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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与往事干杯》中探索陈染对杜拉斯的接受

2014-08-26栾荷莎

剑南文学 2014年2期
关键词:杜拉斯女性主义

栾荷莎

摘要: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对中国女性作家影响巨大,陈染是其中一位。本文试从体裁、叙事方式和女性主义立场三个方面来探讨陈染在《与往事干杯》中对杜拉斯的接受。

关键词:杜拉斯;陈染;自传体小说;女性主义

中图分类号:I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26X(2014)02-0000-01

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译介到中国后,曾掀起一阵杜拉斯热。1996年杜拉斯逝世后,我国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杜拉斯译介与研究热潮。至今仍有很多作家(尤其是女作家,例如赵凝、安妮宝贝等)公开表示中杜拉斯的“毒”很深,或者创作方面深受其影响。鉴于《情人》的巨大成功和影响力,我们可以说杜拉斯的影响实际上主要是《情人》的影响。陈染的创作就有杜拉斯影响的痕迹,“在陈染的小说中,像空气一样存在一个人的影像。她像一道阳光照亮陈染心灵的角落,又像阴影一样沉重地包围着陈染的语言。”[1]在此我们试图从《与往事干杯》中窥探陈染对杜拉斯的接受。

一、自传体小说的体裁。

《情人》是自传体小说,杜拉斯运用很多技巧使人无法辨明这部作品到底是自传还是自传体小说,杜拉斯自己在作品出版前也犹豫要不要在封面加上“小说”的字样。《与往事干杯》,也是自传体小说,从篇幅上看,也属于中篇,作者也试图用文字来让读者相信故事的真实性。判断一部作品是否是自传的一个通行标准是作者、叙述者、主要人物这三者是否一致。《与往事干杯》中主要人物的名字叫肖濛,与作者的名字并不一致,因此很容易判断这并不是一部自传。但作者开头部分用这样的文字强调故事的真实性:“但后来我考虑到这篇文字有一天将公之于世,便悄然把‘写给乔琳的故事画去,也打消了披露这段往昔的故事中所有真实姓名的念头,以免事后给乔琳还有那些已经死去的、活着的旧情人们带来麻烦。”[2]既然书上已经标明了“中篇小说”的字样,那毋容置疑这就是一部小说而非自传。受杜拉斯影响,这种把自传体小说乔装成逼真的自传的做法开始在陈染、林白等中国女性作家中应用,一方面使读者倾向于把书中的故事当做作者的亲身经历,增加阅读兴趣,让人更加感同身受;另一方面小说的虚构性质可以使作者不拘泥于自传的限制,从而达到内心的真实,而且当作者把自己的隐私暴露在书中时,小说的虚构性质又可以给作者提供一定的保护。

二、独特的叙事方式。

从叙事结构上看,《情人》的叙事结构复杂,时间来回切换,往返于叙述者生活的各个年代和各个事件,但在整体上是倒叙结构,主要是年迈的叙述者回忆自己早年在西贡的一段爱情经历。实际上,这是杜拉斯在整理家庭照片时涌起的一段段回忆,包括对情人事件的回忆,但这段故事却没有留下照片。故事的开头部分,杜拉斯像是看着自己年轻貌美时的照片,再对比现备受摧残的面容,发出无奈的悲叹。小说在整体上更像是在展示和说明照片。《与往事干杯》在整体上也是倒叙,叙事也并非单一的线性结构,是叙述者在向一位女性朋友书写自己的一段爱情故事。叙事结构的多样性打破了以往的单一线性叙事,作者在回忆中随着意识的流淌自由地往返于各个时间点,也使文本更加复杂。

从叙事人称上看,《情人》中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叙事来回变换。当叙述者讲述童年经历时,经常用第三人称“她”或“小女孩”。《与往事干杯》主要用第一人称,当叙述者回忆自己青春期身体的欲望开始觉醒时用了第三人称。自传体小说通常用第一人称叙事。第一人称可以更真实地表述叙述者的内心活动。而在回忆曾经的自己时用第三人称可以将自己分化,用作为主体的现在的自己去审视和描述作为客体的曾经的自己,读者也随着叙述者的指引一道去旁观叙述者曾经的自己。

从叙事语言上看,《情人》的叙事语言斑斓复杂,其中电报式的简洁语句、自由间接引语、语句的重复使文本极具张力。《与往事干杯》中也运用了这些因素。两者都采用独语的方式发出生命的叹息。《情人》开头只一句“我已经老了”,王小波先生评论为“无限沧桑尽在其中”。《与往事干杯》中第一句“生命是一只漫长的钟”也给人一种沧桑感。《情人》中小女孩与情人的对话简练,经常使用自由间接引语:“她问他,他是什么人。他说他是中国人,他家原在中国北方抚顺。你是不是愿意让我送你到西贡,送你回家。”[3]《干杯》中自由间接引语也频繁出现在与情人的对话中:

