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暴力,躲在亲情里的伤害
2014-09-10依稀清欢
依稀清欢
编前话:
父母爱孩子,无可厚非。你希望孩子更好,更优秀,于是把爱全部倾注在孩子身上,并用自己的方式和意愿塑造着孩子的未来。然而你知道吗,你的爱或许在伤害孩子,并且影响着他的未来。这就是我们说的:爱暴力。爱暴力比起一般的暴力行为来得隐讳和不易被察觉,它在“爱”的掩饰下,对孩子的身心造成伤害,甚至吞噬孩子的一生。
“爱暴力,让人无法控诉,因为它以爱为名;爱暴力,让人无法拒绝,因为我们不敢面对失去爱的恐惧。”每个人遭受的爱暴力千差万别,要想寻求解脱,也没有固定的模式。但是,让爱暴力的循环在我们的身上中断,让我们在治愈自己的同时,也治愈我们的下一代,则是亟待解决和探索的。在一次亲子讲座中,老师给大家讲了一个故事:一只老母鸡,吃够了被老鹰追逐的苦,因此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重复自己的苦难。于是,当它的小鸡被孵出来之后,它就按照老鹰的标准训练它,让它学习飞翔,学习吃蛇、吃老鼠,并对它说,“你一定要成为老鹰”。小鸡在开始的时候会有反抗,因为老鼠的味道实在不适合自己,而飞翔让自己感觉非常挫败。
然而母鸡对它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必须听我的!”于是,小鸡在抗争不过的情况下,只好接受母亲的训练。母鸡对小鸡说:“孩子,真乖,现在这样就对了!”再后来,小鸡真的习惯了吃老鼠、吃蛇,学会了飞翔,并且真的以为自己成了老鹰中的一员。但是它却找不到快乐,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不快乐都不知道。
看起来,吃老鼠、吃蛇都是自己应该吃的,孤独的飞翔才符合自己的性格,自己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为什么不快乐呢?它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只有吃虫子才是快乐的、只有在叽叽喳喳中才能愉悦。而这一切都不是最大的影响。最大的影响是什么呢?在场的几百名父母没有一个回答上来。
这时一个八岁男孩尖锐的声音传了出来:“它会把自己当成老鹰,去和老鹰交朋友,结果被老鹰吃掉!”是的,当一只小鸡以为自己可以做老鹰的事,甚至以为自己就是老鹰,它就可能去做不适合自己的事情,或者还可能去悬崖上飞翔,在飞翔中失去自己的生命!任何一种生命都会有天敌,并不是因为有天敌而危险,一个没有自我认知的人才最危险。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安全的、什么是自己所不能做的!
让我们痛苦的不是我们是谁、在做什么,而是我们不接受我们是谁、在做什么。
梦雅讲起父母就很激动:“他们在人前是标准的好爸妈,但是我感受到的是什么呢?从5岁强迫参加各种兴趣班,对我的精神戕害就开始了。画画出一点问题,耳光就下来了;弹琴,如果一段弹了两三遍都出错,他们就拿出两三根针往我手上扎;父母的朋友来了,不管我愿意不愿意都要给人家唱歌跳舞……我只能听话,服从,但每次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我就会产生一种巨大的恐惧,就好像濒死的恐惧一样。”到青春期,暴力更升级了。“谩骂、羞辱、轻蔑,否定我的一切。在这些可怕的话中,我感到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毁灭。我经常是靠一个幻想撑过来的:我是一台机器,不怕疼,没有情感,冰冷,你输入什么,我就输出什么……我没法不恨他们。”患有抑郁症的梦雅完成了研究生学业,远离父母,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但在情感上却屡次受挫。她渴望爱,却又总是胆怯和沮丧。
