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儿童抽动秽语症

王丽

“只有让教育界、卫生界及家长对这种疾病有了深入了解，各司其职，才能让预防关口往前移，而不是有了具体症状后才治疗。”

今年10岁的杨二乐，本应在度过一个愉快的暑假后，开始自己的小学四年级生活。如今，一纸“儿童抽动秽语综合症”诊断结果，将他挡在了四年级的教室门外。

挤眉弄眼、口出粗语、不自主耸肩、上课时坐不住、不停地踢同桌的座位，当孩子出现这些表现时，相信多数家长认为这是孩子太调皮或者是“没教养”的坏行为。

实际上，这些可能是孩子颈椎受了损伤。河北省石家庄市第三医院颈椎病研究所李忠权教授科研团队用了15年时间，收集两千多病例，在国内首次提出并证明颈椎受损是儿童抽动秽语症的原因之一。

没教养还是疾病警告？

6月中旬，杨二乐的父母等来了最终的诊断结果——儿童抽动秽语综合症。“一直以为是孩子没教养，不知道是得病了。”杨二乐的父亲杨东升说，“为了如何教养他，我和她妈都快离婚了。”

回忆过去近半年的经历，他感觉身心疲惫，不堪回首。即便如此，他依然认为自己是幸运的。“至少知道孩子是生病了，不是没教养。”

大约一年前，9岁的杨二乐出现频繁眨眼、努嘴的不自主动作，这些动作只有在睡觉时消失，醒来后症状复现。杨东升和爱人认为这可能是用眼过度造成的，因此，他们为儿子制定了严格用眼规范，包括限制看各种电子产品的时间，规定写作业时眼睛与桌面的距离、角度等，夫妻二人之间也“约法三章”，一人两天轮着监管孩子这一“用眼规范”，以确保孩子尽快改掉坏毛病。

但是，杨二乐的这些“坏毛病”并没有因为父母的努力得到改观，反而又多了其他“毛病”。

上课时坐不住，重复做小动作；敲铅笔，用脚踢前桌、同桌的椅子，在课堂上还发出鸡叫一样的声音，影响其他同学上课。老师把他叫起来他就用脏话骂老师。“为此我已经记不清被老师请进学校多少次了。”杨东升说。

在杨东升眼中，爱人不但性格好，人也贤惠。夫妻结婚近10年，脸都没红过，可就為了如何调教孩子，杨东升和爱人动手了。

原来，在一次管教杨二乐的时候，按照夫妻二人的约定，一旦孩子发出鸡鸣声，就罚他站20分钟，骂人一次罚站半个小时。杨东升无意间发现，已停职在家带孩子的爱人没有按照“约定”执行。他回忆，随着孩子不自主发怪声、骂人频率增加，24小时都不够罚，爱人看孩子站着太辛苦，就“偷工减料”。为了这事，他们几乎天天吵架，最后就动手了。“压力太大了，都有离婚的念头了。”

不管父母制定的调教杨二乐的“规范”有多严苛，杨二乐似乎没有任何好转迹象。直到6月初，他出现了反复用头撞击课桌直至额头渗血的行为。这时，父母才意识到需要求助专业人士了。

6月12日，在河北省石家庄市第三人民医院儿童颈椎康复科龚树辉主任的办公室，经过一系列检查，杨二乐最终被龚树辉主任确诊为儿童抽动秽语综合症，并给出休学治疗的医治建议。

颈椎受损所致

初见杨二乐，除了有些驼背外，《民生周刊》记者并未发现他有何异常。

不过，随着他在诊室里发出第一声“鸡鸣”声起，每隔一段时间这种声音就会出现，在不发声的时间里，每隔不到5分钟，他就刻板眨眼、歪嘴或摇头。每次症状表现后，他都会把目光投向父母，双腿在宽松的裤管里打颤。

“别怕，爸爸不罚你站。”杨东升一边安慰他，一边在医生的追问下，回忆孩子发病的前后。

据了解，杨二乐在发病之前，有过外伤史。当时他从床上摔下，头部着地，因无明显不适，家长没带他做检查和治疗，直到出现上述症状。

杨二乐的外伤史在他的颈椎X光片中得到印证。在颈椎X光片报告上，《民生周刊》记者看到：颈部有不同程度的颈段关节位置异常，特别是环关节异常。也就是说，杨二乐从床上摔下后，头部着地造成他颈椎环区关节半脱位。

为什么当时受了伤却无明显不适？

“很可能是因为儿童关节柔韧性好，适应性强。”李忠权教授向《民生周刊》记者解释，当时可能只有颈椎部轻度不适或者没有明显症状，所以没引起家长的重视，1到2年后出现颈部、颜面、五官、躯干、四肢不适，从而引发一些不自主的症状。

关于儿童抽动秽语综合症与颈椎受损关联的研究，源于李忠权无意间治愈的一个脖子受伤的7岁患者。

1995年，他接诊了一个因上课老做小动作、发异声等毛病而被老师罚站，却在罚站时又窝伤脖子的小学一年级患者，检查后发现，这个患者有明显的儿童抽动秽语综合症的表现，脖子受伤并无大碍，仅是颈椎脱位。但意外的是，经治疗颈椎复位后，孩子的那些“坏毛病”也一并消失了。

这一病例给李忠权很大启发，他随即开始了对儿童抽动秽语综合症与颈椎受损关联的研究，历时15年，收集两千多病例，逐渐证实了二者之间的关联。

在一份题为《颈椎损伤与儿童抽动秽语综合症》的学术报告上，《民生周刊》记者看到，石家庄市第三医院颈椎病研究所在对50例9到16岁患有抽动秽语症状的儿童，进行详细系统的病史追述、体格检查和颈椎X光片检查分析后发现，45例患病儿童有过颈部外伤史或分娩产伤史，颈部体检及X光片都有不同程度的颈段关节位置异常，特别是环枢关节异常；5例虽没有外伤及产程损伤，但有环枢椎的X光片改变。50例患儿颈部体检均有明显的关节压痛和关节功能受限。经单纯的手法整复颈椎关节及调整周围软组织，优良率达94%。

这一报告，验证了颈椎损伤尤其是上颈段损伤是引发抽动秽语综合症的主要原因。

避免颈椎损伤是当务之急

对于儿童来说，日常行为都可能导致颈椎受损，或引起颈椎功能不良。

“颈椎及脊柱周边是交感神经比较密集的地方，颈椎受损，交感神经便会传递给大脑一些不正常的信息，进而引发多动等一系列不正常表现。”

根据多年临床经验，李忠权将常见引发儿童颈椎功能不良的原因归为以下4点：一是生产时候的损伤，比如顺产时，助产士手法不当会弄伤颈椎；二是婴儿期，过早的训练翻滚、站立、行走，偏食导致营养不良等，可能造成颈椎功能不良；三是体育教育只管锻炼，不管防护，没有相关规定规范孩子在体育课上的训练方式；四是家庭管理出现问题。比如，由于没有监护到位，导致孩子摔伤。再比如，孩子长时间低头看电子产品，没有得到有效纠正等。

“杨二乐不是淘气，只要大家重视，就会知道，孩子是生病了。”龚树辉认为，儿童抽动秽语综合症，现在还不被大众熟知。“虽然这种病不会阻碍孩子的智力发育，但是如果不及时治疗，会严重影响孩子的发育、成长、学习。”

在谈到如何破解儿童抽动秽语综合症这一难题时，李忠权说，保护儿童脊柱健康，避免儿童颈椎损伤是当务之急。“只有让教育界、卫生界及家长对这种疾病有了深入了解，各司其职，才能让预防关口往前移，而不是有了具体症状后才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