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美蒋武装特务窜犯大陆覆灭记

高用舟

1962年12月30日，（《人民日报》头版以半版的篇幅刊登《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公报》称：从1962年10月到12月，广东沿海军民全歼九股美蒋武装特务172人，其中有7个特务纵队司令，14个副司令，1个队长，2个副队长，4个正副登陆指挥官，击沉运送特务的机帆船三艘，缴获一批美制电台、机枪、冲锋枪等。这是公安机关与人民解放军、民兵和广大人民群众紧密结合取得的一次反武装特务在沿海地区偷渡登陆的重大胜利。当时我在公安部一局工作，在局长凌云、处长俞守中的领导下，从始至终参加了这一段紧张的斗争，耳闻目睹了凌云等情侦战线老一代同志运用丰富的斗争经验、高超的斗争策略和斗争艺术与敌特进行斗争的情况，对我教育很深。半个世纪过去了，这一段紧张的斗争情景，仍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严阵以待，歼灭来犯之敌

20世纪60年代初期，我国经济发生严重困难，人民生活非常艰苦。台湾当局错估了形势，认为“大陆灾荒”，“群众因物资缺乏而产生不满情绪”，“是反共复国千载难逢的良机”。1962年，台湾当局在美国政府的支持下，准备派遣军队窜犯大陆沿海地区，进行大规模的军事冒险。对台湾当局的这一阴谋，我军进行了严密的应战准备，新华社并于1962年6月24日发表《蒋匪帮在美帝国主义支持下妄图窜犯大陆》的文章予以揭露和警告。

台湾当局派遣军队窜犯大陆的阴谋宣告破产后并不死心。蒋经国于1962年7月指示“国防部情报局”：“欲求获得美国同意和支援反攻，必须在大陆制造和导发革命运动。”“时至今日，不大动也要小动。”情报局局长叶翔之也一再督促其部属，要不惜一切牺牲，在广东沿海地区制造破坏事件，指明：“这是专门做给美国人看的。”1962年9月24日，我们获悉，经蒋经国批准，情报局要执行一个对我华南沿海进行武装袭扰的“海威计划”，目的是“导发大陆的革命运动”。公安部一局在局长凌云的主持下对敌人的这些阴谋活动情况进行了细致的研究，及时通报了有关地区，进行了严密的部署，要求各地严阵以待，务歼敢于来犯之敌。在公安部一局，成立反破坏行动小组，昼夜24小时值班，严密监视敌人的活动情况，及时与有关部门进行联系，通报情况。

从1962年10月1日开始，台湾“国防部情报局”开始陆续派遣武装特务，秘密由台湾高雄乘船出发，偷渡到广东沿海地区的海丰、惠阳、电白、台山等县沿海登陆，来势很猛。由于各地党委和公安机关根据公安部的通告已经进行了严密的防范，当这些特工一登上海岸，即陷入人民的天罗地网之中，被我方捕获或歼灭。

第一股武装特务14人于1962年10月1日凌晨4时在广东海丰县遮浪公社青鸟岛登陆。这些特务上岸后，乔装打扮成解放军，分三股进行活动。他们以为10月1日国庆期间，军民都在欢度国庆，会放松警惕，有机可乘，没想到当登上海岸后，当地群众发现他们形迹可疑，立即向公安机关报告，在当地县委统一指挥领导下，组织群众、民兵和干警进行搜捕。由于我方行动迅速，敌特措手不及，一枪未发，即于10月3日上午全部捕获偷渡之敌。

第二股武装特务12人于10月7日凌晨3时在广东惠阳港口小星山岛登陆。这是一个无人居住的荒岛。清晨，出海渔民在岛上发现特务遗弃的橡皮船，拖回向派出所报告。当即组织民警、民兵与之经过激烈的战斗，俘敌6名，击毙1名，其余4名于8日捕获。

第三股武装特务14人于10月8日零时在广东惠来县前瞻公社海滩登陆后，深入内地十余华里，至一石洞隐蔽。8日上午，当地公安、武装部门接到群众举报后，经过昼夜严密搜索，先后在8处活捉8人，击毙了3人，自杀及自相残杀3人。

据捕获特务供称，这些特工都是在美国的支持策划下，由台湾“情报局”“海威训练班”专门训练及派遣过来的。其成员来自三个方面，一是“情报局”的特务，二是从军中抽调的官兵，三是搜罗的沿海地区偷渡出去的外逃人员，其中大部分是广东人。任务是长期潜伏，建立反革命游击武装和地下政权，开展“反共抗暴运动”，煽动群众、制造混乱；扩充实力，里应外合，配合国民党军队“反攻大陆”。美国不仅参与策划，而且供给枪支、弹药、电台等，在物质上进行支持。“海威训练班”共训练了80余名武装特务，分为7个分队，除已潜伏的3个分队外，还有4个分队待潜。根据敌特供述的情况，为了主动进攻，诱骗敌特进来聚而歼之，凌云指示可以选择其中有条件的特务予以逆用，和敌特进行通讯联系，诱骗敌特组织将待潜的特务按我方意图派遣进来，予以歼灭。但经过研究，已经进来的这三股武装特务在被我歼灭过程中，暴露的面都比较宽，本人思想也比较顽固，没有逆用的条件。

