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穴来风

段超

1早在总决赛第三场的时候他就在自己的推特上发表了标题为“勒布朗很可能不会留在迈阿密”的推文，他还预测了安东尼会受到火箭、公牛的热追。这个人怎么会这样神奇？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让我们将目标锁定在这个有着拉丁血统的小伙子身上。

伯恩特姆斯今年29岁，是《纽约邮报》的一名记者，负责体育专栏。伯恩有自己的推特账户，他的“粉丝”不少，这不仅因为他知名体育记者的身份，还因为他独具一格的推文写作方式。所以他每次发布新的推文，都可以引起“粉丝们”的议论。6月28日晚上9点左右，他正坐在位于新闻出版集团22层的办公室里。他的双眼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看，然后又突然移开。重复了几次这个动作，伯恩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用手指轻轻一点屏幕。他是在登陆自己的推特账户，靠着他办公桌旁边的两个同事正在计划要去巴克莱中心看篮网队的比赛，伯恩想要回头告诉他们一条重要的消息，但是他忍住没说。卫星和网络把NBA带到了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地铁站里，酒吧里，甚至是中餐馆里，随处都可以听见身边的人在谈论着它。从不缺少话题，时常进行彻底的变化，是NBA一贯的风格，而这就会带来无数的传闻与话题。话题中心活跃着这样几个人——woj、斯坦恩、阿米克、沙尔伯恩、波萨德。他们利用推特向外传播NBA的风吹草动，往往还会早人一步。“贾森·基德正在计划从布鲁克林抽身出来。”不久之前，阿米克的推特这样写着。当时篮网刚刚结束季后赛不久，没有人会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伯恩特姆斯对这行产生兴趣已经有10年的时间，从事NBA的报道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而他开始关注并涉身交易传闻圈只有不到三年左右。至今他还记得第一次和一位联盟高层进行私下交谈的情景，开始他们只是按照伯恩事先定好的采访提纲进行，直到采访结束后伯恩问那位高层关于猛龙，魔术与奇才交易的事，或许是因为对伯恩印象不错，高层点点头然后开始告诉他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伯恩慌乱地从桌子上撕下报纸的一角，然后拿起笔潦草地在上面记下他们之间的每句对话。从那以后他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在自己的口袋中放一个记事本，以便在任何时候听到什么消息时都可以第一时间记下来。“每年的暑期，当球员和球迷们对NBA的注意力下降时，也正是重磅交易和新闻产生的时候，其实对于整个联盟来说暑期的事情一点不比常规赛时少。”伯恩特姆斯说。作为一个媒体人，伯恩的眼睛不只关注着比赛的胜负，与之相比他更关心各支球队背后的运作，所以基德、安东尼、詹姆斯这三个“大人物”远比马刺夺得第五座冠军对他更有吸引力。

2这是一个热衷故弄玄虚的时代，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交易进行前，报道都会在前面加上“据消息源”几个字，搞得很神秘的样子。不仅如此，作者还会在报道里常用“我被告知”或者“我亲耳所听”这样的短语来进一步制造谜团，我想他们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每个记者都要知道现在的球迷们不喜欢平淡无奇，他们的口味逐渐在提高，所以即使一件很平常的事也要不平常地说。对此伯恩特姆斯深信不疑，他用推特转发了阿米克关于基德的消息，然后在后面附上了“消息来源自高层”字样。“感谢杰克·多西，是他发明了推特这玩意儿，并让全球4亿用户时刻可以得到各方面最新的资讯。”伯恩经常这样感叹地说。如果没有推特，他无法想像自己可以有更好的办法去传播这些消息。几乎就在伯恩发布消息的同时，一位叫大卫·阿尔德里奇的推友就回复道：“什么？这是真的嘛？”一石激起千层浪，留言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地增多，最后伯恩都有点顾不过来。

“消息一发布，引起的效果就好像一颗微型原子弹发生爆炸，‘崩……崩……，有50人几乎同一时间留言询问我篮网和基德的事。”伯恩特姆斯说。在NBA中每当有重磅消息出现，就会刺激到外界那根八卦的神经。人们会想尽各种办法去证实，当然也会有一部分人保持质疑，但相信并添油加醋的人是主流。“无利不起早”，人们热衷于传播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和其背后利益有很大关系。原来挖掘交易传闻这个“鬼点子”首先是由一些不知名的小报开得先河，它们为了增加出版量使出一些违背道德的手段。而看到它们做得风生水起，像《ESPN》，《体育画报》这样的“巨头”也心动了，由此挖交易墙脚的队伍壮大了。每一个为他们工作的人都会得到杂志社为他们准备的一张储蓄卡，每个月他们都会领到不错的报酬。斯坦恩对于基德想要离开布鲁克林这件事了解地更多，他宣称雄鹿与篮网已经对此商谈好了补偿金额。为什么是雄鹿而不是其他的球队呢？斯坦恩在他的推特接着爆料说：“湖人开始对基德也很感兴趣，但是没有持续多久，而恰好雄鹿插手，所以很快基德便与了签订了合同。”

