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带走一颗糖

张军霞

李成的修鞋摊，就摆在学校附近。

李成愿意把修鞋摊摆在学校门口，因为他一直非常喜欢孩子。每天，看到那么多活蹦乱跳的孩子进进出出，听到教室里传出琅琅的读书声，他就会感觉很欣慰，浑身似乎有了用不完的劲儿。

一天，他看到有个刚入学不久的孩子因为哭闹着要糖吃，当众被父亲揍了一顿，就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买些糖送给孩子们！

第二天，李成的修鞋摊旁边又多了一个小小的箱子，里面放着各种口味的糖，它们都包着好看的玻璃纸，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每当有小孩子路过，李成总会高兴地站起身来，指指箱子里的糖，做出请拿一颗品尝的手势。

可是，从早到晚，整整一天，李成站起来无数次，忐忑不安地观察每一个靠近糖果箱的孩子，却一颗糖也没能送出去。第二天，第三天……李成的糖果箱还是满满的。每当他伸着皲裂的双手站起来时，那些原本说说笑笑的孩子会一下子逃得远远的。有几次，那些来接孩子的家长脸上还露出厌恶的表情……

李成生平第一次没有心情修鞋，变得心神不安。不久，他病倒了。直到这时，老师和家长们才感觉到那么不习惯，因为，只要李成在，孩子们放学时，他总会放下手里的活儿，充当义务交通指挥员，让孩子们安全地过马路。

终于，有一位老师在课堂上向学生们建议：“咱们去看看李成爷爷吧！”孩子们就跟着老师去了。李成租的房子很小，既潮湿又阴暗，屋里只有简单的灶具和一张旧床。李成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旧棉被，看到师生们进来，他惊讶地瞪着眼睛，正在发烧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涨得更加通红。

老师说：“孩子们，你们知道吗？咱们学校修建门前的马路时，李成爷爷是第一个捐款的人。你们在学校图书馆看到的那些书，其中有一部分就是李成爷爷用修鞋赚来的钱买的；还有，操场上的篮球架也是李成爷爷送给你们的……”老师每说一句，孩子们就会跟着说：“谢谢李爷爷！”

李成有些不知所措。忽然，他转过头去，指指床头的糖果箱。孩子们看看老师，稍稍犹豫了片刻，便排着队每个人都去拿了一颗糖，慢慢剥去糖纸，缓缓含在嘴里。

第二天，李成的修鞋摊又照常出现在学校附近，他的工具箱旁边仍然摆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很多家长都知道了李成老人的故事，他们开始主动牵着孩子的手去领一颗糖，更有人悄悄往糖果箱里放了更多的糖。

那些年，李成爷爷的糖果箱就那样温暖了很多孩子的童年，其中也包括我。

多年之后，我重回学校，为孩子们上校外辅导课。那时，李成老人已经去世，我却时常在课堂上讲起他的故事：“从前，有位修鞋的老人，名字叫李成，他是聋哑人，终生未婚，他没有自己的孩子，却将毕生的爱给了很多很多的孩子……”

（宁静姿涵选自《牛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