利用逆用电台“请君入瓮”

1962年10月28日，又有两股武装特务共22人在广东电白县爵山公社同时偷渡后，很快被我方捕获。经审查，这次偷渡登陆的第三分队有逆用条件。队长周一敏，45岁，广东电白人，伪军出身，海南岛解放时逃到台湾。报务员戴继武，24岁，上海人，1958年参加“情报局”特务组织，1962年8月调到“海威训练班”受过报务训练。这二人被俘后表现较好，愿意立功赎罪，交代了与敌特组织的联络办法和报警暗号，电台、密码也都齐全。敌特组织要他们登陆后，与另一股特务分开活动，昼伏夜行，向预定目标前进。我方经请示批准后，于11月2日开始逆用。一局派有丰富逆用斗争经验的处长胡绍普赴广东，协助广东省公安厅工作。新中国第一任公安部部长、此时已任总参谋长的罗瑞卿对这起逆用电台案件也非常重视，经常给以重要的指示。

逆用电台于1962年11月2日开始与敌特组织电台通联，到12月29日停止，收报、发报次数频繁。平均每天有一份发报，斗争非常紧张。逆用电台每一份收发电稿，广东省公安厅电话报来以后，不管白天黑夜，都及时地送给凌云审阅，每一份发报稿都经过凌云审查修改后才能发出。在通联两次以后，凌云指示，从通联情况看，比较正常，从敌特组织来报看，似对逆用电台进行审查，可停联一天，摆出正在转移的姿态。并要广东省设计分队所处环境的方案，以应付敌特组织。内容要合乎“敌区环境秘密行军和活动规律”，行进路线要曲折，地点要选择在一般地图上不易找到的偏僻地址等。由于我们设计得比较周密，没有漏洞，很快取得了敌特组织对逆用电台的信任，在11月6日的敌特组织来电中，即问逆用电台能否寻觅空投场所，以便对该分队进行空投接济。这是我们事先没有想到的。endprint

对敌特组织要对逆用的分队进行空投接济如何答复，在凌云主持下进行了反复研究。周一敏认为在受训练时规定没有巩固的根据地之前不予空投接济，现在才通联几次即空投不可能，是对他们进行考察。因此决定在发报中对其要求既不马上答应，也不拒绝，只称“对空投场所进行侦查”，以观察其意图。11月15日敌特组织来电，要逆用电台报告空投场所的具体地址。11月18日的来电称，决于短期内实施空投补给，要逆用台将需要的物品呈报，以便办理，并要逆用电台经常报告空投场所的气象情况。

11月28日，敌特组织突然来电，称在受训时有一个同学在苗栗被驻军误会殴打，问周一敏这位同学姓名为何。据周称，在台北受训时确有一同学在苗栗被驻军殴打。此人姓名敌特组织是清楚的，来电的目的是对他进行考核。经研究，要周一敏可以如实答复敌特组织，受训时互相只称代号，不称姓名，因此，对此人只知代号，不知姓名，并表示一点儿对敌特组织的不满情绪。据此，以证实周一敏还在，没有出问题。此电报于11月29日发出以后，果然更取得了敌特组织的信任。12月1日来电，要逆用电台每天三次与总台联络，按日报告当地气象情况，确认空投标志。12月2日，敌特组织来电告空投人员为李华常、王作亭、赖绍乐及报务员张志君4人，以及与之会晤联络办法。同日，逆用电台答复敌特组织，空投接应工作已准备就绪。敌特组织来电，决定于12月3日晚进行空投。

“瓮中捉鳖”，歼灭空投之敌

当我们从逆用电台中了解到敌特组织拟派飞机对地面这股武装匪特进行空投接济以后，广东省公安机关即与广州军区进行联系，并请示总参批准，在给敌特设计的空投场地周围派部队进行防空布置，待敌机来犯时将其击落。

12月3日晚上23时多，敌机飞临我们事先设计的空投场地上空，由于我防空部队在敌机还未进入我防空火力网时，即将探照灯提前打开，敌机发现地面的探照灯和炮火，将特务4人及一些物资投下后，匆忙逃窜，未达到将敌机击落的目的。经组织群众严密搜索，空投特务4人，除赖绍乐摔死以外，李华常、王作亭、张志君3人均被我方活捉。空投的物资有8大捆，计有轻机枪2挺、子弹1000多发，卡宾枪12支、子弹3000发，加拿大手枪4支，手榴弹1箱，发报机3部，导航机1部，以及大批棉被、衣物、日用品等。

