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忍冬茶
2014-09-10积雪草
积雪草
忙忙碌碌,身心无闲暇,搬了新家很久,才发现小区周边,一株挨着一株的金银花,密密匝匝地爬满了高高的铁艺篱笆,满眼都是葱茏和绿意,椭圆的叶,一簇一簇细碎的花儿,花瓣细长,有蕊探出,颜色先白后黄,是什么工夫变换的,不得而知。想来是趁我夜晚睡觉的辰光,渐次递转,悄悄地变换了颜色,就像仙女七彩的霓裳,只一眨眼的工夫,就换了颜色。
说真话,那些花儿真的算不上漂亮,花瓣单薄瘦削细长,颜色也只有金银两种,无声无息地藏在那些绿叶中,不招摇也不显眼,若有似无。倒是那些枝枝蔓蔓,纠缠纷扰,缠缠绵绵,借势而上,葳莛森森,声势盖过了那些并不十分美丽也并不十分张扬的花儿。
早起散步,看见那些由白变黄的花朵儿在晨风中搖曳,香味扑面而至,馥郁芬芳,一阵一阵的香味,袭扰得我有些晕眩。我轻轻掐下一朵,别在衣襟上,一路上都闻着花香,在晨光里听着鸟语,看着那些肆无忌惮的绿意,涛涛地盖过了天际,春天,声势汹涌地来了。我的心情似乎也轻快了许多,我的脚步也轻盈起来。
别在衣襟上的那朵小小的花儿,我是舍不得丢掉的,回到家里,把那一朵小巧瘦削的花儿夹进书里,风干成一缕香味,得以长地保存和珍藏。
我无法想象,那么小小的一朵,就会香得那么肆无忌惮,香得那么无所顾及,香得那么自然酣畅,香烈却不浓艳,高贵却不傲慢,别有一番风骨。我沿着那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挨着那些探出来的枝枝蔓蔓,闻着那些一阵一阵袭来的花香,从春天一路走到秋天,从抽芽绽蕊到花事全情谢幕,我没有错过中间的任何一个细节。
有几日,我怀疑自己是感冒了,嗓子红肿疼痛得厉害,食不下咽,连话都懒得讲,更没有心思在园子里散步,那些花儿草儿自顾自地盈润招摇,我却是淹头搭脑,颓败下去。他巴巴地去篱笆边,采了一小簇金银花儿,小心翼翼地捧回家,放在沙锅里加上冰糖煮水,然后盛一小碗给我,我不肯喝。原因无非有两点,我虽非黛玉那般惜花葬花,但是好端端地把花儿摘下来煮水,总觉得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另外一层原因是,那些花儿闻着虽香,但煮起水来,却是苦了吧叽难以下咽,加了冰糖,虽然口感好了许多,但终久不是什么好滋味。
那些花儿,在碗里淹头搭脑,沒有了往日的神采,我盯着它们出神。他不依,说是必须得喝,为了说服我,他甚至搬出了《本草纲目》,引经据典,说金银花清热解毒,宣散败火,喝一小碗儿保证药到病除。我嘲笑他有江湖郎中的潜在气质,喝就喝呗,还说上一火车的废话干吗?
真的喝了那碗金银花煮得汤,遵江湖郎中医嘱,一日三次,每次一小碗,没几日,嗓子果然不肿了,也不疼了,能讲话了,也能下咽了,我欣喜异常,逢人便推荐金银花煮汤。
金银花,又名忍冬花,木质藤本植物。我更喜欢忍冬花这个名字,有一股子隐忍、安静和淡淡的伤感的气质泅在其中,让人不自觉地生出疼痛和怜惜的感觉,隐忍的时候,那是一种怎样的蛰伏?
金银花开花时,常常是一双一对地相对而开,两朵花儿虽散开在两边,但其根相连,咫尺相对,只要轻轻地摘下其中一朵,那么另一朵也会紧跟着掉了下来,相依相守有如情侣,我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情侣花儿。相对而开,相对而眠,只怕轻轻的一声叹息都逃不过彼此,怎么会不是情侣花儿呢?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喜乐也好,悲伤也罢,要来的挡不住,要去的也留不住。岁月深处,踽踽独行之人,幸得一盏花事,唯有忍冬茶,虽不能解人生疾苦,却喜得一时之快乐与芬芳,得一时,喜一世。乐一时,爱一生。
(编辑 慕容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