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酒见岳父

金丹

小表弟要去女友家，是第一次见面，他说女友的爸爸爱喝酒，他要送两瓶高级酒表达一下诚意。我说别去买了，我有几瓶，你来挑挑吧，他乐颠颠地来了，很高兴地说：“省钱，省事，省心思，解决大问题了。”看着满足的小表弟，我不禁想起了我爸和我姥爷之间关于酒的故事。

我是姥爷带大的，我在姥爷的柜子里认识了八大名酒，以及当时排在第二梯队的杜康、竹叶青、尖庄之类的高档酒。这些酒都是我爸送来的，其实我爸也是一辈子都爱酒，但他从来都把最好的给了姥爷。说我爸孝顺吧，还真不敢肯定，据说爷爷奶奶经常能被他气个半死，可他这几十年如一日的给姥爷供酒也很难得，从未间断。我姥爷每天中午、晚上都要喝一两白酒。家里如果没有瓶装的酒，我爸就去酒厂用40斤的酒桶装满小烧，给老人家送去。

姥爷去世的时候，我爸也是一个脑血栓患者了，他伤心不能自已，导致病情加重……后来他用含混不清的语言和我说了一件事，1975年，我爸当时头上戴着“右派”和“现行反革命”两顶帽子，在一个煤矿里当矿工。我奶奶从省城过来看我爸，天寒地冻，偶感风寒，导致肺炎，结果这个76岁的老人在两天之后撒手人寰，当时我爸一贫如洗，我姥爷连夜从乡下赶来，拿出了他自己的棺木，亲自和木匠一起赶制出了一副棺材，奶奶得以入殓。

姥爷50岁时得了胃癌，不知是误诊还是偏方有效，在医生都放弃的情况下，姥爷却活了过来。他在去医院之前就给自己备了寿材，他怕把钱全花到医院还治不好自己的病，就先把后事准备好，经此大难，此后搬过3次家，哪怕是从辽宁搬到黑龙江，他都带着这幅棺木，但当时，却送给了从未谋面的亲家。

1979年，我爸平反，拿到了近20年的工资的补偿，他第一时间去了趟大兴安岭林区，给姥姥、姥爷各置办了一副棺木。两个长寿的老人活到了21世纪，土葬早已没了可能，至今那一堆的木料还放置在姥爷家的储物间里。我爸和我说，姥爷勤俭持家，不喜一切奢华的东西，没有其他嗜好，只是像用量杯一样喝着分量精准的白酒，他必须要及时供应，那是他的义务。哪怕后来因为开煤矿再次身陷囹圄，月余之后重获自由，看见我姥爷，他还满不在乎地说：“又没断了你的酒，别操那么多的心。”

在他们翁婿之间，送酒绝不仅仅是晚辈的孝心。我爸一辈子嫉恶如仇，同时不忘恩情，和我讲这件事的时候，他说他经历过各种风浪，一生最黄金的时段都在波诡云谲的政治漩涡中，看淡自己的生死，但在奶奶去世那一刻，他知道了为啥董永能卖身葬父。大恩不言谢，姥爷那琳琅满目的酒柜记录着他们之间难以言表的恩情。

杨云城简历：

杨云城，男。1963年11月出生于河北省临西县东赵庄村。1980年春离开家乡，到北京学习山水画。1984年至1986年三次徒步或骑车沿万里长城考察访问。1987年5月“残疾青年杨云城——徒步考察万里长城写生汇报展”在京举办。1988年3月参加中国残疾人联合会第一届全国代表大会，当选为全国残联委员。1988年5月个人画展在河北省石家庄市展出。1988年9月由中国残联推荐到中央工艺美院装潢系学习。1992年4月古长城山水画卷（1.3×65米）赴加拿大展出，后被台湾许心华女士收藏。1996年5月个人画展在广州举行，现任中共中央委员、中国残联理事长王新宪主持，原中国驻阿尔巴尼亚大使范承祚先生出席开幕式。2001年3月向深圳市博物馆捐赠作品《长城万里图》，原深圳市委书记、现任全国政协常委厉有为先生出席仪式。2006年出版《画家杨云城的从艺历程》，2011年在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万里长城胜景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