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传承与交流
2014-08-28刘英团
刘英团
文化研究是当前国内外学术界关注的热点,而文明史不仅是文化研究的基础,还是其他人文和社会学科专业的基础。现今的政治、法律、管理、哲学、艺术、文学、史学等方面都有一个历史发展过程,只有了解本学科知识的历史,才能更全面地掌握本学科的知识,通过历史知识的触发,引出新的创见。史学大师、法国年鉴学派灵魂人物费尔南·布罗代尔的《文明史》,从文明的角度,俯瞰人类社会发展的历程,从黑色非洲到远东(包括中国),从西欧、美洲岛另一个欧洲(东欧和俄国),一代史学宗师以大历史的视角帮助我们认识人类的主要文明。
文明,无论其范围广大还是狭小,在地图上总能找到它们的坐标。它们的本质特征取决于它们的地理位置所带来的局限或便利。当然,人类在几个世纪乃至一千年中终究对地理因素产生了一定影响。每种地貌上都留下了一代又一代人不断累积的劳作痕迹。与此同时,人类自身也通过法国历史学家儒勒·米什莱(法国近代著名史学家)所说的“决定性的自我塑造”,或卡尔·马克思所说的“人类自身的生产”而得到改变。布罗代尔的《文明史》,各个篇章自成一体,既考察过去,又论及不远的将来,从而让我们对历史和现实产生兴趣,让我们“在理解历史的同时,直面即将生活于其中的世界”。
正如著名历史学家张芝联所言:“过去,人们在解释历史时,或者只重视单一的因素:个人、思想、地理、政治、经济……;或者不分主次地把各种因素掺在一起;或者提出文化冲突、挑战与应战这类概念。”而在这部史学著作中,布罗代尔用“层次分解法”,把影响历史进程的深层因素(各种结构)放在首位,赋予历史令人怦然心动的特点,使历史“永远兴趣盎然”。也正因为如此,《文明史》自1963年初版以来在法国持续再版,并被翻译成10多种语言,至今畅销不衰。
文明的产生、稳定和成长需要经过难以计数的时间。《文明史》以浩瀚的资料印证了在漫长的人类历史进程中,世界各个角落、各种民族为创建人类文明所进行的智慧的劳动和创造。在“伊斯兰与伊斯兰世界”中,布罗代尔以简要的政治和经济发展作为背景,而将重点放在人类文明史上,内容涉及宗教、政治、法律、地理、哲学、史学等方面。作为一个后继文明的伊斯兰文明,尽管“希腊人控制了地中海和印度洋之间广袤而没有明确界定的地区”,“罗马人的征服活动也扩展到了小亚细亚、叙利亚和埃及,把希腊人开始的这一殖民时期延续下来”,但在罗马的外表之下,希腊文明继续存在下去,“历史终有一天会把这些冒险推到一边,仅留一些遗迹在其身后”。
其中,伊斯兰教的命数就是在一个不同轨道上为这一年迈、衰老的文明重新注入活力,并把它带到难以想象的高度。当时,“阿拉伯地区因敌对部落和联盟的纷争而陷入分裂状态,大门洞开,对外来影响不加任何防备……”作为一种启示宗教,伊斯兰教逐渐根据《古兰经》的章节和先知的言行举止而形成,“这一信仰具有一种堪作典范的简朴特征。”即,伊斯兰教向穆斯林施加了严格的宗教戒律。关键的一点,同样是要认识到“宗教信仰和宗教惯例在穆斯林的生活中起了多么大的作用”。包括法律在内,但“护教战争”(即,“圣战”)并不是伊斯兰教的根本教义之一。“这些严格而过分拘于礼节的……在这里伊斯兰教寻求的同样是城市的正派得体,而不是田间的无序。”一位研究伊斯兰教问题的专家罗贝尔·蒙塔捏在一篇非常精彩的文章里说,对这一文明,任何人种学者都会毫不迟疑地称之为文化。
