。家属要求遗体覆盖党旗未获批准,后来盖了一面红旗。丁玲生前总爱穿红毛衣外套,看上去一团火。她喜欢红,那是革命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