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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集

2014-09-04李郑武

作文周刊(高考版) 2014年6期
关键词:关门声光头收音机

李郑武

他是我的邻居。我们已做了七八年的邻居,可我还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只是碰到他时就问候一声“老歪”。关于“老歪”这个称谓是怎么来的,我更是一头雾水。他快50岁了吧,皮肤黝黑,脸上的肥肉都耷拉了下来,眼睛很小,像是刚开凿一半的井洞,眉毛浓而粗,酒糟鼻,厚嘴唇,大光头时时刻刻闪着光。他不高,1米6左右,短手短脚的,腆着啤酒肚,形象实在令人生不起什么好感。

他家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我曾从门缝瞥了几眼他家客厅,放着两排椅子,靠背上似乎有褐色的油烟渍,一个大大的书桌横在窗户下,桌上放着一摞书。书旁边摆着一个老式天线收音机和一个青瓷茶杯。大多数时候,他会把收音机开得很大声,我在家都可以清楚地听见收音机的声音。这使我有段时间总是猜想他听收音机时的样子:也许他正把他的光头像向日葵迎向太阳一样迎向窗户,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抚摩着他的老收音机,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的收音机,对于他来说也许是陪伴多年的老友。所以他把收音机开那么大声也值得原谅,毕竟人们都希望有些“生气”

“老歪”总是很晚回家且关门时非常用力。我想,他沉默寡言,也许这是他独有的宣泄方式吧。可他重重的关门声有一次把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解题思路全部打乱,我气急了,“嗖”地一声站起来向门口吼道:“你关门不会轻点啊!”黑暗中什么声音也没传来。我有些尴尬,又坐了下去。此后,他变得更加沉默了,见面也很少打招呼,而半夜几乎听不到他的关门声了。我觉得有些愧疚,毕竟我“禁止”了他的怪癖,就像给他执行了枪决。于是我上学时会主动把他家门口的垃圾袋带走扔掉,希望他心中不会有太大的芥蒂。

每个星期六下午放学回家,我都会看见他搬一把椅子,坐在门口,身子微微向后靠,吸着烟,沐着夕阳。我跟他打招呼,他抬抬头算是回应了。他坐在夕阳里一动不动,只是时不时地吸一口烟,再吐出来。白烟在夕阳下像是终年弥漫在武夷山的云雾。

他的确去过武夷山,一个人去的。半个多月后他回来时,我正好放学回家。“哦,回来了啊!”我向他打招呼。“嗯,带了些种子回来。”说完他起身,走到屋子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来,“这是滴水观音的种子,还有几株很特别的月季,给你吧。”我拿过袋子,礼貌性地道了声“谢谢”。进家门之前,我习惯性地回望了下,他正轻手轻脚地关门。我叹了口气,进了屋。

他的生活没变,我的生活也没变。它们以一个波澜不惊的速度缓步向前,时不时遇见,有时又全无交集。

他携着他的收音机和没人懂的孤独,生活在他的世界里,而我生活在我自己的热闹世界。

【作者系湖北省荆门市龙泉中学岚光文学社社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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