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中国角色
2014-09-10芦垚山旭
芦垚 山旭
2013年11月5日,法国巴黎。中国教育部副部长郝平,在3000多名代表、近200位部长以及700多家媒体的见证下,当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第37届大会主席。
迄今为止,这是中国人在这个拥有195个会员国的国际组织中获得的最高职位。在随后召开的大会上,郝平将领导各会员国,通过UNESCO未来两年的预算以及未来8年的战略规划,并主持选举产生新一届的总干事和执行局。这被现任总干事伊琳娜·博科娃评价为“具有里程碑意义”。
面对新使命,郝平提出了中国传统哲学的核心理念——“和”,强调对不同思想的包容,认为和谐共处可以创造新事物。
在UNESCO谈理念,需要十足的自信。这个善于提出前瞻性理念的“思想实验室”,40年前就提出了“学习型社会”“终身教育”等对人类发展影响至深的理念,并成为诸多国家相关公共政策的指引。
42年前的1971年10月,仅仅在联合国恢复中国合法席位4天之后,UNESCO成为第一个恢复中国合法席位的联合国专门机构。
与中国的开放历程同步,中国在UNESCO从谨慎观望者变为全面学习者,又成为深度参与者。如此角色变迁,是国家实力与国际地位的直接投影,也呈现出中国与外部世界关系的不断调整。
体制内的旁观者
和中国与联合国的关系相同,中国是第一批参加UNESCO的国家,甚至是第一批签字的14个国家之一。这一起点的接续,却要等到1971年中国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之后。
1971年11月,刚从“五七”干校返京的张崇礼被调入国务院教科组,负责与UNESCO的接洽。
“文革”期间被拆散的教育部、文化部那时还未恢复,由国务院教科组管理相关事务。
“宣扬资产阶级生活方式”“集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之大成”……42年后,张崇礼还清楚记得当时驻外机构对UNESCO的情况报告。
中国重返UNESCO的决议通过后,时任总干事马厄致信中国政府,中国并没有立刻派出使节。
1972年,中国代表团出席了在巴黎举行的UNESCO第17届成员国大会。
其实按照当时“有选择地参加一些活动,以后视情况再逐步扩大的原则”,参加这次大会本不在中国人的日程表上。但马厄在大会前访华,拜访了包括毛泽东、周恩来在内的国家领导人。他提出中国应派使团参加会员国大会,否则两年内无法以执行局成员的身份行使权力,才得到中国最高领导人的同意。
不过,那时中国仍没有打算派出常驻代表,因此时任驻法大使黄镇成为团长,学术权威——清华大学副校长张维、外交部的凌青以及国务院教科组、文化组的官员,成为另外4位正式代表。
直到上世纪70年代末,都是由大会驻地外交官担任中国代表团的团长。
“由于意识形态原因,新中国重返UNESCO后,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充当的只是这一体制内的旁观者角色。”谢平说,“当时,我们更多地把教科文组织看成是一个开展政治斗争的场所,把反对两霸作为首要任务。”
到“文革”结束前,中国极少参与教科文组织的活动,只在自然科学领域选择了少量活动。
学习者
真正改变中国和UNESCO关系进程的是两个人,一个是邓小平,一个是UNESCO任职总干事时间最长的姆博。
在1977年复出工作之初,邓小平主抓科技和教育。恢复高考制度、公派留学生出国等重要决定,均在此阶段作出。
这两个领域,亦是UNESCO最重要的工作领域,而其多边合作的渠道,可为当时尚未建立诸多双边关系的中国提供宝贵的外部资源。
时任总干事姆博1978年到访中国,主动提出要求邓小平接见,而邓小平也在这次会面时发表了著名的“自力更生不是闭关自守”的谈话,随后的一切水到渠成。
在首都机场,姆博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长、文化部副部长和中国科学院副秘书长与联合国教育、科学和文化组织总干事会谈备忘录》。
“这个备忘录是中国和UNESCO开展合作的真正起点。”谢平说。
3个月后,邓小平亲自批准成立中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全国委员会,作为国内协调机构。中国与UNESCO的合作自此进入快车道。
从1971年至1978年上半年,双方的合作项目为零。而从1978年下半年起,这一数字迅速飙升,到上世纪80年代末期,双方每年合作的项目已经超过300个。
1978年底,中国确立了新的指导原则,“有给有取”,欢迎国际组织提供多边援助。而作为“学习者”的中国人,显然所取更多。
来自“思想库”的种子
UNESCO聚集了世界范围内的知识精英,因而成为“思想库”,在文化、教育领域尤其如此。
2013年10月22日刚刚逝世的北京大学教授侯仁之,被媒体称为“中国申遗第一人”,其缘起是因他80年代访问美国时,与美国学者交流中偶然得知《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的存在,回国后起草提案,并与罗哲文等学者联署提交政协会议,推动了中国加入该公约。
从1987年开始,也就是中国加入公约的第二年,中国的一批文化遗产陆续得到UNESCO确认。UNESCO也主动派出知名专家来华,对中国的文化和自然遗产保护工作进行指导培训。
从文物保护理念到对待文化的态度,都因“世界遗产”而深受触动。
而中国教育受UNESCO影响之大,甚至超过文化。
“文革”后,中国教育不仅缺乏资金、设备,更缺乏先进的思想。仅从宏观的教育理念来看,UNESCO对中国教育影响至深,很多理念后来都化入了国家方略和公共政策。
在发展方面,UNESCO近三十年来相继提出了“一体化的发展”“内源发展”“可持续发展”“以人为本的发展”等理念,已为广大发展中国家所认可,并成为中国梳理、提出科学发展观的重要借鉴。
事实上,UNESCO及其下属各专门机构,更重要的意义不在于提供物质援助,而是智力和技术交流的高级平台。
“它的资金主要作为一个‘种子钱’,起到催化剂的作用。”张崇礼解释说,UNESCO就其本身来说,最大的资源是智力合作,除了自己聘用具有深厚背景的各领域专家,还可以组织国际合作和交流。
深度参与者
1993年10月,在UNESCO第27届大会上,184个会员国全体一致表决同意由中国政府提出的在中国建立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农村教育研究与培训中心的建议,并通过了159号决议。
当时,UNESCO在世界上共有四个类似的研究机构,即设在瑞士日内瓦的国际教育局,设在法国巴黎的教育规划研究所,设在德国汉堡的终身教育研究所,以及设在中国保定的农村教育研究与培训中心,后者也是当时UNESCO唯一设在发展中国家的研究机构。该中心的主要任务是促进国际农村教育研究以及农村教育研究方法和技术的开发,这对于旨在推进全民教育的UNESCO来说举足轻重。
这一中心的成立,为中国在教育领域从输入转向输出奠定了基础。
谢平认为,这一变化反映了中国和UNESCO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从旁观者到学习者,再到一个真正的深度参与者。
中国对UNESCO的深度参与,另一个集中表现是竞选其高层职位。
中科院院士、国家海洋局第二海洋研究所名誉所长苏纪兰,曾于1999年和2001年两次当选UNESCO政府间海洋学委员会主席,这是中国籍科学家首次在UNESCO的重要机构中连任主席职务。
2005年,时任教育部副部长章新胜当选UNESCO执行局主席,更是一次重大突破。
“进入21世纪以来,我国在UNESCO的地位发生了明显变化。教育发展的成果显现出来,参与国际合作的人才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有了质的提高。我国已经具备开展大规模国际合作的能力。”中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全委会秘书长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