夜深人静,梦雅在网络倾诉自己的苦闷后,她的帖子得到数百个有相似经历的回复,她吃惊地发现,“居然有这么多同样的事情发生”。
“高中时我妈突然给我跪下,说‘求求你好好学习’。现在都是阴影。”
“我好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的,为什么带给妈妈痛苦?我是不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
“我绝对不会要孩子。我好怕生了孩子又重复我和我爸妈的模式。我不想让我的孩子重复我经历的心灵痛苦。”
纠结了几个晚上,我决定给一个做心理工作的朋友打电话。朋友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告诉他:“两个月前我辞职了!但是现在看来可能是一种错误。”我辞职前,是一个上市公司的副总,薪水不错,待遇很高,为了这个职务我打拼了将近10年。朋友很吃惊,问我是什么原因放弃了这样一个经营多年的事业,我的回答是这样的:“我的上级老板已经有一年的时间,对我没有任何的评价了,也不说我做得好,也不说我做得不好!是不是对我不满意,在辞退和不辞退间犹豫?我每天猜测,一直失眠,干脆别等着老板辞退了,我先下手吧。”朋友于是和我探讨了我从小成长的经历。我的父母从小就对我要求非常严格,做对了就奖励、做错了就惩罚,甚至于奖罚不隔夜。这造就了我从小就习惯于他们的管理标准,长大了把老师的要求当作自己的行为标准,再后来以领导的要求作为行为标准的性格。所以一旦失去了外界给予自己的标准,自己马上束手无策,感觉到恐慌和危险。
朋友说:如果一个人始终需要不断得到外界标准的认同,来证明自己做的事情就是正确的,当发展到某个职级,能够给你定义的人越来越少,该怎么办?我们说过,成人的自我认知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很多人认知的自己都不是真实的自己,所以宗教的典籍里有段话说:“你是谁?你是父母的你?金钱的你?权利的你?爱情的你?还是房子的你?桌子的你?你是你吗?”我们了解自己的实力和方向吗?我们能够区分“应该做的”和“想要的”吗?当父母用自己的喜好来要求孩子,孩子就无法了解自己的真实感受和自我状况。一个在自己的内心没有标准的人,做不了自己真正的主人。
我相信,中国妈妈爱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是数一数二的。从孩子上幼儿园、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到找工作、结婚、生孩子,妈妈无时无刻不在操心,并且毫无怨言。沙拉原来也是这样。她是出生在上海的犹太人后裔,后来离婚了,带着三个孩子移居以色列。初到以色列时,沙拉靠卖春卷来维持全家的生活。那时的沙拉还是习惯按照中国式妈妈的思路来想问题:再苦也不能苦孩子。于是,她每天送孩子们去读书,然后自己开始做春卷、卖春卷。当孩子们回家后,她又一个人忙着做饭,孩子们则围在暖洋洋的火炉旁等着妈妈把饭菜端上桌……她对孩子唯一的要求是:只要能考上大学就行。这样的情形维持了一段时间,终于有一位邻居大婶看不惯了。有一天,她过来对沙拉的大儿子说:“你已经是大孩子了,应该学会帮助你的母亲,而不是看着你母亲忙碌。”然后这位大婶又不满地对沙拉喊道:“你这样不是在爱孩子,而是在害孩子!”沙拉后来发现,在以色列家庭里,孩子无一例外都要参与家务劳动,而且越是富裕家庭的孩子越是被父母推出家门体验艰苦生活。
为了培养孩子的生存技能,她以有偿的方式让孩子们帮忙卖春卷,卖掉一个春卷可以提成20%,而孩子们正是在卖春卷的过程中学会了和陌生人打交道。沙拉还画了一张值日表,挂在家里的墙上,值日表上规定了谁哪天洗衣服、做饭、打扫房间。
宠爱孩子人人都会,甚至连母鸡也会,可是,学会这样“狠心”地去爱孩子,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了。如今,沙拉的两个儿子都成了成功的钻石经销商。沙拉在她写的一本书里这样总结犹太妈妈教育孩子的秘诀:“心软是害,狠心是爱。谁溺爱孩子,谁总有一天会为孩子包扎伤口。”
