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斐德,给历史温度
2014-09-10金麦
金麦
晚清末年,山河飘摇,一场鸦片战争,最终拉开了帝国崩塌的序幕。170多年来,对这场战争的思索从来没有停止过,各类探讨它的书籍汗牛充栋。其中,2014年10月再版的《大门口的陌生人》别具一格。
这本书是美国汉学家魏斐德的成名作,出版于1966年。书名中,“大门口”指的是大清帝国的南大门广州,“陌生人”即外国人。说起来,魏斐德自己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陌生人”,但他研究起中国史来,却绝非门外汉,而是深入其中,且把其他人远远甩在了后头。“过去30年中最好的近代中国史学家,”美国同行史景迁如此评价魏斐德,“他最好的书在每个角度都含义深刻,无论在长度上还是在精神上,充满着意外,承载着情感。”言下之意,魏斐德的中国史研究,不仅有深度,还有感情。
魏斐德笔下的历史是动态的,有表情、气氛、动作。《大门口的陌生人》是他的博士论文,却极少论证,列举了大量史实甚至历史八卦,毫不枯燥;代表作《洪业:清朝开国史》写的是明清鼎革的大时代,下笔却极为细腻,时不时引用古诗烘托气氛,300多年前的一幕幕如同电影一样,展现在读者眼前;晚年他写的《间谍王:戴笠与中国特工》,被《华尔街杂志》评论为“与其说是一个个人的传记,毋宁说是蒋介石中国的一份尸检报告”……
魏斐德笔下的历史是暖的,与一般冷冰冰的学术研究决然不同。他的开门弟子、历史学家周锡瑞把魏斐德誉为“一个出色的故事家”。讲故事,在历史研究里说得学术一点,就是提倡“叙事史学”。魏斐德反对把历史研究过于科学化,提倡多叙事,少结论。要写出有温度的叙事,离不开小说家的文笔。魏斐德的父亲便是一个小说家,靠写作发了财。在父亲的栽培下,魏斐德也继承了这种文学基因。在哈佛上大学时,他一度在文学与历史间徘徊,甚至出版过一本小说《皇家棕榈大道17号》,印数达10万,超过他后来写的任何一本史学名著。
但魏斐德也清楚地知道史学和文学的边界。他的汉学思想擺脱了从导师列文森(费正清的学生)那里传承而来的“哈佛学派”的影响,从单纯研究中国如何受西方影响、回应西方挑战的“西方中心观”,变成了真正关注中国内在变化的“中国中心观”。正因如此,他成为美国第三代汉学家的领军人物,并成为美国第一位担任历史学会会长的汉学家。
魏斐德的历史研究,是一种人生追求,而非简单营生。他掌握了包括汉语、俄语在内的4种外语,美国中央情报局一度想招揽他。最终,他选择了学术道路。由于导师列文森猝死,年仅32岁时,魏斐德就接棒执教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是美国最年轻的教授之一。上世纪70年代,卡特总统执政期间,他差点儿当上外交官。最后关头,他以健康原因为理由放弃了。1998年,在一次手术中,医生意外切断了他腰椎内控制左腿的神经,61岁的他将在轮椅上度过余生。厄运面前,他的选择是一头扎进研究中,写出了《间谍王:戴笠与中国特工》。在此之后,他还定下了4本书的写作计划,2006年去世前,他正在进行关于潘汉年的研究。
歌德曾说:历史给我们的最好的东西就是它所激起的热情。魏斐德和他的历史研究是这句话最好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