文化是人类文明的载体,文化本身也是人类文明的重要表现形式。文化是人类社会实践的产物,是历史的积淀与再现;是人类社会特有的现象,是由人所创造,为人所特有的。在伊斯兰世界,宗教决定了人们生活中的所有行动,对这一宗教来说,技术(不论是不是马克思主义)是人们不得不一跃而过的防火墙,借以拒斥一个已变得年迈不堪的文明,并从火焰后现在的世界中找到新的刺激。早在50多年前,布罗代尔就睿智的指出:“它选择什么道路既依靠自己,也依靠世界……”布罗代尔对历史的洞察、对趋势的把握,使“我们以他为傲,以其充满财富智能与学识为傲……”
《文明史》将人类纷繁复杂的五千年文明内容浓缩在一个有机框架中,既体现出了历史的纵深感及其丰富的内涵,也从横向的角度提炼出最能代表时代特征的文明要素,纵横交错和协调,勾勒出人类文明机体的立体形象。布罗代尔以富有特色的编、章的形式展开,凸显出人类文明发展的韵律和节奏。“编”、“章”之间,是人类文明从一个时代走向另一个时代的进程。在欧洲及欧洲之外的文明中,布罗代尔还简洁明晰的、以“最短”的篇章,对欧洲、美洲、非洲以及远东(包括中国)地区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总的说来,非洲对外部世界不够开放,而且开放的时间非常晚。但是,如果因此认为它长久以来紧闭门户,那就大错特错了。首先,非洲在古代取得的进步,其速度之快丝毫不逊于史前欧洲的进展,其显著的成功不仅表现在艺术方面,不仅体现在贝宁令人赞叹的青铜器艺术和象牙雕刻艺术方面,以及同样令人叹为观止的用植物纤维织就的布料方面。最后,但不是最不重要的一点,是非洲很早就有了冶金术,早在公元前3000年就有了铁。史前,非洲还有了“铁匠组织”。文献记载,“铁匠组织”几乎是史上最早的、最强大的、最令人惧怕的“行业协会”,其职权比当今文明社会的冶金工业部还要彪悍。不管怎么说,一如布罗代尔在书中所言,“我们过去知道的那个非洲正变得愈来愈遥远,它的诗歌,它的舞蹈,它的艺术观念,它的宗教,它的为人朗诵或为人传唱的传说……”再加上“它关于过去、宇宙、人民、植物、动物和神灵的概念……就像我们从西方自身的例子中所了解的那样,如果现有的退化加剧的话,将会被洗涤干净”。是的,一个新文明,不论脆弱还是坚实,正在从一个人在滋润着它的子民活生生的传统文明之由来已久的波动中,历经艰辛产生出来。
历史证明,文明,尤其是印度文明和中国文明,“如果遇到的麻烦来自其疆域内蒙昧原始的地区,来自那里的吞噬森林的贫困的农民……”它们依然“会平安的存在下去”。尽管布罗代尔是一个法国人,但他对中国文化(或文明)的理解和掌握一点儿也不比我们差。在《文明史》这本史学巨著中,它所提供的知识,连接了多种学科,几乎涵盖了探讨中国古代文化(或文明)所必须研究的问题及领域。包括了中国哲学史、文学史、通史所不能容纳或语焉不详的内容。其中,《文明史》侧重的内容有宗教、政治、社会与经济等多个方面,“封建制的中国在一个被称为‘战国的多灾多难、动荡不已的时期分崩离析”。外族的侵略、劫掠和经常性的剥削,“只是在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中国才渡过了严峻考验”(布罗代尔语)。
历史就是这样,既使人感到光荣,又使人感到沉重。它因人类的勇敢和智慧而前进,它又因人类的与生俱来的弱点而停滞乃至后退,历史在弯曲地行进着,从远古到今日。布罗代尔的《文明史》是一部历史大书,更是一部传承和交流人类五千年文明的大书。它不仅给人以知识,还给人以智慧、勇气和魄力。它将引导人类以理性的精神,以聪智的态度面对世界和宇宙的困境——从昨天走到今天,再从今天走向明天。这个道路或许有曲折,有磨难、有分歧、有杀戮、有战争,但前途是光明的,是正能量的,是在曲折中执意、执着地向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