酗酒的害处

袁越

四年一度的世界杯给了广大球迷们一个聚众狂欢的理由，夏夜看球离不开啤酒助兴，稍不小心就容易喝多。有人找借口说，自己平时不怎么喝酒，世界杯四年一次，放纵一下又有何妨？可是，新的研究显示，过量饮酒只需一次就能给身体带来永久性的伤害。

酗酒的害处已经被写的很多了，但除了酒后驾车容易出车祸，以及超量酗酒导致的急性酒精中毒之外，大多数关于酒精的危害似乎都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显现出来，比如长期酗酒容易伤肝。美国马萨诸塞大学医学院的古永伊·查宝（Gyongyi Szabo）教授决定另辟蹊径，研究一下平时很少喝酒的人对酒精的反应。初步研究发现，这些人只要喝多一次，血液中来自细菌的内毒素（Endotoxin）水平立刻就会上升。查宝教授认为原因在于过量的酒精破坏了肠道壁，使得消化道中的细菌直接进入血液循环系统，它们释放的内毒素触发了炎症反应。众所周知，炎症反应是人体免疫系统对付病菌感染的最佳武器，但这种武器也会攻击自身的健康组织，其结果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就是为什么即使酗酒一次也会对人体造成永久性的损伤。

查宝博士将研究成果写成论文发表在今年5月14日出版的《公共科学图书馆/综合》（PLOS ONE）期刊上，他认为这项研究表明酗酒的伤害不只是喝酒当天容易出车祸，或者长期酗酒伤肝那么简单，而是比过去认为的要严重得多，这方面的研究远远不够。

确实，对于酒精这样一种如此普及的“毒品”，科学界研究得非常少，以至于迄今为止没人能够确切地说出喝酒到底为什么会让人醉。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的理查德·奥尔森（Richard Olsen）博士提出过一个理论，认为醉酒的直接原因是人脑中的一种神经递质γ-氨基丁酸（GABA）受到影响所致。神经递质（Neurotransmitter）是神经细胞之间传递信息的信使，GABA是一类具有抑制作用的神经递质，能让人防松下来。GABA分子需要和专门的GABA受体相结合才能发挥作用，而乙醇分子也可以和GABA受体相结合，模仿GABA的作用，这就是为什么适量喝酒会让人防松的原因。但如果喝得过量，血液中的乙醇含量过高，人体就会大量合成另一种GABA受体，免受乙醇的影响。但这种受体对于GABA的敏感度也相应地下降了，其结果就是过度兴奋，安静不下来，也就是俗称的撒酒疯。

这个理论目前只是一种假说而已，有待进一步研究。但这个理论并不能很好地解释宿醉的发生机理，需要另辟蹊径。所谓宿醉（Hangover），指的是某些醉酒的人第二天酒醒之后依然会感到头昏脑涨，疲倦恶心，严重的甚至双手发抖。这可不是一种舒服的感觉，它会严重影响一个人生活和工作，所以宿醉是很多人不愿酗酒的重要原因。但是，这个领域同样缺乏研究，科学家们一直不知道宿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不要说如何治疗了。直到大约10年前，几家相关领域的实验室联合起来成立了“酒精宿醉研究小组”（Alcohol Hangover Research Group，简称AHRG），试图整合各方资源，集体攻关，尽快找出宿醉的原因和治疗方案。

初步研究显示，宿醉和年龄有关系，年纪越大的人就越容易宿醉，恢复得也越慢。不过，实际发生的情况正相反，年轻人当中反而有更多的宿醉者，但这只是因为年轻人不知道宿醉的害处，更容易饮酒过量所致。如果在实验室条件下给不同年龄的小鼠喝等量的酒，还是年纪轻的小鼠恢复得更快。

另外，宿醉确实有可能和酒精的纯度有关系。民间有种说法认为，不同种类的酒混着喝，第二天会头疼，这个说法有一定道理，但并不是因为不同种类的酒当中的乙醇有什么不同，而是因为造成宿醉的原因很可能是酒精发酵过程中产生的同类物（Congeners）。按照这一理论，越是纯的酒就越不容易宿醉，比如伏特加就比白兰地或者威士忌要好得多，因为伏特加几乎是纯酒精，白兰地和威士忌当中则含有更多的同类物，更容易导致宿醉。

除了以上两点之外，民间关于宿醉的说法几乎都不正确。比如，不少人认为宿醉的原因是酒精导致的脱水，但研究人员测量了宿醉者血液中的电解质含量，发现和健康人没有区别，所以光靠多喝水是无法解酒的，还得另想办法。

再比如，有人认为酒精代谢的产物之一乙醛是导致宿醉的罪魁祸首，这个说法曾经得到一部分科学家的支持，因为乙醛本身确实是一个有毒的分子，血液中含有过量的乙醛也确实能导致各种不适。但是，根据AHRG的研究，一个人宿醉症状最严重的时候其血液内的乙醛含量反而是最低的，所以乙醛不大可能是宿醉的真正原因。

按照同样的思路，血糖这个因素也被排除了。曾经有人怀疑脱水导致的血糖过低是宿醉的原因，但后续研究不支持这个说法，人为补充葡萄糖并不能让宿醉者好受一点。事实上，糖分甚至有可能会加重宿醉的症状，因为葡萄糖和酒精同时作用会增加血液中的乳糖含量，而乳糖会加重宿醉的感觉，所以那些依靠吃东西来减少宿醉感的民间偏方也是无效的。

那么，宿醉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呢？一番搜索之后，AHRG的研究人员把注意力集中到一篇来自韩国的论文上，韩国科学家发现宿醉者血液中的细胞因子（Cytokines）含量有所上升，推测酒中的某种成分很可能诱发了人体的炎症反应。原来，细胞因子是一种信号分子，负责在人体免疫系统各个组分之间交流信息。当有敌人入侵时，细胞因子的水平就会上升，相当于拉响了防空警报，动员免疫系统加入战斗，这就是前文提到过的炎症反应。但是，免疫系统被激活后会产生一定的副作用，比如头疼、头晕、恶心和拉肚子等等，和宿醉的表现非常像。研究人员曾经在志愿者身上人为地注射细胞因子，结果志愿者们均报告说自己有了宿醉的感觉。

目前该理论尚处于假说阶段，有待进一步研究。在正式结论出来之前，大家不妨试试用消炎药来缓解宿醉的感觉，比如常用的止疼消炎药布洛芬（Ibuprofen）据说效果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