柏燕谊,从事心理学临床工作多年,是《第三调解室》《成长不烦恼》等多档电视节目的特约心理专家,同时也是畅销书作家,被同行誉为“情感X光机”。
柏燕谊的新书《爱暴力》通过对其多年来从事心理咨询工作所遭遇案例的总结,道出了一个谁都不愿承认的事实:爱,也会成为一种伤害。
柏燕谊出生于北京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非常喜欢音乐。五岁时,父母教她学小提琴。她每天练琴六个小时,下楼的时候没有小伙伴在楼下,她只能自己玩,挖挖土或者摘摘草。妈妈在阳台上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她每次抬头看见妈妈都感到有巨大的压力。她焦虑得老是问妈妈还有几分钟,妈妈说:还有五分钟,不着急,到时候叫你。
因为一直在孤独地学琴,她不知道怎么跟小朋友相处,也不会处理人际矛盾和进行社会交流。柏燕谊的童年是在父母封锁的关注下成长的,当她踏入社会后,才发现自己的抗击打能力特别弱。29岁时她跟前夫离婚了,妈妈在她33岁的时候说:你以后靠什么活,要不然我想办法让你去公交公司当售票员吧。那一年,她开始接触心理咨询,通过系统的学习和案例经验的积累,于两年后考取了国家认证的心理咨询师资格证书。她把心理咨询当作一份事业去做,生活虽没有很大的改变,但感受幸福的能力更强了。
在这个过程当中,妈妈给她安排的所有学习计划和人生规划,她都不去做。她只坚持做一件事情:她从19岁开始就不跟父母一起住,父母住在东单,她住在和平里,她每天给妈妈打电话,不管妈妈是骂她还是跟她唠家常,她都要表达一个意思:我的人生不是你的管辖范围,但是我爱你,我关心你。在她做咨询的过程当中,有什么样有价值的事情出现,她都会跟妈妈分享,让妈妈以自己为荣。
柏燕谊从2011年开始着手写《爱暴力》一书,这主要源于她的亲身经历和做咨询过程中见到的许多案例。她认识一个大一的孩子,他说在他上高中之前不知道葡萄是圆的,不知道葡萄还有皮,因为他吃的葡萄永远是剥了皮去了籽的葡萄肉,他认为葡萄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当人家拿着一串葡萄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觉得很诧异,而且很惊喜。后来他上大学被迫退学,原因就是他没有办法独立地去面对他的生活和人生,因为他的自立能力太差,他用刷马桶的去污粉洗苹果,还邀请同学一起吃。同学说会毒死室友们,但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没有这种生活常识。这就是爱暴力的受害者,在爱的保护之下,已经完全丧失了独立生存的能力。
柏燕谊认为,爱暴力的影响可以被改善,但不会彻底治愈。可以通过心理咨询、心理疏导,让爱暴力的负面影响消失,不再受它的控制,不让它影响我们获得幸福。
柏燕谊用了两年的时间,完成了新书《爱暴力:献给那些在爱中挣扎的孩子以及父母们》的写作。在这本书中,她首次提出了“爱暴力”这个概念。在巡讲中,她发现这本书无论是新闻媒体或者是行业内部都非常喜欢和认同。但是中国的父母,他们宁肯去买《好妈妈胜过好老师》,也绝不会买这本书,因为中国的父母现在要的不是理念,他们觉得理念跟他没有关系,他们就想知道怎么让孩子听话,怎么会让孩子背五十个英文单词。
柏燕谊如今40岁了,她从35岁开始跟现在的先生在一起,从结婚到今天,他们过得很幸福,事业发展也很顺利。前一阵她的妈妈还说:“你现在终于让我踏实了,我终于觉得你还不错了。”她说:“妈妈其实对我一直都很好,只是我的好不是您的或者你们社会标准所要求的,没准哪天我又不做了,又走掉了。但是我用我的生命感受我的人生,因为它是我的,不是爸爸和妈妈的。”
