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偶像

叶竹盛

贾斯汀·比伯，这位“90后”的加拿大人几年前在美国一夜爆红，人称“流行音乐小天王”，在年轻人中享有超高人气，粉丝遍布全球。最近他先是因酒驾和驾照过期被逮捕，获假释后，又传出一张他和朋友在录音棚里一起吮吸舞女双乳的不雅照，再加上平时各种有关比伯的负面新闻，美国人终于不高兴了。

数十万美国人在白宫网站上请愿说，比伯是个“危险、鲁莽、败坏、嗑药”的“坏淫”，不仅危害人民，还会“带坏小朋友”，要求吊销他的绿卡，将他逐出美国。这绝不是恶搞，联署的人员中甚至包括参议员，而对于人数超过10万的请愿，白宫方面也将作出正式答复。

据说有不服气的加拿大人针锋相对，回复说：“听着！美国佬！当年我们把比伯送去美国时，他还只是YouTube上一个淳朴的小孩。是你们把他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蠢货。本国产品，一经售出，责任自负，概不退换！”

美国人早就担心比伯会带坏小朋友。去年有一家电视台打算“恶搞”一下比伯的粉丝，杜撰了一些假新闻，到街头现场采访。一众小粉丝们的回答令人错愕。

比如有一个问题是，“爱护动物组织PETE对比伯表示不满，因为他的新宾利轿车用小海豹的皮来做轮胎。你觉得PETE是不是应该放过比伯？”一个粉丝回答说：“是的，我觉得这是比伯自己的选择，PETE不应该去批评他，因为其他人也都犯过这样的错误，为什么不去批评他们，而是专门和比伯过不去？”另一个粉丝则更干脆：“那当然，因为比伯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他是摇滚之王。”

还有一个问题是，“你觉得比伯可以把他的新法拉利停到残疾人专用车位吗？”一个粉丝回答说：“我觉得可以，他的法拉利太酷了。”

电视台又接着问：“如果一个残疾女士也要停车，而比伯已经把车位占了，你会怎样？”粉丝说，会让残疾女士等着，“因为他是比伯啊，怎么能让他走路，他简直就像神。我会轻吻他走过的地方”。

爱护动物和保护弱势群体，这些在美国都是常识。比伯好像具有魔力，颠覆了“小伙伴们”的常识，难怪大人们都惊呆了。

这厢要“驱逐比伯”，那厢粉丝们也开始请愿要“留住比伯”。比伯到底是不是败坏了年轻人？把他逐出美国是否合法？这些真问题好像都显得不重要了，只看哪方阵营的嗓门更大。这就是偶像的另一种魔力：在争议中，真问题不见了，只剩下阵营的对峙。就像方舟子质疑韩寒代笔一样，最大的成果或许就是产生了方粉和韩粉两大阵营，至于争议的问题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假如这种争议模式波及其他涉及人类福祉的根本问题，比如国家、民族、民主、自由、平等、正义等话题，观念的争议变成阵营的划分，理性的对话被情绪的对抗所取代，那将是所有人的不幸。

当然，这里无意指责具体某个人，因为值得警惕的不是个别偶像，而是偶像崇拜这个现象本身。缺少独立判断的人，不崇拜这个偶像，也可能崇拜另外一个偶像。面对偶像，或是身处某个阵营，人们放弃道德主见，丧失独立判断，在精神上依附，在行动上盲从。这种倾向实际上是专制的温床。一切专制的文化、宗教和政治，都有一种特质，就是宣称个人只有通过偶像或其他中介才能获得真理。警惕偶像也就是警惕受到这种观念的蛊惑，唯有这样，才能成为一个具有独立判断力的现代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