“每次在消息没有对外公布的时候，所有人包括我们在内，都不能理解它究竟会引起多大的反响。”伯恩特姆斯说，“但是当我们知道某些消息后，还是会不断期望它们可以引起一阵风暴，我不期望自己能就此成为话题人物，我只是喜欢看到人们脸上的惊愕表情。”“传闻爆料者们”对于NBA的历史起到很重要的作用，虽不比联盟那些御用史官们，但是稗官也有自己生存的空间，那就是获得并流传不为人知的消息。20年前，如果你买一份《纽约邮报》的话，你可以在上面读到皮特·维克西的“篮球开胃菜”专栏。这个专栏盛行一时，而它主要内容就是关于联盟中球队和球员的传闻和最新消息。来看一段1994年7月14日的新闻：“快艇队正在与乔治城大学的主教练约翰·汤普森私下里进行沟通，并有意让与这位著名教头合作。”值得一提的是，这则新闻登报后的不久就得到了验证，快艇与汤普森顺利签约。

在维克西，这位“传闻爆料人”的先驱最辉煌的时期，除了为《纽约邮报》写专栏外，他还是NBC电视台幕后的调查员，虽然他的工作与篮球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是他却始终被视为一个不太懂体育的人。“传闻意味着令人讨厌和肮脏。”克里斯·希尔登这样说。希尔登曾经是“篮球对对碰”的主持人，而他自己也觉得尽管自己与维克西有同样的处境——被排斥。或许在交易传闻时代中，最具有意义的事就是“爆料人”能否以“内行”的身份被接受。因为这直接影响到人们怎么看待他们嘴中的传闻，试想一个“圈外人”预料的事，多半会被人们当成是疯言疯语，不是吗？现代的科学技术使人们的社交手段不断丰富，人们不在只局限于纸媒这样单一的信息来源渠道。推特应运而生并被广泛应用到各个方面，在它没有出现之前如果一个人想要和他的好朋友聊天的话，那么他们需要用电脑；而有了推特他们只需要注册账号，然后就可以畅聊，而且还可以关注平时根本见不到的大人物，比如歌星，NBA的大牌球星，甚至包括总统（奥巴马有自己的推特）。endprint

3过去的十年中，棒球联赛在夏季的关注度有好几年超过了NBA。“在暑假休赛期，人们的注意力会从篮球和联盟上移开，用到其他运动项目上去。”体育画报前作者杰克·迈凯轮说。“我们怎么会让NBA在夏季蒸发，所以当时我们觉得需要想出个办法在暑期也能让NBA保持较高的关注度。”杰克的同事里克·布彻说。除了在体育画报的工作，布彻还为布莱克勒报告中心工作，偶尔还会出现在甲骨文中心解说金州勇士队的比赛。“总决赛，选秀，交易，球员的假期生活都可以拿来写，到了九月份，当球员们重新走进训练营，那时人们的注意力就会回到NBA上，不会有‘空白期。”

在问如何做到这点之前，让我们先了解下“交易传闻时代”的意义。这个新鲜的词有着一套高标准的要求：消息来源渠道，聪明的报道者，合适的时机去传播。“不仅仅在休赛期。”ESPN的马克·斯坦恩说。“交易传闻，人们热衷知道交易传闻。”这是2007年斯坦恩在接受一次采访时说出的，短短几个字引起一片哗然。斯坦恩对于交易和传闻有着天生的敏锐嗅觉，他曾做出过很多大胆的预测而且都得到应验。斯坦恩会不择手段地挖掘潜在的新闻，为此他会和很多支球队的经理保持不错的私人关系，他会偶尔邀请他们就餐或者去酒吧喝几杯，而这就成了他向这些人进行“人脉公关”最好的时机。

