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情”于理
2014-08-30孟丹
孟丹
据史家考证,“现代舞”一词最早是由美国现代舞理论的奠基人和《纽约时报》的第一位舞蹈专职批评家约翰·马丁(1893-1985)第一个开始使用的,而现代舞这场轰轰烈烈的舞蹈革命的真正发端,是从现代舞之母伊莎多拉·邓肯向陈腐的古典芭蕾旧世界大喊“芭蕾一点也不美”时开始的。自此,西方现代舞的理念和法则通行整个世界,这其中形成了两大重要流派——美国现代舞流派与德国现代舞流派。
无论形式怎样的迥异,它们各自以自己本土文化为基础,开始对于自由的向往和追求,表达着人们对生命、个体的关注。“现代舞”在中国作为舶来之品,在经历了吴晓邦先生、戴爱莲女士从西向东的现代思想引进后,开始了自己真正的发展进程。从二十世纪初至建国后五六十年代的萌芽阶段再到如今,其间又经历了借鉴探索与本土整合时期。
自古而来 “情”有独钟
中华民族作为历史文化积淀深厚的民族,历史和文化背景造就了它在情感方面的厚重与丰沛。正如我国汉代《毛诗序》中所说:“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无论是中国古典舞的意蕴悠长的含蓄之情,还是民族民间舞的多元并存的乡土之情,亦或是当代舞的观照当下的人文之情,无不折射出我国各民族对于“情”的钟爱。因而,“无情不舞”也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的舞蹈法则之一。
对于漂洋过海来到中国的现代舞而言,不论它的前身是在怎样的环境中生存发展的,到了中国的土壤中,它也一定要渗透着中国人的情感。对西方现代舞地面动作如滚、爬、抻、挣扎、退缩等运用,需将其与中国人特有的心理体验与生理机制相结合,而要做到真正的为我所用,也就是在其中寻求一种和谐关系。
就拿八十年代的作品举例,《黄河魂》以中国母亲河为展开对象,运用现代舞的动作要素进行加工提炼,既符合中国人的生活状态,又极大强化了作品中的情感深度。其中突出塑造了“黄河船夫”与“黄河波涛”的双重形象,巧妙地运用比喻与形象有机转换的手法,将黄河儿女的伟大形象进行了升华。此情此景,美不胜收。由此看来,动作与方法的借用只是现代舞在中国进行发展的基本形式,只有流淌着中国血液的作品,才能被真正定义为“中国现代舞”。
不同的情融入的是不同的感动。作品《踏着硝烟的男儿女儿》以人间大爱之情为感情基调,表现了战场上一个小战士和奋勇救护他的女护士之间的高尚感情。这个作品的特殊之处在于,编导运用现代舞意象化的处理方式,没有着眼于战争炮火的渲染,没有在军事化动作上挖掘勇武的动作技巧,而是下功夫开掘人物的心理,凸显战争中人性的美好。
美在生活,美在情感。美,无处不在。作为以单纯肢体作为主要宣泄方式的现代舞而言,形式是必不可少的,但“有意味的形式”才是它所追求的本质所在。现代舞的“技”与“艺”的融合才是它突出的重要部分。由于文化的差异,西方人更加偏重个性抒发的隐晦情感,它可以畸形化,也可以健康化。而对于国人而言,一种健康、积极、引领大众潮流之“情”是更加被推崇的,在舞蹈作品中更加符合中国人的审美需求。
创新至今 不变是情
现代舞在中国的发展进程中,内容上有依据文学作品的改编,也有传统戏剧戏曲艺术的借用,还有乡土题材的加工等等。但面对中国时代的进步发展来说,现实主义的题材应该是社会主流的发展方向。如果说中国的当代舞是对当下社会的直接反映与观照,那么现代舞则是在用较为隐晦的方式表达着对于这个世界的态度。与西方大多数作品所表达的阴暗面与赤裸裸地剖析人性有着本质的不同,中国人身体中所蕴含的稳重、内敛与积极进取的性格特征使得中国人对于当下社会更为重视与关注。