他说你别怕我喜欢你我不会真的碰你。

我说你已经碰了我。你不该这样。

他说你真是个孩子我喜欢你一直就喜欢。[4]

《情人》有时用重复的方式使叙事更有节奏感,“这个形象,是我时常想到的,这个形象,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这个形象,我却从来不曾说起。”[5] “太晚了,太晚了,在我这一生中,这未免来得太早,也过于匆匆。才十八岁,就已经是太迟了。”[6]《干杯》也是如此:

我从出生就开始了回忆。

我从出生就学会了回忆。

我从出生就没停止过回忆。[7]

上述这些语言特点使叙事更有韵律,使回忆更具沧桑感,表现出更强的张力。从叙事内容上看,《情人》是年迈的叙述者回忆自己的早年经历,主要是同情人的一段短暂而难忘的爱情以及家庭成员之间的爱恨纠缠。《与往事干杯》中虽然叙述者并非年老,但主要内容也是对爱情和原生家庭的回忆。两部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都经历了一场热烈而悲伤的跨国恋情,最终以分离收场。她们也都叙述了童年时期家庭的不幸,成员之间的暴力和无法沟通,她们在这样的环境中早早告别无忧无虑的童年而走向早熟,内心充满孤独、无助和哀伤。

三、鲜明的女性主义立场。

《情人》中小女孩把自己扮成男人的猎物,为了金钱甘愿做一个大她十二岁的中国男人的情妇。从表面上看,作者在强化女性的被动性和从属地位。但稍微深入观察就会发现,其实小女孩才是这段关系的主导者。情人虽然家境富裕,但身体瘦弱,性格软弱,与小女孩初次见面时因为自己的种族身份和感情强烈等原因在小女孩面前很是畏缩。他在女孩家人面前也很弱势,因惧怕女孩的大哥而哭泣。与女孩的婚事遭父亲拒绝也不敢再做任何坚持,只能沉浸在绝望的忧伤中。而小女孩与情人的第一次关系就是她主动的。在与情人的交往中,她享受着性爱与金钱带来的快乐。知道与情人结婚无望,毅然回到法国。实际上,杜拉斯是进入到男权秩序中的传统男女关系内部来解构男权。作者还在文中运用身体语言,大胆表露女性欲望,同法国著名女性主义者埃莱娜·西苏在《美杜莎的笑声》中的女性写作倡议相契合。另外,作者还抨击了作为父权象征的大哥,一方面指责他的残酷暴虐,另一方面也贬斥他愚顽、天性疯狂、没有希望。

《干杯》是一部典型的女性成长小说,涉及女孩成长期的生理和心理变化,包括月经初潮时身体的不适和心理的恐惧,青春期发育时对日渐丰满的身体的喜悦等。女主人公肖濛爱过的两个男人都是高大英俊,一个像父亲和人生导师一样可以覆盖她,另一个阳光纯情得惹人爱怜。她宣称“绝对做不来和一个只有思想而无漂亮躯壳的男人去亲密,我无法克服自己生理上的、视觉上的、心理上的种种障碍。”[8]在中国这个根深蒂固的男权社会,传统上都是男人对女性的样貌和年龄极为苛刻,而这里作者展现了被男权压抑已久的女性真实欲望,对男人同样提出苛刻的要求。文中也不乏身体叙事,把女性的欲望写得美好而富有诗意。在家庭关系方面,她对性格强硬的父亲心怀恐惧,认为母亲离开父亲是正确的选择。而失婚后的父亲孤立无援,年老时失去了往日的强势。

结论:

综上所述,从《与往事干杯》同《情人》的诸多相似之处可以推测陈染接受了杜拉斯的影响。作为我国当代先锋派女性作家,陈染吸收《情人》的某些创新因素,加上其鲜明的女性主义立场,成为上世纪90年代我国女性写作的重要旗手。王干的这句话是对本文最好的总结:“陈染顽强地抵抗着这种笼罩,又渴望地需要这种照耀,玛格丽特·杜拉斯以其宽阔的胸怀拥抱着东方的陈染,而中国的陈染以她独特的光芒反射出杜拉斯那些被遮蔽的空间,重新发现了玛格丽特·杜拉斯。”[9]

参考文献

[1][9]王干.寻找叙事的缝隙——陈染小说谈片[J].文艺争鸣,1993(3)

[2][4][7][8] 陈染.《与往事干杯》,作家出版社,2001

[3][5][6]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王道乾译. 上海译文出版,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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