NBA休赛期的开始不再以总决赛结束为标志，今年的休赛期早在5月18日就已经开始。那天的东部半决赛第一场比赛中罗伊·希伯特得到19分。也正是在同一天雅虎网站的资深篮球编辑阿德里安？沃乔娜罗斯基（woj）在自己的推特中说明尼苏达放出风声有意交易队内的头牌球星——凯文？乐福。WOJ比任何人都善于操纵交易传闻，他写了两篇推文，里面声称休斯敦和波士顿正在追求着乐福。而这篇推文引起的轰动迅速开来，短短的一个半小时内就被转发超过了2000次。

交易传闻时代的意义不仅在于球场上的东西，它关乎一支球队未来的一切。“总决赛热火对马刺，其实就是勒布朗·詹姆斯和蒂姆·邓肯之间的斗法。”亨利·阿伯特说，他是ESPN的NBA编辑。“但是勒布朗·詹姆斯的交易传闻，谁得到了勒布朗，谁就可以做总冠军的梦。”时至今日，我们的身边并不缺少那些富有冒险精神的篮球作者。ESPN和GRANTLANT这两家杂志社就是如此，克里斯·波拉德是体育画报的专栏作家，他是这本杂志知名度最高的作者之一，很多NBA交易内幕都是波拉德在他的文章中披露的。

4结束繁忙的一个赛季后， NBA球员就不再是那些眼里只有篮球的运动员。他们会像平常人一样早上起床吃着麦片，看着电视里的新闻。会像其他的父母一样，带着自己的孩子们去迪士尼乐园玩上一整天。记者的镜头喜欢在这个时候对准他们，因为这能给球迷们带来很多球星场下的生活场景，事实也的确如此。所以越来越多的媒体人把暑期当成是“地下战场”，当然暑期不仅有球星生活的探秘，高明的记者会深度地挖掘球星在交易中的喜怒哀乐。“在暑期的报道中，记者们会试图削弱他们作为高高在上的球员身份，而只把他们看成是普通人中的一员。”布彻说。“但是球队的老板们看待球员和教练就另当别论了，在他们眼里这些人只有两类‘有用的和‘没用的，这就好像是商品一样。”

交易传闻时代的来临，意味着人们需要拥有慧眼去识别一切，因为传闻有时可能是空穴来风。比如自由市场拉开帷幕的第一天，最大的一笔交易是奇才队中锋马尔辛·戈塔特，当时有传闻说步行者和山猫有意这位波兰大个子，这引起了东部不小的风波，最后戈塔特选择留在了奇才，为这段风波画上句号。“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种新的联系方式让球队之间的交易更私密，那就是“球队经理面对面”机制。“面对面会议”只有在洛杉矶的一座建筑物中举行，而这座建筑的所有者是小牛队的老板马克·库班。就在不久之前这座建筑物当中举行了一次“卡梅隆会议”，参加的人有公牛，尼克斯，火箭三方的球队经理，除此之外林书豪和德里克·罗斯。六个小时的会谈，资方与球员从各自观点论断了安东尼加盟火箭和公牛的可行性，双方交谈甚欢。由此看来“面对面”真的是一种对于交易有利的沟通方式。

就在不久前的一个星期日，在这座建筑物里的一间会议室里，又传出了一些令人震惊的传闻。阿米克在自己的推特上声称：骑士队的老板丹·吉尔伯特或许会乘自己的私人飞机前往迈阿密。科比·布兰恩特与卡梅隆·安东尼会在一场友谊赛中共同上场；保罗·加索尔或许会加入他们。“在现代社会中，信息的传播要远远高于其他任何东西，就在那么短短的几秒钟时间，一条惊人的消息或许就可以传遍整个世界。”CBS的记者扎克·哈勃在推特当中说道。交易传闻时代的巨大影响力是以现代网络通讯技术为支撑的，许多年以前人们的信息渠道还仅限于报纸，电视，广播。这些传统的方式有它的特点，但是新的时代要求信息传播的速度要更加迅速，受众面更加广。这些都是它们所不具备的，而类似推特这类高新技术的应用带来了一场“革命”。在交易传闻时代，流传的不仅有各种绯闻，更多是占据各个网站和报纸头条的独家新闻。2010年，当詹姆斯、韦德、波什穿着热火球衣一起从升降机走向舞台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眼前的事实惊呆了，除了一个人——斯蒂芬·史密斯。“每个球队老板都会对好球员垂涎，但是好的球员同样会挑好的球队。”史密斯如实说道，“詹姆斯、波什这样的顶级球星，他们注重的不单单是合同上的一串数字，还有球队未来的前景，2010年时热火还有一个年轻的韦德，我想这是他们加盟热火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史密斯很早就预测了热火会形成“三巨头”，这基于他多年对于交易和球队运营模式的了解。