纵观如今的国内编舞家,王玫,应该算是一个最为突出的代表。从早年的现代舞实验性作品《潮汐》到二十世纪初期的《也许是要飞翔》、《我们看见了河岸》等作品的问世,她给我们带来的不仅仅是作品本身,更重要的是,她带给我们一种“现代精神”和独特情感体验。这种精神贯穿于我们的生活之中,蕴涵于社会各个层面、各种现象之中,连接着人与人交往所不可或缺的情感。不难看出,她的作品中经常会把人的身体语言与情感张力推向极致,由于对现实的映射与观照,使得她的作品总是充盈着人文的关怀。
还记得之前北京舞蹈学院主题日之多媒体舞蹈交互表演《留白》。这是一个包含了若干个舞蹈作品的主题演出,它由北京舞蹈学院艺术传播系与中央音乐学院协同创作。其中给人深刻印象的是现代舞编导王玫所指导的《去天涯》
这是一个诉说美好爱情的双人舞作品,表现了一对恋人浪迹天涯并不离不弃的深厚情感。作品以悠扬动听的马头琴为主要乐器,旋律优美辽远,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没有想到如此简单的旋律却可以让人过耳不忘。随着它的脚步,一下把观众拉到了辽阔无垠的大草原。作品一开始,一对男女演员从舞台斜后方走了出来,他们手拉着手,坚定而有力。让人印象很深刻的动作,便是贯穿在整个舞蹈中背靠背的动作元素,在不经意间,他们相依,男子用一些特殊的托举来表达对女子的爱和缠绵。
这个作品中还有三处重复出现的动作设计得非常的巧妙:一处是男子和女子顺着舞台横向交替地曲腿前行,此时两人眼睛深情地望着彼此。他们的动势一高一低交相辉映,曲腿前行所造成的高低起伏的画面感,让人联想到他们前路的种种坎坷和艰辛,但更被他们那种深切的爱所打动,“不畏险阻,只因有你”这应该是他们心中所想并义无反顾前行的原因吧!纵观整部作品,值得关注的是,其中没有几个舞蹈高难技巧,自始至终两位舞者都在以细腻的舞蹈语言来诠释他们心中的爱。
体验情感 “赏”比懂更重要
其实,像王玫一样具有现实主义精神的编舞家并不少,金星、华裔舞蹈家沈伟等都是极具潜力与开拓精神的编导家。此外,还要提的是享誉国际的台湾编导家林怀民,去年他曾荣获了美国舞蹈节2013年度萨姆尔·史克利普终身成就奖,也成为欧美以外地区第一位获此殊荣的编舞家。他是继玛莎·格雷姆、莫斯·坎宁汉、保罗·泰勒、特丽莎·布朗等西方舞蹈家之后荣获此殊荣的唯一亚洲人。
作为一种身体的艺术,身体的语言,舞蹈本体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有些东西用身体所能表现的就应尽量用舞蹈语言,而不是通过过多复杂花哨的多媒体来渲染。有时,注入了情感的简单动作所能传达给观众的往往是其他多媒体、影像配合所不能替代的。王玫,不愧是中国当今最具影响力的现代舞编导,她扎根民族的深厚土壤,用简约而朴实的动作,舞出了人的内在情感和心灵的诉说,她最大限度地挖掘出人性美好的一面。
“人既不知道太阳,也不知道大地,而只知道望着太阳的眼睛,触之大地的手。”叔本华曾说道。这里体现了“主题即客体”的内涵。对于舞蹈编导来说,应该做一个善于发现的人,用真实的感知去理解这个世界。在现代舞动作的体系化进程中,应该运用自身特有优势去创造。
时间是考验一切的关键,笔者觉得对于现代舞的未来,不仅仅需要编导家及艺术工作者的共同努力,同样也需要观众的参与。正如舞蹈大师林怀民曾说的,“欣赏艺术不一定要‘懂,而是要‘赏。”作为观众,更应该抱有一种宽容的态度来品读作品。如此一来,现代舞的“美”便会在自然中呈现给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