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莉夫人的宝贝项链

艾尔弗莱德

一

这是一个阴冷的早晨，整个伦敦都被浓雾笼罩着。在霍普金斯的犯罪调查科里，本森正在办公室里做着剪报。

见霍普金斯进来，本森站起来跟他打招呼，起身的刹那，放在他腿上的公文包掉在了地上，一些东西散落出来。本森连忙用剪报将它们盖住，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探长，我拿了你的剪刀。”

霍普金斯低头看了一眼，笑笑说：“我无聊的时候才看这《泰晤士报》，今天有什么新闻吗？”

本森将报纸一股脑儿地塞进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剪好的报纸笑着说：“有啊，探长。有个康沃尔的修士，在培育兜兰属植物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什么？”

“兜兰属植物，”本森笑着说，“那是一种兰花。虽然这种兰花不是我特别喜爱的品种，但这个修士能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完成这种培育——”

没等本森说完，霍普金斯就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抱歉本森，咱们回头再说这个，眼下，有个急事我们得处理。还记得几个月前我们接的那起案子吗？那时候多莉夫人想要卖掉一些珠宝，但她好像忘了交税？”说着，霍普金斯开始翻找一些材料。

“当然记得，探长。这案子我处理的。”本森说。

“哦？我记不太清楚了。她当时是不是打算卖一些戒指之类的东西？”霍普金斯说。

“不是，是一枚很考究的胸针，上面镶满了小钻石。当时她说这是一件普通的饰品，因为它只花了不到五千英镑。”

“然后呢？”

“绝对不止这个数。她大概不想掏遗产税吧，”本森皱着眉头说，“她抱怨说，要是交了税，她会连一顶帽子都买不起了。”

霍普金斯调侃着说：“我对她的帽子可没什么兴趣。不过，能确定的是，她很早就做了寡妇，而且没什么责任心。她老公埃玛勋爵跟我是同龄人，我们很熟，她老公第二次结婚的时候——”突然，他顿了一下，转移话题说，“好吧，本森，你可是园艺专家，你比我更懂那个什么兰花在晚秋这个季节开放是件多么危险的事。”

“是的，探长。”本森点了点头。

霍普金斯调整了一下转椅的方向，没有直视本森：“这次的事情，还是跟多莉夫人有关。这位贵妇有条项链，上头是二十颗一样大小的祖母绿宝石，现在它正在公开售卖。你知道的，遗产税占了埃玛勋爵财产的很大一部分，就算把郊区的住宅卖了都不够。而这件珠宝，财政部估价十万英镑，国内出价最高的是十二万五千英镑。要是在国外，可能会卖得更贵，听说有个美国人出了价，就是不知道多少钱。所以财政部拒绝授予她珠宝出口许可证，不然，她又把遗产税逃掉了。眼下，多莉拒绝了国内的报价，财政部猜测她可能打算移民非英镑地区，这样她就不用缴纳英国的遗产税，还能把这些祖母绿卖个好价钱。当然，我们已经决定采取措施来阻止她。”

“打断一下，探长。现在这条项链在哪儿？”本森挑了一下眉，露出奇怪的神情。

“据说在她所住的酒店的保险箱里。”霍普金斯无奈地说，“当然，这是她的权利。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把它放在任何地方。所以，我想让你去确认一下这条项链的下落。还有——”他按住了本森站起的肩膀，“多莉已经定了后天飞法国戛纳的机票，为了防止她带走珠宝，你得搭同一班飞机，在法国待几天。”

本森抿了抿嘴，转了转眼珠，说道：“好的，探长。”

“就是可惜你休不成假了。”

本森笑笑说：“这没什么。”

“你原本想去哪的？”霍普金斯随意问道。

本森垂下眼说：“康沃尔。你知道的，能吸引我的，除了案子，就是那些奇妙的兰花了。”

霍普金斯了然地笑笑：“我们还得预防一件事。要是多莉能找到一个同伙，把项链偷偷运走，到了里维埃拉再交还给她，那就麻烦了。我们得确保项链绝对不会离开英国。如果它真被带走了，就得需要你把它带回来。至于多莉，她回不回来无所谓，反正她的房子很快就会被拍卖了。”

“好的。”本森点点头，“另外，再给我几个人吧。现在媒体对这事炒得很厉害，舆论说我们的遗产税过重什么的。估计英国一半以上的小偷都盯着这项链吧？还有那些国际大盗，他们大概不会放过这个宝贝的。”

霍普金斯点点头：“有道理。恐怕很多人都想给她来一刀。”

二

多莉居住的酒店里，本森探员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他们会盯着这里的一切。此刻，他需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确认珠宝是否还在。

他走到柜台前，示意服务生打开保险箱。服务生自豪地说：“这只保险箱已经有八十年的历史了，我们已经告诫过多莉夫人，最好她自己保管，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但她很信任我们。”

“她把项链放在这里多久了？”本森问道。

“只有五天，先生。”

取出项链后，本森特意叫来专家鉴定了一番，确认了它的确就是埃玛勋爵家的祖母绿项链。

房间里，多莉夫人正在享受早餐，而早餐的食谱里居然有鱼子酱。她将鱼子酱放入口中，享受的表情没有任何遮掩。她对面的女士调侃着说：“真希望你能有钱付给酒店。”

多莉夫人用餐巾擦了擦嘴，无所谓地说：“我也希望有钱啊。不过，过了明天，我就不会再用英镑了，凯瑟琳姨妈，和我说说，你去过戛纳几次？”

“哦，我记不清楚了。我得先算算我有几个丈夫。”凯瑟琳一本正经地说，“我最后一个丈夫很讨厌阳光，他前面的那个就像向日葵一样爱死了阳光。再就是你福德叔叔。他之后，是迈克尔。哦，不，我没嫁给他。这样算，我大概去过戛纳十二次，亲爱的。”