5但是有些球迷们，对所谓的交易传闻时代却并不感冒。他们认为交易就是交易，没有什么复杂，也不该有什么神秘。篮球就该是一项纯粹的运动，NBA联赛要回归到篮球比赛这个层面上。“人们应该把注意力转回到篮球上，而不是它背后所牵扯到的那些（交易，合同）。”“当赛季正在进行时。”蒂姆·伯恩特姆斯说，“我们总是会听到教练被炒鱿鱼，或者球员被交易或被换这样的传闻。”“其实情况没有那么糟，只不过是球队管理者们对他们的球队永远没有满意的时候。”endprint

马克·拉斯里，米哈尔·普罗霍洛夫刚刚拥有自己的球队不久，所以他们在经营球队方面经验不是很足，每到交易期来到的时候，他们也会相信传闻，甚至会花钱买到一些“独家消息”。“现在与十年前情况完全不同，原来只要花1000万办到的事，现在要花4000万甚至更多，各支球队不论有没有交易意愿，都会在交易期被卷入传闻之中，球员薪资屡创新高，可联盟似乎对此不以为然。”里克·布彻说。“我想大卫·斯特恩最想看到这样的局面，他会对每个老板说：‘嗨，交易期你们都需要做点什么，这样会很有趣，会有更多故事发生。。”NBA就像是一本故事大全，它需要时不时地出现新的故事来吸引别人的眼球，所以墨守成规在这里行不通。

过去5年的交易期中，几乎所有的“传闻”在后来都变成了事实。热火三巨头结义，詹姆斯·哈登投奔火箭，“魔兽”霍华德两次易主等等……现在交易的主角换成了安东尼，乐福，基德。而幕后的新闻战其实早已打响，传统媒体人（电视编导，报纸作者）对于任何传闻都很敏感，但是他们还是要完败给推文写手们，后者的传播速度以及准确性是前者无法比拟的。但是在二十年前情况是完全相反的，那时由于网络技术还不是很发达，所以打多数的信息都还是由报纸，电视这些东西传播。而那时“剽窃风”十分盛行，比如今天你在报纸上看到一条令你印象深刻的新闻，过了几天后你会在网上看到一个几乎一字不差的新闻，它的末尾省去了新闻的作者，而写着“本报独家报道”。

网络科技的广泛应用还有另一点好处——它让每个人都有几乎成为著名的篮球作者，其中的佼佼者已经把篮球报道变成自己的工作，像WOJ、斯坦恩等等。就在不久前斯坦恩去了克利夫兰，他想要在勒布朗合同到期这个敏感时期去采访下骑士队的老板。而结果也没有让他失望，丹在采访的最后告诉斯坦恩，他会发动一切力量去劝说勒布朗回到这个城市，斯坦恩几乎同一时间对外发布了这则消息，顿时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伯恩斯特姆斯在这个“交易传闻期”也有所斩获，除了基德那条新闻，他还跟踪报道了德里克·罗斯养伤和恢复训练的整个过程。这其中他们的共同点是——推特。

伯恩特姆斯几乎就是为“交易”“传闻”这些而生的，他的大学时光是在圣伯纳文学院度过的。就在他大一那年，他有幸认识了伯尼·埃尔姆，当时伯尼正是一位名气不断增长的体育媒体人，伯尼认为蒂姆对于新闻天生就敏感，有先于别人判断的能力。这些都是成为一名出色体育记者的天赋，所以伯恩毕业后，他介绍他去《华盛顿邮报》工作，后来的事实证明伯尼独具慧眼，伯恩做得风生水起。伯恩后来又认识了WOJ、斯坦恩、阿米克这些志同道合的家伙，并把他们介绍给了伯尼。于是这个主宰交易传闻的“小团体”就此形成，每个人在这个组织内都有自己的分工，伯尼是他们消息的来源，他利用自己的名气来接近联盟高层，球队管理层，并从他们那里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信息，余下的工作就全部交给伯恩和他的伙计们去完成。“人们知道如果想要知道最近联盟都发生了什么，那么只要在推特上关注woj、伯恩这些人就可以了，他们有别人不知道的东西，而且很准确。”伯恩特姆斯对于自己和伙伴所做的一切感到很自豪，“而这就是我们的事业，是我们生活的目标，交易，传闻，运作，手段，这就是NBA，我爱所有这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