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果贵族”的防晒事业

阿滚

虽然出生在以煤矿污染著称的太原，小学时的我始终坚信自己“出淤泥而不染”，以偷抹妈妈遮盖霜的办法对付天生的黑皮肤。一日在耗尽半瓶子霜后我仰头走进校园，一路人迹罕至，然后径直走到暗恋的小男生身边做逡巡状，果然，他只用了平时十分之一的时间就注意到我，并脱口而出：“反光！”

很久之后，那男生才又能再吃白面；更久之后我才学着接受一句话——“只有在肉体上接受黑夜，才能在精神上剔除黑夜”。随着升入中学知识面不断扩展，我尝试用物理、化学、地理等知识化解“白面朝天”的阴影：通常白皙皮肤比深色皮肤更容易被阳光灼伤，所以我不怕晒；黑色比白色在视觉上有收缩感，所以我更显瘦；中学毕业来到首都北京后，黑更彰显了对家乡的归属感——我黑我太原。

直到有一天几个朋友走在大学校园外，透过橱窗向蛋糕店张望时，发现一个黑人走上前来，从玻璃的反射里我清晰地看到他坚定地穿过人群走到我身后，拍拍肩膀：“How——”我转身，他皱眉，“——old are you！”同行问他说什么，我说这是隔壁班来自刚果布拉柴维尔的朋友，这已是他第三次把我认成同乡，所以他硬生生把“怎么是你”变成“怎么老是你！”。

于是，在众多黑人朋友的投诉声里，我走上了美白的艰难之路。

黄瓜片、土豆片、淘米水、美白精华等等一系列你能想到的手段，被通通使用在了我那巴掌大的小脸上。对太阳光的严防死守，几乎持续了整整两年。

毕业那天，黑哥们儿由衷地赞叹，我的肤色和刚果布拉柴维尔普通人民肤色已无法被混淆在一起，至少也是个肤色偏淡色点的贵族。我也生出了一种“革命已经成功，只待守住江山”的贵族感。

谁承想，江山没过两天就沦落了。

毕业旅行去了海南，临走前专门买了瓶防晒霜。在南国的日光下，俺恣意地享受沙滩、海水。结果当天晚上，皮肤就严重晒伤。闺蜜拿着我那瓶防晒霜，端详了几秒，懒懒地吐出几个字：“不防水。”

就这样，美白努力两三年，却一个疏忽一夜回到解放前。在无数次悔不当初粗心拿了支不防水的防晒霜后，我终于不得不从原点开始，重新踏上新一轮的防晒事业的兼程。相信两三年后，我还是有机会凭借肤色升级到刚果布拉柴维尔贵族阶层。

“生命不息防晒不止”，多么发人深省的一句话，简直应该刻在每个女人的梳妆镜上面。endprint