多莉挨着她坐下，调皮地问：“是丈夫的个数还是度假的次数？”

“去你的。”凯瑟琳佯装生气的样子，拍了多莉一下。

“我在想，我会不会喜欢那里呢？”多莉搂着她的姨妈说。

“别墅很不错，宝贝。而且中介说保姆很好。明天就知道了。不合适的话，我会在你去之前换掉的。”凯瑟琳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endprint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

“我是一个正派的服务生！我很努力地工作，从不喝酒！”有人大声说。

多莉将门打开，除了服务生，还有另外三个人。她怒气冲冲地问道：“你们对这可怜的服务生做了什么？”

“他有案底。”本森说。

“夫人，这绝对是污蔑。”服务生说。

多莉高傲地说：“我相信这家酒店，他们绝对不会雇佣任何没有信誉的人。”一旁的酒店经理赞许地点了点头。

本森抱歉地笑笑说：“可惜，他有四项抢劫指控，两项入室抢劫，三项伺机作案。”

“你胡说！只有两件！”服务生气愤地反驳道。

“给你机会的话，是不是连教堂的金叶子都会偷啊？”本森的助手笑着说，“走吧，跟我去楼下检查检查。”

本森挥挥手，服务生被带下去了。酒店经理连忙道歉，多莉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凯瑟琳走了出来，多莉不耐烦地向她介绍说：“喏，这位就是伟大的本森先生，最近一直折腾我项链的事儿。”

本森尴尬地笑了笑。酒店经理支支吾吾地说：“多莉夫人，很感谢您对我们酒店的信任，但我们还是希望您能把项链存到银行里去。”

多莉笑着看了他一眼，说：“我猜，这主意是本森先生出的吧？他因为项链的事儿可是没少折腾我。不过，我不会把项链放银行的，在酒店更方便。经理先生，我对你可是很放心的。”

两人只好无奈地离开。

三

调查进度不容乐观。详细盘查后，才知道，那个服务生压根没任何案底，他只不过有偷窃的想法而已。霍普金斯认定多莉一定有同党。只是她周围的人太多了，不好确定是谁。就在本森跟他汇报的时候，一个急切的电话打了过来——昨晚，项链被偷走了！

本森探员又回到了酒店，他的首要工作就是询问多莉夫人昨晚的行踪。

“我去哪里，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我戴着项链去了一个慈善晚会，你的手下盯了我一整个晚上。凌晨两点回来，我就把项链放进了保险箱。你问他，”她指了指本森探员的助手，“他一直待在盆栽后面。别问我之后做了什么，之后我就回房间了。你也在茶色的窗子后面看得一清二楚，不是吗？”多莉不耐烦地说。

“多莉夫人，这么宝贵的东西丢了，您好像一点儿都不伤心？”本森探员有些尴尬。

“那你让我怎么办？大哭大叫？我又没有投保的钱，我丈夫的遗产税已经让我吃不消了。”多莉夫人一边照着镜子一边说。

本森有些问不下去了，便转念想到了她的姨妈：“我们能和您的姨妈谈谈吗？”

多莉夫人抚摸着自己的宠物狗，说：“这恐怕有点儿困难。她搭乘今天早上9点的飞机去了尼斯。你应该知道，那里是法国的地盘。”

本森很是吃惊，然后微微笑道：“您会过去和她团聚的，对吗？”

多莉刚想回答，一个高大的男士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幅包裹着的油画。看到有客人在场，他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多莉笑着迎了上去：“盖斯特先生，快进来，这几位好先生马上就要走了。”她又将头转向本森：“盖斯特先生要给我看一幅画——”

“但是，多莉夫人——”本森探员犹豫道。

多莉突然笑了起来，眼珠转了转，说：“你不用查了，我会去法国的，而且是明天早上的航班，到戛纳去。好了，你们可以走了。”说着，她把本森他们请出了房间。

四

第二天一早，在机场，多莉正在接受细致的检查。她虽然心有不满，却没有不配合。无论是行李还是她本人，都被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几遍，但依然一无所获。

正在这时，本森发现了昨天拿油画给多莉的盖斯特先生。他急乎乎背上公文包，三步并成两步走上前，不用海关动手，自己打开了已经封好的油画。

盖斯特在一旁皱着眉头，要求他动作轻一些，而且表示他向来都诚实，他是艺术商会的会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他的确是一个诚实的人，因为画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无奈之下，本森只好对助手说，他需要搭乘同班飞机和多莉夫人一起出国。说完，他就快步走进了机场。另外，他们联系了法国的海关来协助调查。

不久，飞机抵达了目的地，多莉夫人优雅地走出机场，迎接她的，是凯瑟琳姨妈。本森追赶得很是狼狈。让他更狼狈的是，法国方面得知要协助的事情与政府税款有关，拒绝提供帮助，理由是：“如果仅仅是因为她没有缴纳税款，那么她是不会被引渡回国的。你们的报告是说她偷了珠宝。”

“她是偷了啊。”探员大声说。

“可那是她自己的，先生。如果在法国我们逮捕所有不缴纳税款的人，那就 没人会不进监狱的。这是你们英国政府的事，我们是不会浪费人手在这里的。”法国方面最后回答道。

五

法国的一栋公寓里，多莉夫人正在清点现金。“二十五万美元！二十五万！”多莉夫人兴奋地把钱捧在手里，跳了起来：“它们真美，对吗？”

一位优雅的男士坐在她的对面，用深沉的声音说：“是的，夫人。那么，我的项链呢？

“在这里。”门外走进来一位年轻的男士。他拿出了自己的公文包，那条祖母绿项链就在里面。是的，就是那个用剪报遮住的公交包。没错，多莉夫人的同伙就是本森探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