豆瓣网上的一个热门小组——“父母皆祸害”引发人们的持续讨论,这个名字“大逆不道”的小组成立于几年前,现在已有两万多名成员,主要是80后子女控诉在成长过程中,父母对自己造成的情感和肉体的伤害。他们认为,“反对不是目的,而是一种积极手段。在孝敬的前提下,抵御腐朽、无知、无理取闹父母的束缚和戕害。”
那么怎样才能让亲子关系不这么剑拔弩张,让父母对孩子的爱真正成为孩子最亲切、最温暖的感受呢?写作了《母爱的羁绊》一书的心理学家卡瑞尔·麦克布莱德博士以个人多年与母亲的抗争和临床治疗丰富的经验,分析了一类对子女最具伤害的母亲——“自恋型母亲”。这类型的母亲,所有的焦点和目光只集中在自身,她要么完全忽视孩子的需要,要么以自己的想法为出发点完全地控制着自己的孩子。
与子女接触的态度应随孩子年龄的变化而变化,家长一定要实现两个过渡:从父母心态向成人心态的过渡;对事从权威向客观分析过渡,让孩子感到人格受到父母尊重,觉得父母讲道理。
同时,重新认识孩子“不听话”的本质,学习有效的应对方法。不同年龄段孩子不听话的原因是不同的,家长要学习应对不同年龄孩子的有效方法:如小学高年级往往是需要独立但同时具有很大的不稳定性,家长应希望他更多地发表意见,并让他感觉到他的意见得到了考虑;青少年则是表现出逆反倾向,要与他们平等对话,关注其精神需要,给予信任等。
子女控诉:父母能让我们成长吗?
谁不希望能爱自己的父母呢?可是布满伤痕的心总是不自觉地护住了盔甲。控诉不能让我们彼此靠近,深层沟通才能让我们坦诚相对。
1、了解自己——确定我们内心想要的。
可以问自己一些问题:用心体会自己的情绪,控诉的背后,你的感受是什么?是愤怒、委屈、悲伤,或是不平、内疚、挫败感……
你对自己的期待是什么?对父母的期待又是什么?希望父母道歉,答应你的要求,或者只要他们这一刻用心听你讲……
2、了解父母——理解父母为何这样。
了解父母,学会站到父母的位置上,了解他/她真正的想法,当时为何这样做,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3、让父母了解自己——敞开心扉,把自己讲给对方听。
如果我们可以把盔甲暂时放下,把心灵打开,就会引发另一方心灵的打开,关系就会改善。沟通中重要的不是你想讲什么,而是对方能接收到什么。
写给父母的和解信
父母一天天在变老。也许有人还没有来得及完成指责父母、与父母和解的过程,父母就已离世。如何处理这未完成的关系?法国心理学家阿莱特·纳盖建议写一封信。
1、言归于好。首先,向死去的亲人解释我们将要写下的是他在世时我们从来不敢说出口的话,为的是同他和解。
2、讲出自己的痛苦。不用极力化解痛苦,承认死亡对我们的打击。
3、理清自己的情绪。开始描述关系中的积极情感:“小时候,我钦佩你的自信。长大后,这种钦佩不见了,但我依然爱你……”接着,我们转入那些消极的情感。
4、所有的良性传递都是具体的:“你给了我生命,抚育我,保护我……”接下来,解释那些我们所接收到的恶性传递:缺陷、虐待、伤人的话……
5、写完信,我们把信和代表我们得到的“好的部分”和“不好的部分”的两件物品放到墓前。
编后话:
不可否认,父母对孩子的期望与关怀是出于对孩子的爱,然而有的爱,不但没有如父母所愿成为孩子前进的动力,相反却变成了孩子生理和心理的沉重负担。
其实爱暴力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没有意识到它对我们的孩子所造成的伤害,尤其是心理上的伤害。最可怕的是用自己的“爱”把孩子害得“体无完肤”却浑然不知。“我们大多数人都是承受着父母最深重的爱成长起来的。父母保护我们,不让我们受到任何伤害;不断鞭策我们,让我们做到最好;全心全意帮助我们,为我们安排好人生的每一步;将一切无私地奉献给我们,让我们感念一生。但是,我们在很多时候,却并不感到快乐,相反,在这份爱中苦苦挣扎,迷失自我。这,就是爱的暴力。”
孩子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请给予他们足够的空间和尊重吧,别再以爱的名义伤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