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瓦那，请开门！

洪波

满街跑着的冒黑烟的古董车，是哈瓦那的独特风景。20世纪四五十年代，古巴是美国的后花园，当时从美国进口了一大批福特和凯迪拉克轿车;到了六七十年代，古巴成了苏联与美国冷战对峙的最前线，苏联援助的拉达、波罗乃兹轿车成批涌入。现在这些车依然行驶在古巴的街道上。

哈瓦那的另外一个著名招牌是朗姆酒。它保留了传统生产工艺，将甘蔗蜜糖制成的甘蔗烧酒装进白色的橡木桶，经过多年精心酿制，产生一股独特的、无与伦比的口味，受到无数人的追捧。朗姆酒的质量由陈酿的时间决定，从一年到好几十年的都有，市面上销售的酒通常是三年和七年的，酒精含量分别为38度、40度。

旅行中，用两周时间挨家挨户探访居民，是个挺不可思议的决定。

的确。其实一开始我是接受朋友的邀约，到哈瓦那拍摄古董车。后来我发现，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符号，人们家里的电视非常有意思，通过它可以更深入地探索当地人的生活状态，于是果断转移了注意力。幸运的是，对于哈瓦那人来说，我这样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人看上去也很有趣，他们对我也非常好奇，这种对于彼此的好奇心，使我的探访总能顺利完成。

你拍摄的哈瓦那人的客厅与电视，似乎都带有一种特别的色彩？

我用的是老爸留下的一台35mm美能达相机——不是数码机，是胶片机。这种特殊的色彩和质地，更符合我对哈瓦那人客厅的印象——就像走入一部一部老电影的场景之中。

打算深入了解一个城市，最有效的办法是亲身体验当地的生活。对初来乍到的旅行者来说，明显的陌生感和距离感，让这种体验带有一点冒险的色彩。人生地不熟，免不了要面对一些现实困难，比如语言问题、文化背景的差异、社会风俗的禁忌，但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的同时，也就一点点接近了那个探险的“谜底”。

Simone Lueck在古巴首都哈瓦那的街头闲逛，与各式各样的老爷车和花哨的城市色彩相比，她对夜晚的哈瓦那更感兴趣——每天晚上，人们似乎都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度过的。

Simone Lueck小心翼翼地靠近当地人的屋子，发现每家每户的窗帘后面和房门缝隙里，都闪动着电视屏幕散发出来的五颜六色的微光。她心里涌起一种好奇的冲动：“电视多变的光线把我迷住了。人们对电视有着各种各样的理解，你可以说它是文明的化身，也可以说它是连接外界世界的纽带，而更多时候，它为人们提供了一种脱离现实的休憩空间。”一个探险行动就此开始——夜晚，在哈瓦那的街头巷尾，她紧张兮兮地敲开各种各样的房门，询问能否允许她拍一张电视机的照片。令她欣喜的是，虽然觉得这要求很古怪，但大部分古巴人都答应了她的请求。

Simone Lueck拍摄的民居内景，让人感受到哈瓦那独特的生活气氛。照片的焦点都放在电视机上，而电视机的主人只是配角，通常看不到脸孔，单调的房间透出一种怪诞神秘之感，留下许多想象空间。

哈瓦那人待客异常慷慨，哪怕是初次交往，只要你拿出诚意，给他们留下了好印象，他们就会把自己的经历、爱好甚至家庭情况毫不隐瞒地告诉你;聊得开心了，他们会拿出家中最好的食物招待你，希望你高兴地进门，心满意足地离开。Simone Lueck的西班牙语词汇量非常有限，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哈瓦那人热情地为她介绍自己的家人、给她看全家福、告诉她家里有谁去了美国。Simone Lueck说，她和主人的谈话总是被电视的声音打断——有时是浑厚的男中音在播报重大新闻，有时是肥皂剧女主角为了抓住陷入流沙的爱人而发出夸张的尖叫，有时则是美国好莱坞大片里汽车相撞发出的爆炸声……“客厅里的哈瓦那”真是热闹极了。

在古巴，电视似乎比在美国起着更为重要的作用。哈瓦那人永远都让电视机开着，白天信号不稳定，屏幕上布满雪花，或是重复播放着政府新闻;到了晚上，朋友和邻居们会聚集在电视机前，观看他们最喜爱的电视剧和好莱坞电影。

哈瓦那普通人家的电视机，很多是十五六年前美国和俄罗斯的产品，往往被嗡嗡作响的风扇、褪色的家庭照片和一些旧的装饰品包围着。不过这些电视机正逐渐被来自中国的品牌所取代，因为一台“Made in China”的新电视价格很便宜。

古巴依然保持着计划经济体制，每个月的头几天是“国营供应点”分发粮食、日用品的日子，倘若这种标准配发捉襟见肘，人们就不得不到“黑市”上去购买高于国家定价的东西，包括古巴人引以为荣的雪茄和朗姆酒。古巴人的月平均工资只相当于100元人民币，卡斯特罗没退休的时候，他的月薪也不过相当于人民币300元左右。所以，家家户户的陈设布置也大同小异，一样的破旧单调，你有的我也有，你没有的我也没有。然而古巴人的教育和医疗是被保障的，社会氛围宽松，治安良好，没有枪，没有暴力，这样的社会环境让古巴人不在乎贫穷，他们生活得知足而愉悦。

“独一无二的哈瓦那人，让我在这个城市的探索更加大胆，我喜欢用照片有理有据地展示自己看到的哈瓦那。当我看到当地人对生活保持着开放包容的心态，简朴却天然乐观，我被深深触动了。”Simone Lueck的探访很快从紧张兮兮变得毫不犹豫，再进入当地人的房子，她会直截了当地说明自己的目的，然后和主人大聊一通，直到用光她会说的所有西班牙语，然后感谢对方的热情款待，微笑道别，回到街上，再去敲开另一户人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