据李华常、张志君供认，他们是美国中央情报局驻台湾特务机关“海军辅助中心”（简称N·A·C·C）派遣来的。情报局收到我方逆用电

1962年，解放军、公安部队和民兵逮捕国民党武装特务台发的电报后，美蒋特务机关对逆用电台深信不疑。情报局局长叶翔之召见这次空投大陆的电台台长和报务员，大加鼓励，并各发奖金台币5000元。这次空投完全是美国人一手经办。美蒋合作空投的原因，一是台湾情报局没有能力对大陆进行空投，二是美国了解大陆情况很困难，想通过这几名空投特务了解大陆情况。11月29日，美国通讯教官向他们布置了空投任务和联络办法。美国人说，空投到地面后，与“情报局”派遣的人员联络上后就一起活动，如联系不上，就由李华常负责，单独进行活动，台北一美国电台专门和他们进行联系。11月30日，蒋经国和安全局的王副局长接见了他们，鼓励他们与地面人员合作好，好好干。

敌机空投逃窜以后，12月4日敌特组织给逆用电台来电，查询敌机飞临空投场地上空时，为何有高炮声音及探照灯照射。为了迷惑敌人，了解敌人的情况，于12月5日通过逆用电台给敌特组织发报称，远见东南方向有探照灯光，并闻炮声，本队即撤离空投场地隐蔽，情况不明，以试探敌特组织的反应。逆用电台发报不久，又接到敌特组织来电称，已将人员及物资空投到原来的地点，要逆用台电人员“在不影响安全的原则下”，设法联络，并寻找空投物资。

对敌特组织给逆用电台的来电进行研究后，凌云认为，有四种可能：（1）叶翔之有苦说不出，想用逆用电台去的电报向美方和蒋介石“解释”，进行搪塞。（2）存心与我们进行斗争，寻机报复。（3）敌机曾多次到过大陆上空活动，以为我方曾设防空力量，与逆用电台无关。（4）怀疑敌机报告不实，既有探照灯照射，又有高炮轰击，为何还能空投成功，且飞机不被我击落。如我们策略运用得当，可以利用敌特组织的弱点，争取主动，继续与其进行周旋。因此，决定逆用电台继续与敌特组织联系，将空投不安全的责任推到对方身上，以迷惑敌特组织。同时，将空投的美特电台也予以逆用，以了解美特的意图。两个电台互相配合，与敌人进行巧妙的斗争。

经过审查，空投特务李华常、张志君等三人表现不错，交代了他们空投的经过，愿意立功赎罪。因此于12月9日将该电台逆用，发报给敌特组织称，飞机飞临空投场地上空时，遭地面高炮射击，降落后赖绍乐死亡，因时间仓促，未及寻找。发这份电报的目的是准备敌特组织发问时再酌情答复。果然，敌特组织在12月10日即来电，询问他们空降时的详细情形，我方酌情答复，与前一逆用台谈的情况一致，很快取得了敌方的信任。12月18日，情报局局长叶翔之给第一部逆用电台来电，对周一敏、戴继武等进行鼓励，并称：空降人员已联络正常，拟计划安排两组人员进行会晤，要他们选择会晤地点。同日，美方也通知第二部逆用电台，周一敏的电台联络正常，已电告周前来与他们会晤，要他们等待。以后敌人几次给两部逆用电台来电，要他们研究会晤办法，设法在12月29日以后进行会晤。12月27日，叶翔之又给周一敏等来电进行鼓励，并发给他们每人家中1000美元奖金。

“知名不具”的电报，台湾当局有苦难言

12月3日敌特空投以后，12月6日又在广东惠来县偷渡登陆39人，全部被我方歼灭。从整个对敌斗争考虑，继续逆用下去已经意义不大。因此，中央决定在年底前将10月份以来先后潜入被歼的九股武装特务，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公报的形式予以公布，以狠狠地揭露和打击美蒋对大陆沿海进行武装袭扰的反动气焰。罗瑞卿总参谋长指示，在公报发表前一两个小时，要这两个逆用台以我方的名义同时给敌方发两份电报。

给敌方发电的稿件经研究写好后，报罗总长审批。给台湾情报局局长叶翔之的电文是：

叶翔之先生：并请转达你们的蒋总裁，承送礼物已全数收到，今后如蒙继续输送，我们仍将照例接受。N·A·C·C处已专电奉告。

广东省人民政府公安厅

给派飞机空投特务的美国中央情报局驻台湾“海军辅助中心”电文是：

N·A·C·C，并请转达你们的特务首脑，承送礼物已全数收到，今后如蒙继续输送，我们仍将照例接受。叶翔之先生处已专电奉告。

广东省人民政府公安厅

罗总长看了以后，将“广东省人民政府公安厅”均改为“知名不具”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1962年12月29日17时，两个逆用电台，同时将以上两份电报发出。

12月29日18时30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发了广东沿海军民全歼九股武装特务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公告。全国人民收听后无不欢欣鼓舞，庆祝这一重大的胜利！

台湾当局的蒋介石、蒋经国和叶翔之以及美国中央情报局驻台湾的特务收到我方发去的“知名不具”的电报和听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公告后心中是什么滋味？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编辑 王兵）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